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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人[娛樂圈] 歸荼 64784 字 2個月前

“彆這麼悲觀啊。”

秦熾清了清嗓子,邊想邊說,“其實……說不定小允也不怎麼直呢?你彆看他原來跟小女孩搞對象,但是有的人——就像我這種,隻要感覺對上了,性彆不卡那麼死的。”

還有些未道明的語意,他沒說出來,時淮應該也明白。

剛二十歲的小男孩,本身就處在往成年人過渡的階段,各種感情觀都沒定型。如果加以引導,就算是天生直也完全有可能掰彎。

這種事太缺德,連他都沒乾過,估計時淮也舍不得乾,但隻要想乾,把握肯定不止一成。

時淮卻反問,“你覺得對於他而言,是接受自己的哥哥是個同性戀困難,還是接受被自己的哥哥暗戀了很久更困難?”

秦熾又被問住了。原本是想說句「這知識點超出我經驗範圍了」,但其實不用調侃或搪塞,稍微想想,一個旁觀者也能得出答案。

他隻能歎氣,“唉……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你辦事一向是靠譜的,不管怎麼樣,總不會搞得太難堪。”

時淮不置可否,喝完啤酒捏扁了鐵罐,隨手丟進垃圾桶,“回去了。”

他可以繼續當一個靠譜的同事,夥伴,在工作裡保持沉穩可靠的形象一直到死。

但他已經厭倦了在應允麵前當一個好哥哥。

他的確明白秦熾未儘的語意。某種程度上是異曲同工的想法,他擁有的那一成把握也不是基於應允,而是他自己。

他骨子裡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能養出一個離不開他的弟弟,也能再強行養成一個隻屬於他的男朋友。

眾所周知,他弟弟腦子不怎麼好使。

如果想要拿捏應允,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好下手。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腦海中翻滾過成千上萬次,到了真要攤牌的關頭,時淮意外地感到平靜。

因為發生什麼情況都不算太意外,都在曾經設想過的範圍內,都算是可以接受,就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明天回國見到應允之後會做出什麼行動。

或許就在一念之間。

——

應允的回國路充滿了變數。

上飛機時他就帶著一頭問號,要不是時間緊迫,真想跑回去當著他哥的麵好好質問。

他解釋什麼?不應該是時淮跟他解釋嗎?

瞞著弟弟在外麵養老婆還有理了?什麼人啊,怎麼還反咬一口啊?

他在憤怒中吃掉那隻配料豪華的三明治,喝光一大瓶檸檬茶,頭不暈了胃不疼了,並以此獲得了繼續生氣的能量。

在巴黎轉機時他還在盯著手機屏幕,罵人的話已經輸入了他和時淮的聊天對話框,從天上到地上一路反複修改,就是沒發出去。到最後得出結論,發微信總感覺味兒不對,一定得當著麵罵罵咧咧地發通牢騷才能解氣。

正對著手機磨牙的時候,在他身側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

“小允師兄!”

在國外聽到母語總是格外引人注意。應允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聲源處,有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男孩正朝他奔來,漂成淡金色的頭發襯著一張奶白的精致小臉,穿搭講究,像個來機場街拍的年輕愛豆。

“你……”應允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薑茶?”

“是我呀。”

他沒有拖行李箱,隻背了個斜挎包裝必需品,抱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大方坐在應允身邊,笑起來眼睛放電,“我就知道你會飛這趟航班,都在機場轉悠半個小時了!終於找到你了。”

說好的是到明海機場再碰頭,可聽說了應允會在巴黎轉機之後,他就悄悄起了心思,算著時間想跟他在同一架飛機上遇到。

他沒有問應允要時刻表,如果錯過了也沒關係,反正會在明海相見。可要是能在巴黎就「偶遇」,當然更好,“這就證明我們果然很有緣分!”

應允笑了笑,收起手機,跟從天而降的同行夥伴說起話來。

沒想到第一次見麵會是在這裡。網聊許多天,薑茶本人跟在聊天中給予他的印象十分貼合,熱情陽光,長相也標致,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但薑茶打量著他,眨了眨眼,“感覺你現實中比網上要高冷好多。”

應允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評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說時淮,“這個評價放在我哥身上更合適。”

“要是有機會,我真想親眼見見他。August的隊長誒。”薑茶笑著接話,“網上看他都很隨和很會拋梗的,原來私下裡是高冷的那種嗎。”

何止是高冷,簡直是莫名其妙!

應允心煩地擺手,“算了不說他了,我最近跟他不怎麼對付。”

薑茶沒有追問。他很聰敏,剛剛見麵就對人家的家事刨根究底是不妥帖的,尤其對方是他中意許久的師兄,“好哇。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登機吧?路上還有好長時間可以慢慢聊。”

應允想,如果沒有這個弟弟提前出現,他漫長的旅途一定會在生悶氣中度過。有個誌同道合又聊得來的人陪著一起飛的體驗感好上太多,以至於他真的到下飛機都沒再提起過時淮一次。

回到明海後就更覺得不應該再被腦海中的思緒困住,他已經煩悶了許多天,應該找個地方好好發泄出來。

反正還有一周時間。他上學時就是最後一天才寫暑假作業的那種小孩,長大後也是同樣的德性沒變過,有什麼事要怎麼樣都等他哥回來再說。

薑茶出現得恰到好處,他正缺一個玩伴。兩人一拍即合,放下行李就去找了個地方按摩放鬆,養回精神後直奔燈紅酒綠的開心地,一場接著一場地連軸喝酒狂歡。

隻要願意,派對永不停歇。回國三天他都沒著家,一個場子待膩了就去下一個,明海大部分環境不錯的酒吧夜店他都來過,遇上認識的朋友就湊一塊兒喝。日日夜夜不停歇,活不到明天似的不要命地喝。

對於剛見麵的朋友而言,這種場麵顯然太過了。但薑茶也是喜歡玩的性格,也看出他心裡有事想發泄,便從頭到尾都善解人意地陪著。偶爾他喝多了睡在卡座裡,就在旁邊安靜地玩手機等著他酒醒,再扶他去廁所洗臉。

