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導師的第三天，李光熙發現自己有問題亟待改正。
他的普通話水平，太差了。
事實上李光熙對於自己的口語水平一直有一種迷之自信——畢竟到目前為止還都能和人正常溝通，李光熙也就以為自己中文還算不錯，甚至因此小小驕傲了一下。
但這樣的幻覺在今天代課的三節課就被徹底粉碎。
李光熙教a班和f班的時候還沒發覺，今天接替臨時有日程的李榮浩兼任其他三班的時候，就是完全的噩夢難度了。
一天要在五個班把同樣的話對著一百個人重複五次，下課時也不得休息，畢竟下一個班還在等著上課。
當然，對於練習生們來講也是噩夢。
首先是b班。
李光熙感冒初愈精神亢奮，講起課來像大學裡自說自話的禿頂教授一樣熱情洋溢。
然而清醒過來後，李光熙卻是火冒三丈。
“秦奮練習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他挑眉，聲音冷若冰霜，停下了演奏。
老師還在說話時就在台下竊竊私語可不禮貌，不喜歡這個行為和他是不是韓國人沒關係。
然而被點到名的秦奮正如臨大敵全身戒備，表情又有點尷尬。
當講不當講的表情李光熙已經在錄製中見過很多次，他閉眼捏捏鼻梁，真的感到無話可說。
李光熙不得不一遍遍的重複他並不介意練習生們有話直說有問題就提。
“老師，我們聽不懂，所以他正在給我們……翻譯。”
jeffrey呆頭鵝一樣愣愣的做了出頭鳥。
李光熙：？？？
而那邊的秦奮表情沉痛：“老師，你還是說韓語吧。”
李光熙遭到極大打擊整個人都恍惚了。他老臉丟淨，再也不自我感覺良好了。
秦奮在下半節課直接站到李光熙旁邊坐起了免費的同聲傳譯專家。
換了韓語之後李光熙更加頹喪，因為他發現雙語授課除了讓秦奮工作量更大一點也並沒有讓自己的課程進度推進得更順暢一些。
並且這對所有人來說都無比漫長的一課差點把本就身心俱疲的秦奮累到吐血而亡。
下一站，c班，李光熙還在發愁自己要不要再找一個懂韓語的幸運鵝來幫自己同聲傳譯，但想想還是作罷，他決定放慢語速。
——但情緒上頭了總不是說收就能收得住的。
雖然能用比較複雜的句式以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比喻讓自己表達的意思更加準確，但已經有很多練習生痛苦的表示一旦李光熙情緒激昂開始提高語速，練習生們腦袋裡裝的翻譯軟件就來不及把他的每一個字轉化成自己能理解的語言了。
以致於李光熙終於發表完長篇大論抬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對麵的練習生們問出“clear？”時，收獲的卻是冷場和麵麵相覷。
“……老師，能再說一次嗎。”
弱弱舉手。
李光熙的心態又一次崩了，他終於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中認識到了自己漢語口語十分塑料的殘酷現實。
其實李光熙的中文語法和詞彙方麵完全沒有問題，甚至比大多數初學者好上太多，但是發音方麵就十分恐怖了。
韓語並沒有可供學習的準確聲調，所以李光熙的速成漢語對於聲調的把握也是基本全靠死記硬背和對彆人的鸚鵡學舌，畢竟他還沒有時間專門去學校學習。
李光熙本人的學習能力相當強，學習熱情也很高漲。但在學習漢語方麵，學習能力很強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畢竟經常和他聊天的那幾個人，似乎自己的普通話就不怎麼標準。
陳立農的普通話等級，塑料。
王嘉爾的普通話等級，塑料。
歐陽靖的普通話等級，塑料中的塑料。
所以可想而知，他們還沒出師的弟子，李光熙的普通話……
我們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總而言之就是，李光熙需要一個新的普通話幫扶對象。
但這太困難了。
每個人都很忙，沒有人有那麼多空餘時間和閒情逸致來和他聊天進行一對一的口語教學，似乎在這裡也沒有和他關係這麼好的friend呢，泄氣。
而好不容易熬完了兩個班的課程，李光熙遭到了精神和體力的雙重打擊，整個人灰暗得像隻角落生物。
時間還沒到正午，他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還有f班的課沒上，此時隻得像一抹幽魂一樣飄去下一個練習室。
但f班的課程推進也不順利。
“地球呼叫董岩磊？”
李光熙內心扶額，名為磊子的炫酷青年實則是個逗比，而李光熙被他的學習能力徹底打敗了，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教學能力。
雙手撐在琴鍵上，李光熙探身看著對麵少年的臉。他表情毫無怒意，一雙大眼睛也忽閃忽閃看似無辜，但一個輕輕的“嗯？”字卻讓人異常緊張。
這下f班所有人都不禁替董岩磊捏一把冷汗。
“可以告訴我你剛才唱的是什麼嗎？”
明天就是第二次等級評價了，為什麼還有人連詞都記不住神遊天外？
李光熙何止是恨鐵不成鋼，簡直已經出離憤怒了——果然不管導師換成什麼人，換成幾個人，照樣是上進的總會上進，自甘墮落的照樣拖都拖不動。
這麼想著，已經在前兩天經曆過全網黑的李光熙卻不能在此時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不然他的努力又要再次被自己“作”得付之一炬。
於是他換以目光威脅。
而對麵剛才還嬉皮笑臉樣的董岩磊就這樣消沉下去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反省自己了。
“老、老師……”
一片寂靜的練習室中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而當李光熙用那兩隻碩大的眼睛鎖定人群中的小倉鼠時對方卻害怕的縮了縮脖子，猶豫了一下才小聲囁嚅道，“老師……他真的很認真練習過了。”
董岩磊真的很努力的在練習，比任何人都更努力的練習，但是——幾個月、幾年累積成的實力差距，往往不是用幾天的拚命努力就能抹平的，這對其他一直以來都在竭儘全力朝著某個方向努力的其他人來講也太不公平了。
而董岩磊也沒有小慣於在人前展示的經曆，心理素質也不足以讓他以尋常水平發揮。
於是，差上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