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佛子思空(1 / 2)

溫淮瑜一瞬間冷下來的表情,當然被祁念一發現了。

她的大師兄,平日裡雖然一張嘴從來不饒人,但是其實是個相當注重自己儀容儀態和表情管理的人。

平日裡隻有看他似笑非笑著刺人的畫麵,似乎無論什麼都能信手拈來,這麼多年,祁念一從未看見過他失態的樣子。

以至於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表情顯得格外不尋常。

祁念一不由想起了天命書中所記,鬼穀批命中的滅世災星溫淮瑜,出生在北境涼州,也就是感業寺所在之地,被稱為佛國的涼州。

涼州沒有國家,被劃分為多個部族,幾乎是全員信佛,也是天底下佛修最多的地方,感業寺就是所有涼州人心中的聖地。

感業寺每隔十幾年,都會在涼州挑選一批天生懷有佛心的童子,進入感業寺修習,最後從這批童子中選出唯一一個佛心通明無暇的童子成為這一代的佛子。

佛子在涼州地位超然,幾乎是從擇定人選開始,就會受到所有涼州人民的供奉,因此,雖然涼州並沒有具體的國家形態,但仍被外界成為佛國。

佛子就是佛國的無冕之王。

而且,雖然天下佛修有九成都集中在了涼州,但涼州之外也並不是沒有佛修,佛子的這次露麵,甚至受到了南華論道所有佛修的朝拜。

祁念一聽說過,佛子不上台論道時,就在住處開設講堂,傳授佛法,成日裡忙的很。

但書裡卻並沒有詳細的說過,為何溫淮瑜會從一出生就被批命為滅世災星,他在涼州降生後,到他進入滄寰這段時間,所有的經曆都沒有提及半分,幾乎是一片空白。

按照大師兄在滄寰成日裡養花養草下棋喝茶,閒著沒事就教訓一下師弟師妹們的悠哉生活來看,能讓他徹底黑化的,除了他的師弟師妹們之外,就隻有他那些不欲提及的過往。

從溫淮瑜對涼州避而不談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他有多忌諱此事。

她開天眼看了一眼,大師兄頭頂的黑化值在聽見佛子這個詞時,已經飆升到了35%。

她覺得這戰難打。

但她更想知道,大師兄在涼州,究竟發生過什麼。

翌日一早,她出門時,隔壁山頭裡的賭坊又早早的開盤了。

不僅如此,今日還有了些新樂子。

“月下聽風樓的張貼的新晉榜你看了嗎,將此次參會者的來曆功法和戰力全都做了統計,將其中最強的二十位列為年輕一代的新晉強者,如今大家正討論這位次呢。”

“五個中品靈石一份,入手不虧,信息相當全,不愧是月下聽風樓。”

祁念一緩緩轉頭,衝蕭瑤遊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神情,意思是說,你每天除了修煉和論道之外,竟也沒閒著,搞出了這麼個東西。

蕭瑤遊哂笑道:“要看嗎,我可是給你排在不錯的位置了。”

祁念一剛點頭,便看見蕭瑤遊露出熟悉的吞金獸的笑容。

“惠承五個中品靈石,看在朋友的麵子上,給你打個折,四個中品靈石外加十個下品靈石。”

祁念一難以置信道:“打折還帶讓我找零的?”

她說是這麼說,卻熟練地掏出靈石放在了吞金獸的手裡。

冊子一入手,就能感受到質感非同一般。

紙張用了玉色暗紋的流光紙,沉甸甸的,翻開還有隱約的龍騰香,給所謂的新晉榜撐足了分量。

翻開第一頁,上麵上一個熟悉的名字,曲微。

——“新晉榜第二十位:曲微。

出身滄寰煙泉峰,符修,小重山金丹境初期修為。

本命靈兵:九重幽符(注:魂兵)。

特點:防禦尤其強勁,符火相當難纏。兩場論道結束戰鬥時間不超過一刻,九枚幽符隻用了四枚,底牌眾多。

結語:雖境界不算高,但攻守輔兼備,靈力回複能力極快,打擊範圍廣泛,綜合戰力可躋身前二十。”

——“新晉榜第十九位:盧滄海。

出身青蓮劍派,劍修,主修青蓮劍法,小重山金丹境初期修為。

本命靈兵:衝霄劍(注:魂兵)

特點:劍氣精純、愈戰愈勇,青蓮劍派新生代中對青蓮劍法領悟僅次於楚斯年,擅長越階而戰。

結語:劍招淩厲,且喜劍走偏鋒,兩場論道皆越階而戰,可以金丹境初期境界勝金丹境後期。”

還挺詳細。

祁念一接著往後翻,看到的都是這次南華論道表現非常搶眼的參會者。

幾個她相熟的人都被列在冊,慕晚因為那一手極其強橫的刀法,排在了第十四位,楚斯年第八位,黎雁回第六位,佛子第五位,而她自己則被排在了第四位。

排在前三的,正是妙音、玉重錦和陸清河這三個元嬰境。

——“新晉榜第四位:祁念一

出身滄寰隕星峰,墨君弟子,主修滄浪劍,小重山金丹境後期。

特點:神劍之主,初戰金丹境中期能一劍封喉。

結語:劍式精純,疑似掌握劍意。”

“夠意思吧,關於你的消息我寫的很籠統了。”蕭瑤遊衝她擠眉弄眼。

祁念一:“那還真是要謝謝你。”

她順手翻開了前一頁,佛子思空的那一頁。

——“新晉榜第五位:思空

出身感業寺,佛國佛子,主修大光明訣,小重山金丹境後期。

特點:擅長多項佛門秘法,出手點到即止,從不傷人。

結語:雷霆手,慈悲心。”

這個結語有點意思。

“他前兩戰的情況如何?”