這麼幾天下來,身邊的酒桌朋友都看出點意思,調侃薑茶是他帶出來的小老婆。

“什麼呀。”薑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悄悄看他的反應。

應允卻沒有注意到旁人的起哄,雙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流光溢彩的吊燈,眼神頹廢沒有焦點,也沒什麼表情,像個內心空虛無人傾訴的渣男。

他在想時淮正乾什麼。

為什麼已經分開第四天,一條微信都沒有給他發過。

作者有話說:

來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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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第 37 章

“SZY”。

他還從沒跟時淮斷聯過這麼久, 以前就算見不到麵,起碼電話和短信都沒停過。

時淮不喜歡他熬夜喝酒蹦迪。以前他每次出來玩兒都偷偷摸摸的,要是玩得正嗨突然想起他哥來, 都會後頸一緊。

現在把夜店當家都沒有人查他的崗, 心都喝麻了。應允摸了摸胸口,檢查自己是否還活著。

“小允師兄,是不是不舒服啊。”薑茶餘光裡總是留意著他, 立刻關心道,“不然我送你回家吧?玩了挺久了, 也得休息一下。”

胸膛裡跳動的頻率輕一下重一下, 是不怎麼舒服。應允點了點頭,起身正想往外走,腳下趔趄了半步, 差點栽倒, 被薑茶眼疾手快地架住了,“小心。慢點走,我們不著急。”

應允心神恍惚, 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 在一團渾濁的酒氣裡格外清甜,像顆熟透了的水蜜桃,讓人不忍心弄臟了他。

應允想離他遠一點,身體卻有點不聽使喚。薑茶連忙道,“沒事的,我扶著你出去。”

後麵的事都記不太清了。隻知道自己暈騰騰地報了個地址,倒在小師弟的車後座裡睡得不省人事, 再睜開眼睛時他就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 還是喝酒時穿的那身衣服, 浸透了酒臭味連自己都嫌棄。

已經是次日下午。應允頭暈腦脹地爬起來,看到送他回家的小師弟蜷在地毯上睡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這幾天日夜顛倒醉生醉死的,多虧有這麼個人在他身邊陪伴照顧著,不然這會兒他說不定都睡大馬路上了。

小師弟五官真的精致漂亮,睡著的樣子也甜美無害,讓人很有保護欲。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想,會不會在時淮眼裡,他也是這樣的弟弟。

他低頭嗅了嗅自己皺巴巴的上衣,沮喪地想,至少現在不是。

現在的他是一潭渾水,一灘爛泥。

爛泥灰心泄氣地滾去洗澡了。他平時習慣用臥室相連的那間浴室,沒多久薑茶驚醒,叫了他幾聲沒看到人,循著動靜也上了樓。

應允剛衝完澡裹著浴巾,正好推開浴室的門跟他四目相對,赤?裸著上半身,若隱若現的腹肌上還掛著水珠,“誒,你醒了?”

“呃……”薑茶愣怔著後退一步,鼻端熱意湧動,啪嗒掉下兩滴。應允嚇了一跳,趕緊抽紙巾給他擦鼻血,“臥槽……怎麼了你?沒事吧,快坐下按著。”

小師弟又羞又急,紅著臉彆開眼,“沒……你先把衣服穿上!”

“哦。”應允隨手扒出一件乾淨的T恤套在身上,抱著紙巾盒坐在他旁邊,“抬起頭我看看。”

薑茶乖巧地仰臉,鼻血還在往外冒。應允幫他暫時塞住,又拿濕巾給他擦乾淨鼻子四周的血漬,“坐一會兒吧,彆亂動了。”

薑茶小聲地說好,視線不自然地亂飄,有一眼沒一眼地看他。跟喜歡的人待在這樣近的距離裡,臉燙得冒煙,心裡還在小鹿亂撞。

他的手指帶著沐浴露的香氣,碰到臉頰的力度很輕柔。靠近的臉上皮膚細膩得看不見毛孔,可低垂的視線裡依舊有濃重的憂慮和悲傷,一場宿醉無法解開,熱水澡也不能衝掉。

薑茶感到心疼。

他所了解的應允師兄並不是這樣憂鬱的性格。正因如此,看到喜歡的人將脆弱的一麵袒露出來,他更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陪伴和安慰的重任,責無旁貸。

應允沒那麼細膩的心思,幫他止住了血就起身去找電吹風,把頭發吹乾後隨手抓了幾下,回來找他,“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點外賣。”

這些天胃裡除了酒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是靠什麼活到現在的。

薑茶說想吃炸雞,他習慣性地打開常點的那家店,不可避免地想到時淮也喜歡吃。

四五天了電話都沒一個,他還想著人家喜歡吃什麼。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應允深呼吸,免得遷怒到可人疼的小師弟身上,“配個啤酒?”

薑茶說,“都行。”

等外賣的時間,他帶著薑茶參觀房子。其實他從小到大都很少帶朋友回家。本身沒有非常親密的朋友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是他跟時淮的家,時淮從沒帶彆人來過,那他也不該帶彆人進來。

薑茶跟他才認識了沒幾天,來這也算是機緣巧合。天色漸黃昏,他禮貌性地問薑茶要不要留宿,小師弟大方地答應了,興致勃勃地跟他去挑房間。

除了他住的臥室,這棟房子裡還有幾間客房。時淮每回過來都是跟他睡在一塊兒,這些房間已經空了很多年,隻有阿姨每周來打掃時會稍微收拾一下,不至於讓灰塵積得太厚。

薑茶隨手指了一間,兩人商量著要換上床單被罩。這麼晚了再請阿姨跑一趟也不方便,應允問,“你會收拾嗎?我平時不怎麼做家務。”

薑茶搖頭說不會,“我在家裡也沒做過這些。”

“能理解。”應允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看就是小少爺。”

他眼神躲閃,臉紅心跳地低頭,悄聲嘀咕,“你也是啊。”

他跟應允的生長環境相似,這是他被吸引的前提之一。相似的環境可以造就相近的人格,誌趣愛好也相同。他本身就對自己很滿意,順理成章地對這個相像的師兄抱有認同感。

更何況,應允比他更外放,骨子裡透出的灑脫不羈對他而言是更要命的吸引力。

好在天氣熱,用不著蓋多厚的被子。空調彆開太低,拿條毯子過來就行了。剩下的鋪床單相對而言難度很低,家務小白也可以完成。

簡單收拾好,應允又想起,“待會兒我拿件睡衣給你,洗完澡將就穿。”

居然還可以穿師兄的睡衣!

