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1 / 2)

避寵 鹿謠 8118 字 6個月前

楓櫟壓低聲音告訴她, “回娘娘, 奴婢忘記同您說了,宮裡的確有個西宮太後。昔年咱們皇上尚且年幼, 有一次身逢險境差點性命不保, 西宮太後為了救他摔斷了雙腿, 就連相貌也毀了,幾乎麵目全非。皇上感念她的恩情, 遂認她做了義母,在登基之後, 便順勢封她做了西宮太後。”

抬手摩挲下巴,林桑青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蕭白澤還是知恩圖報之人。”她問楓櫟,“那本宮入宮這麼久,怎麼從沒有人帶我去拜見西宮太後?大家似乎都隻知道東宮太後。”

楓櫟展眉溫婉笑道:“西宮太後沒住在宮裡,皇上在宮外的虛駝山上為她建了座儉樸的彆苑,另派了幾個宮人過去服侍。皇上也很少到虛駝山去, 隻是逢年過節的時候過去看看, 宮外那位太後娘娘和咱們宮裡這位太後不能比的。”

摩挲著下巴頷首, 林桑青曉得, 宮外的西宮太後是救命恩人,簫白澤左不過是為了還救命之恩才好生供養她,而宮裡的東宮太後是乾朝的一根定海神針, 因為有她在, 乾朝的江山才會如此穩固。

換句話說, 簫白澤這個皇帝當得穩不穩,全要看東宮太後拿不拿他當親兒子看。

除夕之宴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落下帷幕,楊妃辛苦準備了一個月的宴會被淑妃幾句話就攪和了,所以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運氣這東西真的說不準。

旁的事情林桑青無法預料到,但她估計,淑妃明天醒了酒估摸心裡不會好受。

畢竟,因她醉酒後說了些有的沒的的話,皇上沒有如往年一般去淑華宮過夜,而是徑直去了宮外的虛駝山,她曉得此事後定會好生惱一惱自己。

除皇帝特彆恩典外,宮外的人是無法留在宮裡過夜的,宴會散去後,宮妃們紛紛到宮門邊送彆親人。

十丈宮門牆,百年光陰渡。

林夫人又哭得眼眶紅紅的走了,這些達官貴人家的夫人總是這樣多愁善感,眼淚多的像六月的雨。林桑青安慰她許久,一再許諾會照顧好自己,不讓彆人欺負到,林夫人這才寬心些。

送走林大人和林夫人,林桑青轉過頭抬步欲走,眼角餘光稍微偏了一點,正好看到楊妃出來送彆她原本的一家人。

腳步不由得頓了頓,她悄無聲息地避進牆根底的陰影中,用夜色做最好的遮擋。

娘和大姐先上了等在外頭的馬車,爹磨蹭了一會兒,塞了樣什麼東西在楊妃手裡,仔細叮囑她道:“喏,藪春啊,姨夫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這串貓眼石手串給你吧,就當是送你的新年禮物。”

楊妃連忙推辭,“姨夫,你這是做什麼,宮裡多的是這些稀罕玩意,春兒用不到它,您且自己留著吧。”

爹又把貓眼石手串往她手裡塞了塞,規勸她收下,“青兒在世的時候很喜歡這串貓眼石手串,但你姨母總是不許我把手串給她,說是怕她弄丟了。”月光有些黯淡,看不到爹臉上的神情,但他的語氣十分悲淒憂傷,“青青死了以後我想通了,東西再貴重,能有人的性命重要嗎?若早知她性命不長,當初說什麼我也要把這串貓眼石手串給她,哪怕你姨母再鬨騰、再生氣,我也要……也要把這隻手串給她……”說到最後有些哽咽。

看到他這副神情,楊妃不好再多推辭,把手串套在手腕上,她的臉色亦充滿悲淒,“姨夫,二姨妹去世已有半年了,您還沒緩過來嗎?”

爹背對著馬車擦了擦眼睛,感慨萬千道:“那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怎能說忘就忘呢,阿春啊,我對不起青青……”馬車上的人開始催促他動作麻利些,爹遠遠“哎”了一聲,最後對楊妃道:“現在青青不在人世了,你就收下這隻手串吧,以後我們兩門親戚多走動走動,莫要生分了。”

楊妃噙著和緩的笑意點頭,“是啊,春兒隻剩下您這一門親戚了,自是要多走動走動。”她喚身側隨行的侍女,“伏月,把本宮準備的東西拿到馬車上,讓姨夫帶回家去。”

爹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眼神躊躇的上了馬車,目光在宮牆附近掃視數圈,似乎不舍離開這座奢華的宮城。

