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抹消蹤跡(1 / 2)

眾人既目睹祁念一斬月,自然也看見了她從空中墜落。

楚斯年和謝天行一怔,同時往那個方向奔去。

但他們趕到時,卻發現慕晚躍至半空接住了她。

黑衣女修抱著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女劍修往回走,和他們兩人擦肩而過時,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謝天行/楚斯年:……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祁念一轉醒時,是在雲娘的房間裡。

見她醒來,雲娘鬆了口氣,房間裡滿滿當當站著好多人,全都關切地湊過來。

“小師妹醒了,感覺身體怎麼樣?”

“祁道友你還好吧?”

“祁道友剛才那一劍,真是漂亮。”

祁念一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靈力都被抽乾了,一點都擠不出來,她四下環顧一圈,看見非白飄在床沿邊上直勾勾看著她。

果然,其他人是無法看見非白的。

雲玨換上了新的長針,給祁念一診過脈之後,非常嚴肅地說:“祁道友,日後萬萬不可再如此衝動了,肉身即便再強勁,也經不住這麼折騰,氣海中靈力抽乾是極危險的事,會埋下一大堆身體隱患……”

雲玨這人就是這樣,碰到不聽話的病人,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

但在他所有病人之中,祁念一或許是最不聽話的一個。

她聽著醫囑,連連點頭,仿佛自己真的會照做一樣。

雲玨施完針後,又遞給了她一些瓶瓶罐罐裡麵裝著的丹藥,她服用完才感覺靈力稍有恢複。

房間裡人散去後,隻有易承安留下了。

他抱劍站在床前,眼中儘是打量和質疑。

他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人,有什麼便直接問了:“你為什麼會想去斬月。”

祁念一坦然道:“我也不知道,隻是那一瞬的直覺,告訴我應該這麼做,我便這麼做了。”

易承安盯著她片刻,自嘲地笑了:“枉我在無望海三百年,因血月的緣故,不知和妖獸廝殺過多少次,卻從未想過,要真正卻解決導致我們如此境地的源頭。”

“或許人身處其中,才更難看清,有時候,眼盲倒不是沒有好處。”

祁念一是真心這麼覺得的。

易承安笑了幾聲,沒再言語,拖了把椅子坐到祁念一麵前:“你師尊現在如何了?”

祁念一搖頭:“不知。”

“不知?”

祁念一便老老實實搖頭:“實不相瞞,我入門十四載,從未見過師尊。”

易承安不可置信道:“那你的劍法是誰教你的?”

祁念一不解:“滄寰教習啊,前輩你也是滄寰弟子,滄浪劍難道不是滄寰學堂教習都會教的嗎?”

易承安眉頭緊鎖:“我說的不是滄浪劍,是你的劍意。”

“但我隻學過滄浪劍。”

“你修為不及我,滄浪劍也隻學了四式,在劍道之上,本不該如此強,但你劍意極為精純,堪稱當世罕見,你的劍意從何而來?”

祁念一垂眸思索了一會兒。

對於劍修而言,劍法是基、劍式是招、劍骨是本、劍意是魂。

當世劍修將這四者並稱為劍者四心,四心皆具,方能成就無上劍尊。

如今世人公認的,天下唯一的劍尊,青蓮劍尊,就是具備了劍者四心。

其中,劍骨也分先天與後天,先天劍骨千載難逢,到如今也隻有青蓮劍尊和他的親傳弟子楚斯年擁有,天生懷有劍骨的人,在劍道上天生便比旁人更加有優勢,他們的身體就是當世罕見的神兵利器。

祁念一並非天生劍骨,她習劍之時就知道。

大師兄那時就提醒過她,以她的體質,其實並不適合習劍,她天生靈感敏銳,更適合做法修,但她拒絕了。

“我的劍意……來自我自己。”

來自她盲眼在修行之路上跌撞的每一次感悟。

“這不可能。”易承安果斷道,“劍修習劍,最難的便是第四心劍意。”

“劍法能學,劍式能練,劍骨能鍛,唯有劍意極難形成,一個劍修,至少也要到化神境出鞘期,才能夠勉強摸到劍意究竟為何物,如你這般年輕的劍修,通常都是師長魂授劍意才能夠領悟,你怎麼會——”

他沒說完,看見祁念一平靜的神色,這才想起來。

兩百年前,他同她的師尊交手時,對方也不過築基境,卻也憑借一手精純的劍意,越級勝了他。

那他如今為何不能相信,他的弟子也能做到一樣的事情呢?

隻是……

“你和他的劍意真的太像了,很難相信你們隻是名義上的師徒,他沒有教過你。”

祁念一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我師尊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問一個外人似乎很奇怪,但祁念一也沒有彆人可問了。

她對於墨君這個人所有的了解,都來自於江湖傳聞。

師門的三個師兄是絕不會告訴她的,靈虛子掌門對於師尊的事情也很避諱,不會在她麵前講太多,她所知道的墨君的事跡,全都來自於道聽途說。

比如他高冷寡言,時常身穿一件玄色長袍,帶著銀色的麵具,無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那時祁念一還不理解墨君這兩個字在大陸上意味著什麼,她還天真地問大師兄,既然無人見過,豈不是很容易被冒充?

