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盧蘇一夜(1 / 2)

翻開天命書的黑色外殼, 裡麵原本的金色字跡完全消融,隻剩下了她拿到天命書後,重新書寫上去的白色文字。

連原本的書名都已經被抹消。

從她破解孟鴻雪的陰謀, 自救成功開始,一切就已經不一樣了。

她下山去無望海,拿到了書中本與她無緣的神劍非白,見到了重生而來的慕晚, 她仍然救了姬瑒,雖然似乎和常規理解中的救不太一樣。

她回想起自己在書中為數不多的劇情,竟多半都是從其他人的回憶中才能找到一絲蹤跡。

畢竟這本天命書的故事, 是從她死後開始的。

但現在, 她似乎開始在天命書上重新書寫自己的故事了。

雖然書中的五年命劫還沒有渡過, 但至少是個不錯的開端。

“幾個月前,你身死的消息就被仙盟傳得沸沸揚揚, 現在幾乎是無人不知,滄寰至今沒有出麵正式回應這件事,幾個月過去, 風聲已經變了。”蕭瑤遊提醒她,“現在大家在觀察滄寰的動向。”

“天下第一人的關門弟子, 又是神劍之主, 以如此荒唐的方式死在妖修手上, 若是滄寰還沒有任何反應, 事情就有些離奇了。”

祁念一明白了她的暗示。

“你是說,仙盟是在試探,我師尊如何了?”

二十年前,墨君痛擊深淵,自己也被重傷, 自那之後他閉關不出,再未現世,將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首徒溫淮瑜打理。

時間一長,關於墨君究竟是不是已經身死道消的傳言甚囂塵上。

現在,一些心思各異的宗門世家,包括仙盟也起了心思,開始試探關於墨君的消息了。

溫淮瑜常年不出滄寰,晏懷風本身毫無漏洞可抓,且他們二人都已經見龍門多年,如今也不知在化神境的哪一階段,總之修為很高,都不好惹。

如此就隻剩下宮淩州和祁念一兩個年紀稍輕一些的弟子。

奈何宮淩州背後站著魔族,縱然他是個半魔,那也是魔尊親子。

就隻有從祁念一這個出身不明,深居簡出的關門弟子身上,能探得一些墨君如今的狀況。

祁念一記得在原書之中,墨君這個天下第一人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在書中,她被獻祭身死,二師兄成為影禍傀儡,三師兄被永封鎮魔塔之下,大師兄在經曆這一切之後黑化,立誌滅世,一整個師門都不得善終。

即便如此,墨君也未曾出現過。

連祁念一自己都要懷疑,這個便宜師尊是不是還活著了。

“準確的說,他們打的是一石二鳥的主意。”

蕭瑤遊閉目躺在金鵬的背上,一切看似不相關的信息在她腦海中彙聚起來,聚沙成塔,逐漸累積出一個個推論:

“本屆南華論道,仙盟可是下了血本的,前三的獎勵品,無論哪個說出去都會引起哄搶。”

“是什麼?”祁念一有些好奇。

蕭瑤遊豎起三根手指:“第一、在蓬萊仙池接受洗禮的機會;第二、鬼穀天機子允諾回答三個問題;這第三……是雲野手劄。”

祁念一直接坐起身:“雲野還有這種東西?”

“此前我也不曾聽聞,但仙盟既然能拿來當獎勵品,就說明確有此物。”蕭瑤遊輕歎,“一代神匠的手劄,也不知會記載了些什麼東西。”

祁念一興趣上來了:“這三個獎勵品,分彆對應哪個名次。”

“並未分配,三個獎勵由頭名先擇,次名隨後,第三名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隻能挑剩下的。”蕭瑤遊嗤笑一聲,“話雖這麼說,但無論被剩下哪個,都已經足夠令人稱羨了。”

“所以,這次仙盟打的是踩在你這個天下第一人關門弟子的名聲之上,直接推他們小公子走上巔峰的主意。”

“哪位小公子?”祁念一不解。

“玉重錦。也是你此行最大的敵人,據說十個天降奇才,出生便身具仙骨,如今不過十八歲,就已經元嬰境了,這晉升速度,比你還可怕。”

祁念一:“這般天賦修為,哪裡需要踩著我上去?”

蕭瑤遊搖頭笑道:“這也足以看出,他們究竟有多忌憚墨君了。”

蕭瑤遊數了數:“細算下來,雲野手劄甚至算是這三者其中並不算那麼珍稀的一個。另外兩個,都是千載難逢的好機遇。”

“蓬萊仙池鍛仙骨,仙骨若成,這從小重山到見龍門的路也就走完了一大半。仙盟這回,是將晉升化神的機遇直接擺到了大家麵前。

以至於,這一屆參加南華論道的人數,是往屆的好幾倍,就算是通過初篩者,都已經超過了五百人。”

祁念一不解道:“如說蓬萊仙池的洗禮機會珍稀倒也罷,鬼穀天機子的三個問題又能算什麼,費儘心思拿到的前三名,換來的竟然是問三個問題這種不重要的東西。”

蕭瑤遊用一種“你未免也太不識好歹”的眼神譴責她:“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前往鬼穀隻為求見天機子一麵嗎?”