等到吱吱呀呀的馬車遠去,宮牆邊的人各自散走,林桑青仰頭看了看頭上昏沉的天,眸子最深處滑過一抹淒涼。黏在地上的腳步重新抬起來,轉過身,她沒有驚動任何人,無聲無息的往繁光宮走。

也許,天底下隻有爹會這樣惦念她了吧,一個在人世間被抹去存在痕跡的人,一個已經裝入棺槨深埋地下的人,誰能想到她的魂魄還活著呢,誰會閒得將她從記憶的縫隙裡扒拉出來呢。

隻有林清遠會了。

回到繁光宮,換上林夫人從家裡送來的寢衣,林桑青正打算抱著枕頭入睡,好生在睡夢裡緬懷一下自個兒的前半生,守夜的楓櫟突然拉開屏風,告訴她楊妃娘娘想見她。

林桑青猜不到楊妃露夜前來的原因,但她恰好也有事想找楊妃,她露夜前來,正好省得她明日再往她宮裡跑一趟。

楊妃掛著招牌的當家主母般的微笑進門而來,眉梢眼角皆是如水般流動的溫婉氣度,“方才席間喧囂吵鬨,有好些話沒來得及對妹妹說,這不,送完家中來的親戚,我便趕緊來了繁光宮。”她在楓櫟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含有幾分歉意道:“沒想到妹妹居然早早睡下了,看來姐姐不該來的,擾人清眠可不是件好事。”

躺在床上不起來可不是待客之道,林桑青裹緊身上的寢衣,起身客套道:“楊妃娘娘說的這叫什麼話,您再晚過來我也會敞開宮殿的大門相迎。”她下床坐到桌子邊,笑著問楊妃,“不知姐姐找妹妹有何事?”

楊妃的肩膀很是瘦弱,縱使穿了厚厚的冬季冬裝也不顯肩寬,鬢角兩側各有一縷頭發垂落在肩膀上,她微笑著問林桑青,“妹妹可否把麵紗揭下,讓姐姐看一看你臉上傷口的深淺程度?”怕林桑青有所誤會,她適時解釋道:“唔,妹妹不要誤會,姐姐宮裡有幾種專門去除傷疤的藥膏,效果奇好,看過你臉上傷口的深淺程度,我才好知道讓宮人送哪一種藥過來。”

林桑青一直帶著麵紗,也就是方才準備睡覺的時候摘了一會兒,聽說楊妃要見她,她就又把麵紗帶上了。

一時不知楊妃的真正用意是否如她所說的一樣,林桑青故作猶豫道:“這……這恐怕不好吧……萬一沾染了灰塵影響傷口愈合怎麼辦?”

楊妃麵上的笑意不改,“隻是短暫揭一下,把傷口露出來,不妨事的。”

林桑青又磨蹭了一會兒,神情有些尷尬,似乎臉上並沒有傷疤,是以她不敢摘下麵紗,唯恐被楊妃看出什麼來。

楊妃挺直脊背坐得端正,她始終噙著如當家主母一般溫婉賢淑的微笑對著林桑青,眼眸清亮如一泓泉水,裡頭沒有一分一毫的疑惑,似乎她今晚前來真的隻是為了給她準備抹傷口的藥,並沒有其他想法。

磨蹭良久,林桑青總算把麵紗揭了下來,露出了臉上那道長長的指甲劃痕。輕輕撫摸著受傷的半張臉,林桑青唉聲歎氣道:“全怪我自己粗心大意,手底下沒個準頭,不知臉上會不會留下傷疤,我們女兒家全靠著這張臉吃飯,要是真的留下傷疤,那可怎麼是好。”

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一刹,楊妃皺了皺眉頭,看上去有些心疼她,“妹妹花容月貌,倘使臉上真留一道疤,那也還是美人兒,妨不著皇上寵愛你。”抬起手腕,將鬢角的頭發掖進耳後,她寬慰她道:“更何況這道傷口看上去長,實則很淺,不會留下傷疤的。”

林桑青鬆了一口氣,展眉笑道:“那就好。”目光停留在楊妃的手腕上,她掩去眼底的思量,故意裝作天真無邪道:“哎,姐姐手腕上的這串貓眼石手串真好看,襯得手腕纖細白皙,跟藕段子似的。”她問楊妃,“可是宮裡的工匠做的?”

楊妃晃了晃手腕,“這隻手串嗎?是我遠房表親送的。”她問林桑青,“妹妹喜歡這隻貓眼石手串?”不及她回答,慷慨大方道:“你若喜歡,便贈與你吧,反正我戴著不大好看。”

擺擺手,林桑青趕緊拒絕,“不不不,這樣可不好。若這隻手串是宮裡的工匠做的,妹妹倒能收下,可既然是姐姐遠房表親送的,妹妹於情於理都不該收下的。”說罷,又偷偷看一眼那隻貓眼石手串,明顯喜歡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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