被幸福衝昏了頭腦,薑茶暈騰騰地按著剛止完血的鼻子,乖巧地說好,隨手打開了衣櫃。

原本以為是空的衣櫃,裡麵意外地掛了一套舊校服。應允無意之中看見也是一愣,不假思索地把校服拿了出來,看見前襟和袖子上泛黃的血跡。

記憶隨之被喚醒。這是他高一時穿過的校服,當時August正在年少成名的風口浪尖,資曆尚淺人氣卻高,因此有很多黑粉踴躍而生。不了解也懶得了解,純粹是嫉妒加閒得無聊,為黑而黑。

他學校裡也有那種傻逼。尤其是知道他跟時淮的關係之後,有很多陰陽怪氣的流言圍繞著他。記不清那次是誰了,放學路上在他麵前逼逼叨叨的,他哪能聽得了彆人說他哥壞話,一個沒忍住跟人乾了一架。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也是最慘烈的一次。孤身一人迎戰好幾個,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反正脾氣上來了就是衝。

最後斷了一根肋骨,腦袋上縫十好幾針。還是時淮來收拾殘局,不得不把排好的工作推遲在醫院裡陪他。他不可避免地挨了頓批,卻覺得自己很有英雄風範,是在捍衛他哥的尊嚴。受點傷也是男人的勳章。

打架時穿的校服在他出院之後就沒再見過,本來以為洗不乾淨已經被丟掉了,沒想到還掛在這。

應允懷念地摸了摸這件陳年舊衣,再環視房間,驀地想起什麼,一言不發地走到房門外,摸門把手。

門把手上用小刀刻著「SZY」,代表這是屬於時子虞的房間。刻在門把手上,每次開門關門,都能摸到。

他小時候喜歡這麼乾,為了有歸屬感,就在自己的東西上做標記。八歲時搬進這棟房子,這是他精心分配給時子虞的房間。不過他哥過來隻待過一次,之後就都跟他睡一起了。

多少年過去,他再沒有推開過這間客臥的門,也不知道這套校服是什麼時候掛在這裡的,掛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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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 第 38 章

“想死是嗎?”

薑茶跟著他走到門口, 不解地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應允回頭走到床邊,卷起剛鋪好的床單,“這裡太久沒人住了, 我幫你換個房間吧。”

隔壁的客房裡也是一樣的冷清,薑茶看不出什麼區彆,不過住哪間都無所謂, 聽師兄的安排就很好,“這些是噴漆嗎?”

換過來的臥室裡有一隻大桶, 裡麵裝了許多瓶瓶罐罐, 還有一包用過的顏料刷,洗得很潦草,刷柄上還裹著斑駁的顏色。

“過年那會兒用過, 隨手收在這了。”外賣還沒來, 應允拎起顏料桶,“去外麵玩玩?”

“好哇。”薑茶欣然跟隨。

昨天半夜回來,他隻顧著應允, 沒來得及打量這個院子。草地有段日子沒修整過了, 各種不知名的野草長勢狂野,掩沒了牆根,牆壁上的畫也被日曬雨淋褪了色。

他挑一塊牆麵清理乾淨,噴白漆打底, 寥寥幾筆畫了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端詳片刻,拿金色的噴漆裝飾翅膀上的鱗片, 在夕陽裡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要像隻小蝴蝶飛進允師兄心裡。

薑茶滿意地放下筆刷, 轉頭去望師兄。應允卻還是心事重重的, 玩也玩不開心,平時都喜歡用純度很高的顏色,今天左手霧霾藍右手水泥灰,最後亂七八糟地混成一團烏漆嘛黑,心不在焉地想那件舊校服,越想越委屈。

怎麼會有我這樣的冤種弟弟。

為他衝鋒陷陣在所不惜,他卻丟下我跟彆的人甜甜蜜蜜。

該不會他那個小老婆就藏在國外吧!

難怪這幾天都沒有訊息,樂不思蜀了是吧。

應允憤怒地扔下了噴漆。

外賣送到時夜幕已然降臨,也沒拿進屋,他們倆就坐在院子裡吃炸雞喝啤酒,頭頂著不明朗的星空聊天。

“在外麵你都隻喝酒不說聊天的,看起來可凶了。”

薑茶有意跟他談心,“小允師兄,既然回家了,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就說出來吧。是不是和家裡人鬨矛盾了?”

應允捏扁了啤酒罐,聲音冷冰冰的,“我沒有家裡人。”

薑茶頓了頓,“你還有哥哥呀。”

“他馬上就不是我哥了。”應允自嘲地笑了笑,“我在他眼裡可能真就跟條狗差不多吧。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嗯,喪家之犬。”

“沒彆人的時候他就重視我,喜歡逗著我玩,等有彆人了……我就不好玩了。”

“怎麼能這麼想呢。”薑茶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安慰道,“其實我在家裡也經常跟我哥吵架的。”

“不過說到底是一家人,兄弟嘛相愛相殺,都是這樣的。你隻是在氣頭上,等這段時間過去,氣消了總還是有辦法解決問題的。”

“我也不知道。”他開了罐新啤酒,當涼水一口口喝完,依舊困頓地搖頭,“不一樣……獅子魚跟你們都不一樣。”

他想不通為什麼,但隱約覺得問題出在很久之前。如果要追溯源頭,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那麼臭不要臉地跟在時淮後頭,口口聲聲說自己願意當一隻小狗。