這祁念一還真不知道。

“幾乎每日,都有不下數百人去前往鬼穀,隻求能問天機子一個問題。”蕭瑤遊輕歎。

“問前途,問姻緣,問今世,問來生,傳聞天機子能窺天命,無所不知,但幾乎從不輕易開口。他若開口,必是天命,這些年還從未有人能從天機子口中窺得天機。

這次南華論道給出的,不是向鬼穀天機子問三個問題的機會,而是三問天道的機會,怎能不讓人心動。”

沒想到,祁念一聽完,隻是輕嗬了聲。

“他算什麼天道,天道在我肚子裡呢。”

蕭瑤遊給了她一個白眼。

祁念一隻能無奈。

這世道,果然是有些荒唐事,連真話說出去都無人信了。

如今天命書,可不就是在她肚子裡嗎。

她說:“天命本就不可窺,因為天命從未有真正的定數,雖說是天底下最為神秘的門派,鬼穀也就是個算命的地方,算的還不準。”

蕭瑤遊揶揄道:“怎麼,鬼穀給你算過?說人家算不準。”

她原本不過開個玩笑,沒想到祁念一竟真的說:

“算過啊。”

“算的什麼結果啊?”

祁念一闔眸笑了起來。

“道消魂散,不得好死。”

……

在金鵬的背上待了一日,祁念一就躺不住了。

她禦劍飛天,和金鵬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行。

又這般飛了七日,終於到了盧蘇城。

巨大的金鵬落地時,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蕭瑤遊撚了道靈訣,金鵬突然收了法相,回歸到普通鳥兒的大小,立在蕭瑤遊肩頭。

祁念一便知這次她是有心不打算隱藏了。

消失多年的靈修再度現世,這麼一想,這次的南華論道確實非常精彩。

到了盧蘇城,就能看到不少從各地趕來的修士紛紛從各地趕來。

盧蘇城已經到了昱朝的邊境地帶,同樣也是中洲的邊境,從這裡到西洲的偃陽川,其實直線距離並不遠,若是繼續由她們自己飛行,再飛上三日也能到了。

但前方有深淵。

深淵裂口橫貫五洲,其中,中洲和西洲之間,是裂口最寬的地方。

深淵上空,飛鳥不渡。

他們無法從這裡穿行過去,必須要從這裡繞行到南境,再由南境抵達偃陽川。

三天之內穿越三洲,除了飛舟也沒有彆的能夠做到。

這盧蘇城就是相距最近的飛舟點,也是昱朝境內,相對來說修行氛圍比較濃厚的一個城市。

或許是因為距離深淵太近,這裡的人們都是從小就開始修行,大了之後就加入護城衛中一起防備深淵來襲,路上所見行人,有不少都是修為在身,煉氣境者甚廣,其中不乏築基金丹境的修士。

“你皇兄是個好皇帝。”

她們到時,已是夜間。

盧蘇城臨近深淵的方向,每十米就有一個哨口,夜晚時都耗著靈石點燃符火,徹夜不眠的輪值。護城衛都至少是煉氣境中期的修為,領頭的小隊長都已經築基。

但臨淵而居,這裡的居民們臉上也不見終日緊張帶來的焦慮,相反,這裡的居民身上都格外有種超脫俗世的淡然之感,放眼望去,大家即便在深淵的威脅下,依然在很好的生活。

“等往後想退隱養老的時候,這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蕭瑤遊正說著,轉眼就發現祁念一人不見了。

還沒到宵禁的時間,祁念一在路邊買了串糖葫蘆,趁蕭瑤遊不注意,指尖搓了一道靈力遞給非白。

非白左看右看緊張兮兮地接到手裡,斯文地用寬袖遮住下半張臉,一口在裹了糖霜的蘋果上咬下來一口,焦糖色的碎糖塊沾到下巴上,被祁念一用手指沾過,輕嗅了一口:“嗯,聞著就很甜。”

“好吃嗎?”

非白的身體是虛是實的時間完全讓人捉摸不透,正巧此時她又能碰到非白了,便買點甜的給他嘗嘗。

她總覺得,對待像非白這樣在無望海一睡就是三百年,醒來已然忘卻前塵往事的空巢老劍,她身為劍主,確實應該多給予一些關愛才是。

非白笑起來時,狹長的鳳眼就像一道彎月。

“很甜。”

他飄在她身邊,開始專心致誌地啃蘋果,糖葫蘆小攤上還剩下一根山楂的,她愛吃酸,便摸出幾文錢準備把最後一根糖葫蘆也買下來。

錢還沒給到老板手裡,最後那根糖葫蘆就被另一個人提前拿走了。

祁念一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卻愣住了。

蕭瑤遊趕到時,驚異地看著祁念一的麵前,站著一個跟她造型裝扮有八分像的男子。

為了出行方便,祁念一穿著一身簡單的水墨長衫,曳下的裙擺處從淺到深氤氳著水墨煙波,舉手投足間,都能看到墨色暗流湧動,外麵罩著玄色的寬袍,隻用白色的衣帶係著。

而她麵前的男子,和她穿了一身顏色極為相近的水墨長衫和玄色寬袍,不同的是,男子身材瘦高而不纖弱。

相似的衣服,祁念一穿起來便顯得簡約精致,而這男子就顯得飄逸神秘。

更何況,他們兩人眼前都係著黑紗,上有點點星芒閃爍,乍一看,竟像是同一個人不同的男女版。

蕭瑤遊走到祁念一身邊,輕聲問:“這是哪位?”

祁念一心說我哪知道。

男子似乎聽見了蕭瑤遊的話,微微側頭,含笑道:“在下薄星瑋。”

他說話的方向雖然是對著她們,但她們卻明顯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並沒有聚焦過來,而是隨著側頭的動作,向著斜前方。

祁念一看了他片刻就能確定。

他是個真瞎子。

是個五感非常敏銳的瞎子。

這人雖然用黑紗覆眼,但光看下半張臉,都能看出俊逸不凡的麵容,更因為眼前的黑紗,添了幾分神秘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