那時溫淮瑜和晏懷風笑得肩膀直抖:“傻念念,天底下唯一的大乘境修士,誰敢冒充?”

傳說中的大乘境,身體不動便能神念萬裡,天下萬物儘收眼底,天下萬事儘納耳中,若有人膽敢冒充墨君,最先知道的,就是他本人。

對於墨君究竟是什麼職業,外界傳言也沒個定數。

有說他坐擁萬法,乃當世第一法修,也有人說他丹陣雙修無可避敵。

當然,傳言最多的,還是劍修。

據說二十年前同深淵一戰,他當空劈下一道劍光,令深淵傷筋動骨蟄伏二十年。

雲野所留的七柄曠世靈劍都由他一人所得,他若不是劍修,折騰這些做什麼。

但真相究竟如何,也無人能夠證實。

易承安回憶起當年發生的一切,肯定道:“他絕對是劍修,並且有一顆無比純粹的劍者之心,不然,他不會擁有這樣的劍意。”

她和易承安說話時,非白就坐在桌邊嗑瓜子。

他一個劍靈,隻有靈體,自然是無法真正磕到瓜子的,於是百無聊賴地把一整盤瓜子翻來覆去數了一遍,實則豎起耳朵聽著八卦。

還時不時插一句:“他說的這人,聽著還挺厲害。”

當著易承安的麵,祁念一無法和非白說話,便坐在他旁邊開始剝瓜子。

沾了她靈力的東西,非白就能碰得到。

易承安的表情有些不解,顯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剝個瓜子還要用靈力。

不一會兒就剝了滿滿一碟,非白避著易承安,時不時撈一把,為了掩飾他的行為,祁念一也隻能一邊和易承安說話,一邊抓幾顆瓜子扔嘴裡。

“說來奇怪,那時他不過築基境,就好像能預見到很多未來發生的事情了,在打敗我之後,讓我幫他守著一把劍,交到他未來的弟子手中。”

祁念一剝瓜子的動作頓了下:“然後你便就這樣守了兩百年,等一個不一定會出現的人?”

“那是自然,我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祁念一低頭笑了。

像易承安這麼有趣的人,怎麼在滄寰從未聽說過呢。

天光終於亮起時,祁念一發現自己的身影變淡了,成為了和非白一樣的半透明狀。

在易承安的注視下,雲娘闖了進來,她看著祁念一,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一言不發。

“雲娘。”

“你說。”

在身影徹底消失在無望海之前,祁念一說:

“要好好活著啊,等著我,一百年之後,回來替你們斬了血月。”

雲娘張嘴說了些什麼,祁念一已經聽不到了。

但看嘴型,她辨認出來,雲娘說的是:“好。”

……

再次睜眼時,祁念一已經離開無望海,出現在了境外。

明明是同一坐島,此刻他們的感覺卻格外不同。

岸邊,同時被傳送出來的修士們三三兩兩相互擁抱奔走著歡呼,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前來和祁念一道彆的人很多,她一時還有些驚訝。

慕晚突然走過來,把手中綁著熊貓妖皇的鎖靈環的另一端給了她。

祁念一不明所以地接過:“不是說了,它由你處置?”

慕晚麵無表情在熊貓崽的頭頂薅了一把,瞧著姬瑒生無可戀但已經逐漸習慣的表情,想來這段日子慕晚沒少擼它:

“我用針法鎖住了他雙爪的經脈,也算是以牙還牙了,眼下他還不能死。我在蒼術穀不同於你在滄寰,不能自由行事,我把它帶回蒼術穀是個負累,不如交給你,聽說你家後院,有很多這種長得奇怪的動物。”

祁念一便接過鎖靈環:“它們叫熊貓。”

“嗯,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慕晚猶豫片刻,臨行前,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祁念一:“你問。”

慕晚緊緊盯著她:“我的眼睛,是不是和你長得很像?”

祁念一愣了一瞬,她當即就明白了慕晚想說的是什麼。

原書之中,無論是謝天行還是姬瑒,起初都有所收斂,小心翼翼隱瞞著,不讓慕晚知曉他們將她當作替身的事情,直到這一切被戳破後,他們反倒肆無忌憚了起來。

慕晚忍不住撫上從左眼橫貫到下頜的疤痕。

謝天行曾不止一次的撫摸著她的眼睛,用令她生厭的纏綿聲音說:“你知道嗎,你和她有五分相似,但唯獨這雙眼睛,像了有九成。”

她固執地看著祁念一,想求一個答案。

祁念一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荒唐,她甚至有些不忍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必須要給慕晚一個答案,這樣慕晚才能徹底拋開過去的一切噩夢,真正重新開始。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

慕晚愕然。

祁念一點了點眼前的星塵紗:“你知道的,我是個瞎子,雖然偶爾用一些手段能讓自己短時間內看得見,但本質上,我還是個瞎子。”

“我遮眼所用名為星塵紗,從三歲那年戴上後,無論是當著旁人,還是獨自一人時,我都再沒有摘下過,因此我自己的眼睛究竟生的什麼模樣,我自己不知,旁人更不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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