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禰不慌不忙道:“公主來想必也是有話要問小僧,左右在這兒乾坐著無趣,在裡頭打發時間也不錯吧?”
他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琬貞眨眨眼睛,這不正是她用來勸他開工的說辭嗎?
她心情複雜,世上能說服她的果然隻有她自己,同樣的話,即使換個人說,都顯得那麼有道理。
“也罷,”她紆尊降貴點了點頭,“本公主便賞麵幫你打打下手。”
兩人於是進了那間小屋。說是小屋,其實也沒那麼小,起碼容下兩個人是綽綽有餘。
雲禰在水凳前坐下後,便真像模像樣地研究起手上的玉雕來了,並未像她想象的那樣使喚人,準確地說,從開始到現在,他就沒讓她做過一件事。
琬貞左瞧右瞧,也不知他到底為什麼把她“誆”進來,就在這兒看著嗎?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看客?
平心而論,燭光灑在他麵上,將那俊挺五官映得熠熠生輝,他認真的模樣的確賞心悅目,可再好看的東西,看久了也無聊,她終於忍不住打破寂靜:“我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
琬貞抱起胳膊,倚在椅背上,麵色不善:“那本公主來做什麼?”
雲禰拂去玉石表麵鋸出的細末,長睫垂落,目光落在手上玉雕上,看不清眸中神色。
他沉默良久,才突然道:“小僧隻是想要有人陪著。”
琬貞一愣,許是屋內燭光色調太暖,雖他身上仍是那件素色僧袍,麵上仍沒有什麼表情,整個人卻似乎少了幾分拒人千裡外的漠然,多了幾分煙火氣。
她支著下巴看著他,饒有興趣問道:“是麼,你瞧著是喜歡獨處的人。”
雲禰也不否認,“換是其他事,的確如此。”
琬貞揚眉:“難道雕刻比起其他有什麼不一樣?說來也怪,你一個和尚,怎麼會這門手藝?”
“小僧少時常被罰禁閉,不得出門,隻能以刻石頭消磨時間,時日久了,便漸漸無師自通。”
他換了把工具,繼續道,“屋中隻有小僧一個人,打磨石器的聲音沙沙作響,就像有人拖著腳步在屋裡踱步,小僧心覺害怕,停了動作,屋裡便靜悄悄的,隻能聽見呼吸聲,但有時太靜了,便有回聲,聽著像兩個人的吐息,好像有個人躲在暗處盯著。”
“好了,彆說了。”琬貞膽寒地打斷他愈發鬼氣森森的講述,難怪他看上去性子冷漠不親人,大抵是少時經曆太多這種事,長歪了。
她實在擔心他這“鬼故事”說下去沒完沒了,忙岔開話題:“那你後來又怎麼會入無音寺?”
“小僧家遇變故,流離失所,幸得方丈收留。”他徐徐道,“方丈雖覺得小僧並無佛緣,卻也以俗家弟子相待,許小僧留在寺中,不曾缺衣短食。為了報答恩情,小僧離寺雲遊,憑手藝賺了些身家,回饋無音寺上下。”
真的麼?琬貞有些懷疑,他動作雖精細,卻慢吞吞的,按這樣的速度,就算不寢不食,也得要很久才能出一件成品,若賴此維生,都夠餓死投胎好幾輪了,除非是名氣大,有人願意高價買賬,開張一日,富貴半生。
但這雲禰名不見經傳,若說技藝有多好,倒也不見得,隻是她的個人偏好,覺得那些小瑕疵恰好合她心意,換個人來瞧,或許就覺得一般般了。
不過他回饋無音寺這說法倒是同楚桓聽來的對上了。
她又問:“既是四處雲遊,那你平常不待在無音寺?”
“不在,通常在京城行商。”雲禰頭也不抬地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