可小狗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在一罐罐冰涼的啤酒中回顧一年年的記憶,直到再次意識混沌,他想破了腦袋也找不出一件事——他從沒有乾過一件對不起時淮的事。

他沒有錯。是時淮變了。高貴的公主殿下原本應該活在雲端永遠受人崇拜,可是一旦沾染了七情六欲,也會變成凡夫俗子踩兩腳凡間的泥。

應允感到很失望。像那些塌房的粉絲,看到一直崇拜的偶像談了戀愛就會感到信仰崩塌,他以前還不怎麼理解,現在能明白了。知道他哥背著他在外麵養小老婆,他也覺得下頭。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值得公主殿下跌落神壇。枉費他一直覺得自己有個絕世聰明無所不能的哥,到頭來竟然也是個拎不清的戀愛腦。

他忽然支棱起來,醉醺醺地踢開身邊七零八落的空啤酒罐,拿起噴漆在牆上畫了一行鮮紅的字母,「SHSB」大寫加粗。

薑茶也喝多了,看不太懂這串縮寫是什麼意思,指著字母費勁地拚,“四,海……撕逼?”

應允搖了搖頭,也指著牆一個字一個字地拚,“是時,淮,傻,逼。”

薑茶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兩個人對視一眼,躺倒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我叛逆了,”應允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我以前從來不跟彆人說我哥壞話。”

“我倒是沒少跟彆人說我哥的壞話。”薑茶口齒不清道,“不過你可以跟我說你哥的壞話,我絕對不告訴彆人。我們可以交換說來聽。”

大晚上院子裡隻亮著一盞夜燈,有不知名的飛蟲繞著光源亂飛。草地裡兩個人躺下去幾乎看不出身形,應允感覺自己在被草裡的小蟲子咬,渾身癢得發麻,可就是不想動。

“我們好像兩棵野草。”

“不如是兩坨泥土哇,這樣我們身上就可以養不止兩棵草了。”

“你有沒有想過死了以後要埋在哪?”

“不知道,大概撒海裡吧。師兄你呢?”

“我想被燒成鑽石。”應允向往地說,“扔到那種一元兩元店的小首飾筐裡,等一個有緣人挑中我,花點零錢就能把我帶走。”

“誒,”薑茶翻了個身,透過草莖生長的間隙看著他,眼睛比星星還亮,“不留給你哥做個紀念嗎?”

“我哥不喜歡便宜貨。”應允傷感地說,“再說到時候我可能已經沒有哥了,他比我先死或者……什麼的。”

薑茶也跟著傷感起來,摸索著拉他的手,“師兄,你還有我。”

微微汗濕的手掌溫熱滑膩,握住他的手指時有不易察覺的顫抖,卻還是用力地握緊了,“你不是便宜貨。到時候我會用很多錢把你買回家,用最漂亮的盒子裝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承諾。

應允卻被打動了,眼眶酸澀得睜不開,閉著眼吸了吸鼻子,“那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一點。”

“我會的。”

薑茶鼓起勇氣說,“師兄,我們這麼合拍,很適合談戀愛的對吧?”

他其實也知道現在說這句話太快了。可是氣氛與時機都恰到好處,再加上醺然的醉意慫恿,他不知不覺地就說出了口,然後一下子被自己嚇到清醒了不少,緊張地等著應允的反應。

應允笑了,“談啊,怎麼不能談。”

時淮都能在外麵養老婆,他怎麼就不能談?

談,大家都談,不談戀愛人類會滅絕地球會爆炸!都他媽的去談!

“不就是談戀愛嗎!”

應允坐起身,在膝蓋高的草地裡朝著天空大喊,“談他媽的!”

薑茶整個人陷入震驚,震驚之後便是不可思議的狂喜,跟著他一起喊,“談!談他媽的!”

“談!啊!”

“談——啊——”

“呃……”車燈由遠及近地駛入院中,兩個野人還在草地裡大呼小叫。

應允被車燈遠遠地一晃,下意識地擋住眼睛,心率加快,胃裡湧起一陣惡心,嘔吐來得十分劇烈。

薑茶離他隻有咫尺距離,在車燈的照射下清楚地看見他如紙般蒼白的臉色,嘔出的血塊順著下巴流淌,深紅的血跡粘在白t上混著草屑一團狼藉,意識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搖搖欲墜。

“師……師兄!”

變故突生,小師弟人都快嚇傻了。餘光裡駛來的車輛撞破夜色刹停,車門打開又被摔上的動靜震得整個院子都顫了顫。

時淮神情冰冷,蹚進草地看清情形後臉色就更差,“起來。”

薑茶愣怔地讓開了些,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隻在手機見過這個人,高大的身形挾一身冷意從天而降,威懾力遠遠大過屏幕裡的親和力。

看著來人把陷入昏厥的師兄抱在懷裡,他才終於醒悟想幫著扶一把。時淮漠然揮手把他隔開,低沉的嗓音裡儘是壓抑的擔憂和怒意。

“叫救護車。”

——

應允也沒想到,他會送剛回國的哥哥這麼一份大禮。

被救護車接到醫院後胃出血止住,躺了不到兩小時他人就醒過來了。單人病房在高層,環境舒適安靜,他躺得太舒服還有點不想睜開眼,困倦中想著自己最後看見車裡頭下來的人好像是他哥,勉強撐開眼皮一探究竟。

房間裡除了他,果然還有另外一人。

沒有開燈,時淮靠坐在病床對麵的單人沙發上閉目小憩。下飛機後連身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裹著歐洲的風和塵,一落地就被迫陪著他來了這裡。

應允識時務地慫了。

現在胃不算很疼了,他腦子疼。

說好的一周回國,怎麼還沒到死線人就先回來了?

怎麼樣才能在不驚動他哥的情況下活著離開這裡?

他看了眼床邊的吊瓶架,藥水已經滴得所剩無幾。也不用喊護士了,他自己把針頭拔掉,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繃著腳背探拖鞋。

拖鞋還沒找到,他就覺得後頸一涼。放眼望去,沙發那頭時淮果然睜開了眼,淩厲的視線釘在他身上,“去哪?”

