在謝涼來之前, 他便一直在這裡。
齊然此前問及謝涼與他說了什麼,謝臣平素從不說謊,不敢多說, 生怕被瞧出破綻,於是扯了個借口退出來,正巧遇上謝涼拿著食盒上來。
他猶豫了一瞬, 到底被不安驅使著,做了自己從前不屑, 也從未做過的事。
他隱去了身形和氣息, 站在院外。
因而齊然與謝涼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舊傷。
這個詞在齊然方歸天元宗時他便聽過一次。
那時他那樣同掌門解釋,謝臣隻覺困惑, 如今聽來, 心間霎時漫上一層涼意。
他在說謊。
沒有舊傷, 也不是什麼氣血不暢。
是——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謝臣不想去想, 卻沒法不去想。
他平生一往無前, 寧折不彎, 他的劍,他的道心, 他的清醒決計不允許他自欺欺人, 沉溺於虛幻假象。
可他回首那幾百載的修行,卻從未遇見過這樣的難堪。
不得進, 不得退。
進退皆是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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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臣心底波濤翻湧,麵上卻不動聲色,齊然近日忙, 沒分出多少心神給身邊的人。
他隻隱約覺得謝臣沉默了許多。
但對方原本便寡言,齊然思索了一瞬,便拋之腦後。
他這些時日一直在想對付蘇祗的方法。
在世界意識的看顧下, 純粹以修為取勝很難,謝涼與謝臣同歲,卻在進入化神境後修為久滯初期,可蘇祗進入化神境才這麼一點時日便進階中期,他們在這一點上毫無優勢。
而陣法符籙需借天地之勢,若世界意識乾涉,實在太不穩妥,因此,他想起了原主記憶中的一段。
他曾分裂出一縷神識寄於蘇祗的識海。
當時雖與本體割裂,但齊然近日幾乎收回了掌控權。
關鍵時刻,瞬息之間足以決定勝負。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世界意識似乎察覺到了。
每當他有所進展,反噬便接踵而至。
不過隨著他對天地體悟愈深,觸及的法則愈多,修為漸漸增長,世界意識能動用的力量似乎也在減少,仿佛有著什麼阻礙一般。
而後忽然在有一天,他布置完最後一個門派的陣法,感覺到了一種征兆。
仿佛時機成熟。
他隱約察覺到,或許這一次就可以恢複化神中期,將世界意識對他的壓製徹底消除。
於是齊然便準備回宗閉關。
他知道自己對身邊人有所冷落,便主動提出了讓謝臣隨他一同去。
很罕見的,謝臣拒絕了他。
齊然怔了一下,便聽謝臣低聲朝他說,“魔子窺伺在側,來勢洶洶,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在外麵看著,以備不時之需。”
齊然下意識便道,“不是還有謝涼嗎?”
謝臣神情一頓,抿了下唇,看著他的眼神霎時幽深起來,“他不會擔這個責任。”
齊然被這一眼看得怔了下。
他後知後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謝臣卻垂下了眼,麵無表情地開口,聲音很淡,“你如今很相信他。”
語調平平的一句話,聽得齊然忍不住笑了。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揚,深邃的眼尾彎下一個弧度,儘是笑意風流。
“好酸。”
謝臣抿著唇,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嗓音仿佛拉在弦上,“桃花糕很甜。”
齊然眼裡笑意漸深,帶著一絲戲謔,故意口不對心地說,“確實不錯。”
謝臣垂眸沉默了會。
他仿佛並不在意,麵色依舊淡然,嘴上應了句,“是嗎?”
齊然輕輕笑了起來。
他湊近幾分,伸手摸上謝臣的臉,“生氣了?”
沒等人回答,他的手指在謝臣凸起的喉結上一刮,親了上去。
唇齒相依,氣息交纏。
謝臣的呼吸開始漸漸急促。
齊然卻輕飄飄地退了開,笑著舔了舔唇。
那漂亮的眼眸在天光下含著笑,唇間的軟紅幾乎要了謝臣的命。
他的眼神陡然一沉,劃過幾道危險的暗芒。
謝臣一直都是冷靜自持的,這種情態甚是少見,齊然看得有趣,用食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唇,“沒有你甜。”
片刻的寂靜。
謝臣忽地扣住他的肩膀,用力地親了上去。
一個與過去溫和克製截然不同的吻。
一個在失控邊緣的,強勢而凶狠的吻。
他一邊親,一邊解他的衣袍,半抱著人就往床上帶,齊然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有些新奇又有點想笑,忍不住道:“急什麼——”
他的話被對方的動作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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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落,無邊夜色曳地。
床前的白紗終於停止了晃動。
屋子裡粘膩的水聲逐漸消失,隻餘兩人清淺的呼吸。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星點微光落在兩人身上,影影綽綽得看不大清晰。
謝臣動了動,想要下床點燈,卻被齊然叫住了。
大約是魘足了,他的眼角眉梢間不見半點冰霜寒雪,那雙極好看的眸子裡水光瀲灩,漣漪散開,無聲無息地撩撥心弦。
謝臣看得喉間一緊,低下頭便要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