蕭瑤遊想了想:“都未曾用過大光明訣,隻用一氣掌將對手推下了雲台,對手連一點皮毛都沒有傷到,但也看不出他的真實戰力。”

蕭瑤遊頓了下,問:“你有信心勝他嗎?”

“勝他,還是沒問題的。”

祁念一如此說,蕭瑤遊一下便聽出來了。

“勝佛子沒有問,但勝旁人就不一定了?”

祁念一沒有接話。

她回憶起那日玉笙寒和玉重錦的一戰,玉重錦的劍浩浩湯湯如流水,快哉千裡萬裡風,那一劍其中蘊藏風之劍意,她絕不會看錯。

玉重錦也是掌握了劍意的劍修。

他修為高她一個大境界,誠然劍修最擅越階對戰,但玉重錦也是個劍修,她能的,他也一樣可以。

以她如今的狀況,要勝玉重錦,她的勝算並不高。

金丹境後期還不行,趁著那日被玉華清撬動的心境有悟,她要進階。

至少要以金丹境巔峰的狀態,才能在對戰玉重錦時,稍有把握些。

到了雲台邊,祁念一發現旁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她還以為是跟蕭瑤遊搞出來的那個什麼新晉榜名冊導致的,便也沒在意,隻是天聽自行灌入腦中的說辭,卻跟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真想不通,玉少盟主和神劍之主究竟是什麼關係,哪怕滄寰和仙盟隻是表麵和諧的關係,神劍之主也不至於就這麼把玉少盟主給欺負了吧。]

祁念一眉頭緩緩斂起,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把玉笙寒欺負了?

[昨日玉少盟主進了神劍之主的院子,很久才出來,出來時眼眶都是紅的,衣衫淩亂,說這兩人沒點什麼誰信啊。]

[這神劍之主究竟有什麼魅力,妙音仙子居然願意跟她走了,還一直待到半夜才離開。

神劍之主親自送妙音仙子回去的,兩人在回去的路上相談甚歡,看見的人都說,從未見過妙音仙子如此顧盼神飛的神情,臨彆時仙子還依依不舍看著神劍之主。]

[要了老命了,那可是妙音仙子啊,那樣依戀的目光,居然有正常人能受的住?換做是我,我命都給她了。]

[這神劍之主的眼光真是神奇,放著玉少盟主和妙音仙子不在意,身邊每日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散修,也不知她怎麼想的。]

祁念一緩緩轉過頭,看向蕭·衣衫襤褸·瑤·散修·遊。

蕭瑤遊沒聽見,她的功法能讓她聽見草木靈物之聲,卻並不能像祁念一這樣作弊地聽見旁人的心聲,因此還以為大家現在議論的是月下聽風樓的新進榜名冊,不由自豪地對祁念一說:

“怎麼樣,買了我不虧吧,我能給你提供的旁人絕對趕不上。”

她說的是她自己的獨門消息,但這話聽在彆人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旁聽的人麵麵相覷,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神劍之主身邊的人,竟然還是競爭上崗的嗎?

祁念一聽著眾人心中越來越無厘頭的說辭,索性不理會了,直接飛身上雲台。

佛子直到論道快要開場時才姍姍來遲,他額間有幾滴薄汗,雖來得稍遲,但也並沒有誤了時間,因此也就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從踏雲梯走上了雲台。

他穿著佛門玄底金紋的袈裟,邁步而上時,祁念一覺得,天聽十幾年無一日消停過的旁人心聲,在這一刻都安靜了。

他眼睛是沉靜的薄藍,光華流轉,看到他的時候,讓人覺得自己整個心都寧靜下來了。

佛門中人,旁人甚少會議論他們容顏如何,因為對於佛修而言這些都不過是外物。

但眼前的佛子,確實是容顏極為清俊。

他膚色是一種冷淡的白,眉濃而窄,眼中有彎優美的弧度,一直延續到眼尾,落下濃墨重彩的一撇,收尾處卻似水墨輕輕暈染過的煙雲,這雙眼總是半垂著,似是慈悲又高居雲端的神明。

對於這樣的對手,祁念一除了拔劍,也彆無選擇。

神劍出鞘,緩緩擦過她指尖的靈焰,非白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從劍中出現。

他平時也經常會回到本體中去修養神魂,但戰鬥時,卻通常都是陪伴在她身側的,今日卻不知發生了什麼。

祁念一壓下心中的擔憂,劍身垂落,劍尖對準了地麵。

滄浪濤聲剛起,她卻看見佛子緩緩抬眸,眼中萬千佛光流轉,他竟抬手,在這方雲台之上布了一個隔音結界。

而後停下自己撥動念珠的動作,啟唇時,竟聲如洪鐘,帶著直擊元神的衝擊。

“祁劍主,今日你我先不動武,可好?”

“佛子欲如何?”

她忍住了自己掏掏耳朵的動作。

她實在接受不了,佛子頂著這樣一張江南水鄉清俊溫潤的俊臉,開口竟然如此……如此,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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