“我……不去哪。”應允唯唯諾諾地說。

他聽見時淮好像笑了一聲,又好像沒有。即使是笑也是怒極的冷笑,那種毫無感情的語氣詞通常昭示著他馬上就會大禍臨頭。放在眼下的情境裡尤其不妙。

他僵硬地坐在床邊,動也不敢動。

時淮慢條斯理地起身,腳步拖緩幾近刻意,一步步朝他走來,鞋底和地板發出微小的摩擦聲,帶來的壓迫感遠超過一聲聲責罵。

這回真是生了大氣了,比他在波爾圖走丟那天還恐怖一百倍。

他想開口解釋兩句,卻在時淮失望的眼神裡發不出聲音。

時淮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陣,忽然轉身去拉開了幾步之遙的窗戶,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把他拎起來按著脖子壓在窗台邊。

十幾樓的高度居然沒有封窗,他被悶熱的夜風撲了一臉,風裡肉眼不可見的灰塵迷得他睜不開眼睛。

“想死是嗎?”

他第一次聽見時淮怒極咬牙的聲音,透著令人顫抖的狠意,“作!幾天不看著你就能作出新花樣來。不想活了就說,我親手弄死你,免得浪費醫院床位!”

扼住他脖頸的手掌不留情地用力。他被迫後仰著頭,臉色從蒼白到漲紅隻在數秒。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時淮好像真的想殺了他永絕後患,油然而生的恐懼裡包含著濃重的委屈,“哥。”

阻塞他呼吸的手背上漲起青筋,和他脖頸上連成一片。應允視線朦朧,不值錢的眼淚開了閘似的往下掉,整張臉都是明晃晃的水痕。

他的叫聲又低又喘,像隻小狗在嗚咽,“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作者有話說:

來嘮;

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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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第 39 章

有沒有一種可能……

病房門不湊巧地被推開, 薑茶拎著沉甸甸的夜宵進來,驟然目睹這一幕,表情變得驚恐,“師兄!你……你們住手!”

“呃……”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啊,”他疾走幾步,嗓音激動得上揚,“你你你這樣, 這樣是犯法的!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

時淮腦子裡嗡嗡直響,鬆開手後退。應允立刻捂著脖子咳嗽起來。

“師兄你沒事吧?”薑茶把宵夜隨手一放, 衝過去給他順氣, 扶著他回到病床上,“先躺下,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

應允用袖子擦了擦臉, 這麼狼狽的時候被撞見了多少是覺得有點沒麵子。

小師弟卻不介意。從小師弟口中他才知道, 自己酗酒這些天喝得酒精中毒胃出血, 怪不得能把他哥氣瘋。

“你嘗嘗這個,這家店的鮮肉小餛飩很好吃。”薑茶貼心地幫他拆開外賣飯盒,“會不會使不上力氣?要不我喂你吃吧。”

“不用。”是胃出毛病又不是手有毛病, 應允不解風情地接過勺子,自力更生地乾飯。

薑茶照顧好他,麵露猶豫,片刻後還是拿出一份走到沙發旁, 放在時淮麵前,小聲說,“吃點宵夜吧。”

他原本出於愛屋及烏的原則對時淮很有好感, 因其大明星的身份更是先入為主地加了一層濾鏡。可剛才那一幕映入眼中, 什麼濾鏡都碎了。

August隊長私底下居然是個欺負弟弟的恐怖分子, 脾氣這麼差,真是枉費了先前聊天時應允言語間的崇拜。

師兄才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他自覺擔負起保護的責任,守在病床邊看應允吃宵夜,時不時的朝沙發方向瞥一眼。

時淮逐漸冷靜下來,眼明心亮,這麼點年紀的小鬼心裡在想什麼全寫臉上了。

小鬼買來的宵夜他一口沒吃,還有帳沒算完,“回國這些天沒有去上課,都在乾什麼?”

應允不抬頭也知道是在跟自己說話,借著嚼餛飩的動作故意含糊不清,“沒乾什麼。”

“你常去的夜店和酒吧十個裡有八個是我帶你去的。”時淮看著他說,“要我給老板打電話調監控記錄嗎?”

“呃……”應允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熱湯,舔著嘴唇不情不願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喝酒,去廁所吐,睡覺。睡醒了接著喝,喝完又吐,然後就到醫院了。”

還真是吃飽了,語氣都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時淮耐著性子跟他說話,“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又是解釋,他有什麼好解釋的。

應允喝完最後一口湯,煩躁地擦了擦嘴角,心想誰閒著沒事願意讓自己醉成一條狗啊不都是因為你嗎。

“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看他遲遲沒有回答,薑茶大著膽子替他說話,“小允師兄情緒很低落,所以才放縱了點。他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時淮的視線移到大膽的小師弟身上,“你是他朋友?”

薑茶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聲音清脆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每一個音節都清晰標準,字正腔圓。

應允自己聽見都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似乎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時淮的反應,剛剛哭過的眼睛還紅著,不過已經不怎麼覺得委屈了,眸光一轉倒是顯得很倔。

時淮坐在燈光不能探明的角落裡,隔著段距離,神色晦暗不明。

他有一雙很能藏心事的眼睛,瞳仁黑得窺不見底。尤其是在不想示人的時候,應允很少能從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思。

但是在這一刻,這種暗流湧動的眼神似乎天然帶著些不認可的意味,包含失望,讓人感到被輕視。

剛剛的熱湯都白喝了。應允又陣陣心寒,難過之時,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你乾嘛這麼看著我。隻許你喜歡男人,不準我談戀愛嗎?”

“呃……”薑茶張了張口,沒能再說出話來。

他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爆料。本來是表明立場想維護應允,這下後知後覺自己是當了導火索,留下繼續聽似乎不合適,丟下師兄一個人離開也不仗義。進退兩難間隻能當自己是隻枕頭,硬著頭皮靜止坐在床邊腳趾抓地。

時淮很久都沒說話,也沒有挪開視線。應允也倔強地和他對視,似乎讀到空氣裡傳來的信號,先回避目光的那個人就輸了。

僵持中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他覺得自己已經眨了好幾次眼睛,可時淮始終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靜止地坐在沙發裡。

唯一的變化存在於他的眼睛裡,有某種情緒一秒一秒地不斷沉澱,逐漸濃重得無法遮掩,直到他開口說話的前一刻,終於能窺得分明。

應允怔怔地看著,感覺注視自己的那雙眼睛好像在哭。

他從沒見過時淮傷心到哭泣的樣子。但是現在他覺得,如果他哥也會哭,哭泣時難過的眼睛應該就是現在的樣子。

他開始感到手足無措了,後悔自己戳破了秘密。時淮卻問他,“你是為了氣我才談的戀愛嗎?”

很難否認。他被這一句話戳得死死的。比被輕視更差勁的情況就是這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看穿了,想撒謊辯解也沒有意義,隻能惱羞成怒,“我有那麼無聊嗎?跟誰談戀愛你也要管,就因為你是我哥?”

“呃……”薑茶來回看兩個人,欲言又止。

時淮卻收攏視線,如同收回黃昏時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縷日光,眸光沉寂下去,“彆叫我哥了。”

他起身往外走,不側目不回頭,路過病床時,隻有輕飄飄的一句。

“我希望沒有養過你。”

——

應允被哥哥走之前最後一句話傷得體無完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越是關係親密就越是知道,什麼樣的話最能戳人心窩。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那麼衝動,一句話就把千辛萬苦從裡斯本揣回來的秘密直接攤牌了,但是時淮的報複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躺在床上眼淚流進耳朵裡的時候,是薑茶在旁邊歎著氣安慰,“好啦……你們兩個都消消氣。沒事的,我在家跟我哥吵架的時候說話比這還難聽呢,過兩天冷靜下來就找個理由和好了。”

“和不好了怎麼辦。”

應允啞著嗓子哀怨道,“他怎麼能跟我說這種話,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呃……”薑茶潛意識察覺有些奇怪,但也說不上哪裡違和,就繼續安慰他,“不會的。畢竟是家人啊,吵得再難堪都能和好的。隻要你們兩個都先把情緒平複下來,等到兩邊都有好好溝通的意思之後,隨便找個什麼理由都能和好的,真的。”

應允悲傷得根本聽不進去話。他本來就是那種隻有自己想通才行的人,隻是以往很少遇到想不通的事情罷了。

以往他想不通的時候就直接問時淮怎麼辦,走捷徑屢試不爽。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跟時淮好像同性相斥,完全溝通不了似的。

醫院也是個傷心地。醫生建議住院休息三天,他隔天就回家了。

薑茶處境尷尬,但為自己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句,“你哥哥說的不是真的,對嗎?”

有些情況下說真話不見得就更好。應允難得聰明,“當然不是了。我怎麼可能為了氣我哥就隨便找個人談戀愛啊。”

再說他們其實一直都相處得挺融洽,照這麼下去遲早要談戀愛的,提前談也沒什麼不好。談戀愛而已,又不是結婚生孩子那種需要深思熟慮,鄭重其事的人生大事。

隻是這個時機確實不對。回家之後他總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很不利於進入男朋友的角色,努力地維持了兩天網戀之後,發現自己最近實在是沒心情搞浪漫,連約會都沒有力氣,最終還是決定彆耽誤人家小師弟的時間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個下午茶?”

假期也快結束了。應允挑了家口碑很好的網紅店訂座位,地址發給薑茶,“明天出來見一麵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隻有沒談過戀愛的人才會用這種一聽就暴露無遺的語氣說話。

薑茶按時赴約,來時眼眶就紅紅的,一坐下就先聲奪人,“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對吧?”

“你第一次約我出來,”他說著,眼淚又要止不住了,“怎麼就是為了跟我說分手啊。”

應允手忙腳亂地抽紙巾給他擦眼淚,“彆……你彆哭。是我對不住你,想要什麼補償你說,我儘力彌補你好不好?彆哭了。”

“我才不缺你這點補償呢。”他撇了撇嘴,抽泣之時也沒忘記嘗兩口蛋糕,“算了吧。昨天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傷心過了,還好家裡沒人。我哭了三個小時呢。”

應允更內疚了,“那我也哭三個小時賠你?”

“呃……”薑茶沉沉地歎了口氣,“你有時候說話真像個直男。”

還好連認識再談戀愛一共也沒幾天,雖然是喜歡的類型,但在感情積累初期還沒有泥足深陷,早點說開了也好。

他有點不舍地看著應允,那種「要是這個人喜歡我就好了」的遺憾感覺還在心裡殘存未散。

應允卻恍然未覺,說起自己這兩天到處找不到時淮,“給他發的微信他也沒有回過。他真的生我氣了。”

熟悉的違和感又在心底攀升,薑茶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每次在一起你都會說起時淮,有時候比說自己的事都多。”

“是嗎。”應允正想給他看自己被時淮拒接的通話,聞言理所當然道,“可他是我哥啊。”

“你也很愛說這句話。”薑茶洞察道。

“但是其實我跟我哥,還有我知道的有親兄弟的朋友裡,就算感情深也不會粘在一起的,大多數是互相嫌棄,更彆說總掛在嘴邊說好話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他是我哥」解釋的。分手隻用了半分鐘,下午茶剩下的時間裡,兩人開始了縝密的分析。

這天下午應允傾訴得很過癮。長大後他就很少這麼願意跟誰說起時淮了,可能因為小師弟身上天生帶有善解人意的buff,也可能是因為那天恰好在病房裡經曆了難忘的瞬間。共享過秘密的情分即使不足以成為戀人,也能促成一對閨中密友。

“所以從事實角度說,你們其實沒有任何關係。”

薑茶不可思議道,“我一直以為你起碼是被他家收養的,就是……繼兄?反正應該是一個戶口本上的那種。”

“我倒是想。”應允悶悶不樂道,“如果有辦法跟他一個戶口本,我早就去做了,可是時叔又不願意收養我。”

“你乾嘛那麼執著地想跟他一個戶口本?”薑茶不理解,“當一起長大的竹馬朋友不好嗎。”

他想都不想地說,“不好。”

朋友是什麼定義?寬泛得沒邊了,一點都顯不出他跟他哥在彼此心裡的特殊地位。

薑茶問為什麼,他又想用「那可是我哥」來回答,被要求換一個正經理由後半天都想不出來,自暴自棄道,“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想跟他永遠在一起,想要那種……堅不可摧的關係。”

薑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不知道在頭腦風暴什麼,眼神逐漸變幻莫測起來。

應允吃完了一整塊提拉米蘇,想要個檸檬茶解解膩,正點單時,一下被激動地抓住了手,嚇一跳,“怎麼了?”

善解人意的小學弟雙眼放光,仿佛窺見了不為人知的真相,“我,我我好像明白了。”

“哦。”應允把他的手撥開,繼續給自己點檸檬茶,“講來聽聽。”

“我覺得你好像……嗯,怎麼說呢。”

窺見的真相有點燙嘴。他吞吞吐吐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會不會……你可能,喜歡他?”

作者有話說:

來嘮!

甜甜的戀愛不遠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0章

? 第 40 章

現在就要見到他哥。

應允的目光從檸檬茶移到說話的人身上, 透著點茫然。

他一時間沒聽懂,又在腦子裡把小師弟的聲音回放了一遍,才遲鈍地「啊」了一聲, 奇怪道,“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為什麼不可以這麼說。薑茶自然道,“說到底你們也不是親兄弟啊,既然一起長大, 有特殊感情也很正常。”

他身邊熟悉的人都是一早就知道他跟時淮的關係,所以兩人無論怎麼要好, 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兄弟情。

後來認識的朋友都不怎麼會把私事往深處聊, 應允說「是我哥」,大家也就都認為是兄弟情,也不會多想。

唯獨薑茶, 剛認識他就驟然聽說了許多內幕, 仿佛站在上帝視角縱觀全局。前因後果聯係到一起, 很難不得出推論,“你是不是喜歡你哥?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那種。”

應允正在思考「特殊感情」是什麼感情, 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你說喜歡……是談戀愛的那種喜歡?我跟我哥談戀愛?你沒事兒吧。”

“呃……”被他用「你怎麼能這樣玷汙我和我哥的感情」的眼神盯著看,小師弟無語凝噎。

“我隻是不愛動腦子,又不是沒長腦子。”

應允屈指叩擊桌子,一本正經地擺道理,“老婆是老婆,我哥是我哥。不能相提並論。”

他說得沒有半分猶豫。薑茶遲疑了,剛剛腦子裡靈光閃過時那種無比確信的感覺也受到乾擾,“可是你說, 知道你哥悄悄談戀愛之後很不高興來著。隻有喜歡他才會吃醋吧?”

“我不高興又不是因為吃醋。”他口口聲聲地說,“是因為本來我跟我哥玩兒的時間被占掉了!你想想,他把本來應該回家陪我打遊戲的時間挪去陪老婆看電影,換了是你,你能高興?”

薑茶心想你這不還是在吃醋嗎,“我理解不了……我本來也不怎麼會打遊戲。”

“彆說打遊戲了,他現在連微信都不回我。”

應允並沒有在這種類似無稽之談的假設上多加琢磨,翻著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又把天聊了回去,“他是不是故意不回我想讓我先服軟?可我都道歉了,他怎麼還不理我啊。”

連訴苦的語氣也很像是在發愁怎麼哄男朋友。

薑茶突發奇想,問他,“如果你以後談戀愛,男朋友和哥哥同時發消息約你,你先去陪誰呢。”

他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去找我哥。”

“呃……”薑茶歎了口氣,帶入自己甚至有些許慶幸,“你男朋友真可憐。”

他連應允的心思都看不明白,更彆說應允那個高深莫測的哥了,也給不出什麼突破性的建議。

不過起碼是個可心的傾訴對象。說出來就已經比自己悶著好受多了,應允訴完苦回到家,拿起遊戲手柄又扔下,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微信裡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走到閣樓上去,找出今年收到的生日禮物。色彩瑰麗的歐珀被拚成調色盤的形狀,他坐在地板上撫摸漂亮的寶石吊墜,默默睹物思人。

他的思路比較簡單。既然他和時淮都說了傷人的話,那就要看是誰起的頭。前情不算,醫院那天是他先挑的事,那他先低頭認錯也沒什麼。

他已經道歉了,微信消息一發二十來條,劃兩下都看不到頭。

時淮還是不理他,他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應允放下歐珀吊墜,默不作聲地擺弄箱子和抽屜裡存放的舊物。

這裡的東西絕大多數都跟時淮有關。他從小到大收到的生日禮物都在這,時淮送給他的單獨放在一起。八歲時收到的腳踏車已經騎壞了,也沒舍得丟,修複後也放在這裡留作紀念。

十八歲時他收到一塊來自宇宙的隕石碎片。時淮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像這塊石頭一樣,從天而降。

他聽不懂,但覺得不像是好話,仗著過生日朝他哥瞎嚷嚷,「你是不是嫌我麻煩不想要我了」。

那會兒時淮笑起來的表情他都還記得,溫柔得沒邊了。時淮說,“你是我遇到的麻煩裡最不想擺脫的一個。”

在他心裡,那句話和「我愛你」並沒有多大區彆。他開心得抱著時淮的腦袋猛親一口,親得他哥耳朵通紅。

那時候一切都還很正常的。

應允擦了擦眼淚,收好所有東西,下樓打車去時淮的公司地址。

時淮合約期未滿,告彆演唱會臨近之時,行程不可避免地增加,今天果然也不在公司。他打電話給August的每一個人,時淮的助理,甚至狠狠心打給了時牧桓。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每個人都這樣告訴他。

“你不是跟他關係很好嗎?怎麼還會有聯係不上他的時候?”

時牧桓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尤為渾厚嚴肅,透著一股子祖傳的冷酷無情,“你已經成年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不要遇到什麼事都找你哥哥。”

可他就是想找到時淮。

他現在就要見到他哥。

應允掛了電話,連聲再見都沒說。

他的手機也快沒電了,關機之前,打給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借了台大摩托,戴上頭盔在午夜無人的道路上風馳電掣。

大排量的引擎發出轟鳴,他沒換騎行裝,身上的短袖被吹得翻騰,露出一截後背和腰,涼得汗毛直立。

他自己沒車,但偶爾玩心大動還是會偷偷找朋友借一台,去高速上過把騎士的癮,當然沒敢告訴過時淮。他騎著這台車刷遍每一條他跟時淮曾經到過的街道,一條一條地找,即使理智上知道這麼做幾乎沒有意義。

人的行為並不總是由理智支配。沒有意義的事做來也比什麼都做不到要強一些。

他不知道去哪找時淮。這世界由手機支配,手機一關他好像就沒有哥了。下午跟小師弟聊天時他還算情緒平穩,這會兒越找越晚越心焦,心焦得想把頭盔摔地上破口大罵。

為什麼明海有這麼多街道,為什麼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到了晚上像座迷宮。

萬一他哥出差了?又出國了?萬一他哥不在這座迷宮裡呢,他去哪才能找到人。

他終於跑累了,把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看到微信消息裡依舊無事發生,在接連的失望後腦海裡湧出奇異的猜想。

時淮該不會是死了吧。

怕他接受不了,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告訴他。

他哥會比他還早死嗎?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他知道彆人總會擔心遠行的親友在路途上遇到什麼意外。

但時淮跑到地球另外半邊去出差時他都沒想過,飛機會不會忽然墜毀,坐的車會不會忽然遭遇車禍。

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沒有那種杞人憂天的性格。但又像是不敢去想,像潛意識地害怕隻要他想了就會變成真的。

應允摘掉頭盔。有根頭發被纏著扯斷了,頭皮上尖銳的疼痛以點擴散,刺得他腦仁生疼。

“小允……是你嗎?”

秦熾的聲音從不遠處模糊傳來。他轉頭望去,夜幕中熟悉的臉忽然出現,及時把他從情緒失常的邊緣扯回現實,及時得令人感動。

“嗯。”應允撥開亂糟糟擋在眼前的頭發,又搓了搓手臂上細小的雞皮疙瘩,“你怎麼在這?”

秦熾一下子沒想到合理又自然的說法,沒能立刻回答。稍作遲疑就被他猜中,“我哥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你騙我了。”

“你哥……沒有,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秦熾說,“你怎麼大半夜還在街上溜達?快回去睡覺吧,明天不用上課?”

他明顯是在心虛,眨眼的頻率都變快了,還不自覺地摸鼻子。每個細節的小動作都暴露出說謊的痕跡。應允發覺自己的觀察力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眼疾手快地拉住秦熾,一手抱頭盔,一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用以挾持,“讓我哥過來!”

“呃……”

“給他打電話,他來了你才能走。”

秦熾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倆這真是……何必呢。”

應允不管那麼多,好不容易逮著條線索死命拉住攥在手裡。秦熾被他纏得沒辦法了,打電話讓時淮出來接人。

這條街上有家老牌的livehouse是他們剛出道時來演出過的,半地下式,場地不算很大,但許多年來維護得不錯。他們有空也三三兩兩地過來喝酒,隻是沒帶過應允。

應允提心吊膽地等著。簡短的電話結束後沒兩分鐘,時淮便推開店門走了出來。

他使勁發微信轟炸都炸不出消息的人,被彆人一通電話就叫出來了。應允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比不上如願見到他哥的興奮。

時淮走近,他試探著開口叫了一聲,“哥。”

還活著。

秦熾身上就有酒氣,從同一座房屋裡出來,時淮身上隻會更濃重。他很少見到時淮喝酒,可能他哥潛意識裡還是一直把他當成個孩子,所以出來喝酒總不帶他。

今天時淮喝了多少他也看不出來。眼睛還是亮的,看起來還很清醒,隻是神色冷漠又不耐。

“你要抓著他到什麼時候?”

“呃……”應允下意識地鬆開了手,見他轉頭就走,連忙抱著頭盔跟上,“哥!等等我。”

“你喝酒了?哎……我陪你喝吧,你跟彆人一起來的?那不然我幫你擋酒也行。”

他步伐又穩又快。應允還得忙著說話,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地方好玩嗎?正好我剛失戀,也想找個地方散散心呢,我跟你一起吧。”

將要踏進店門的瞬間,時淮腳下忽頓,踉蹌了一步,這才顯出些醉意。應允反應迅速地伸手去扶,“慢點慢點。”

秦熾早就自己先撤了。時淮拿開他的手,皺著眉看他,“你還敢喝?”

雖然還是語氣不善,但至少這句話是對他說的。時隔好幾天終於等到一句回話,像是肯和解的意思。應允內心期待感高漲,從善如流道,“那不喝了。找個地方喝粥去啊?養生嘛。”

“這附近就有個夜宵排檔,離得不遠,我帶著你去吧。”他大著膽子把摩托頭盔戴到時淮頭上,不依不饒地拉他哥的手,“去不去嘛?十分鐘就到,去吧,哥。”

“呃……”他在心裡暗暗祈禱時淮一定要像往常那樣被他纏得沒辦法,無奈地答應他。然後他們就能用一頓宵夜的時間和好如初。他已經受夠了近來頻繁的摩擦和矛盾,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讓他和他哥的關係恢複正常。

兩秒鐘後,時淮麵無表情地摘下了頭盔。他的心情陡然跌落穀底。

可下一秒,時淮又把頭盔扣在他腦袋上,啪嗒一聲按下了他的擋風鏡片。

“車停在哪。”

作者有話說:

來嘮!

明天發糖預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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