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隱星過往(1 / 2)

元嬰境的感覺如何呢。

正應了玉重錦那句話。

靈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紫府中的嬰孩雙眼輕閉,雙手抱在胸前,她全身是如金似玉的質地,泛著清瑩的微光,正陷入熟睡。

伴隨著嬰孩的呼吸,祁念一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能夠自行取納天地靈氣劃歸己用。

就好像身體和此間天地的隔閡又淡了不少,讓人能夠更加順利地融入自然之中,

她的神識更加凝實了,配合上天聽,將天聽的範圍又擴大了許多。

如今她坐在這方小院中,耳中卻能將方圓十裡以內的所有聲音都收入耳中,包括每人心底所想。

方圓十裡之內,人們的一呼一吸,一草一木的搖曳,蟲鳴鳥叫、清風徐來的柔和,甚至包括有人心裡一閃而過的困意都捕捉得異常清晰。

讓她感覺,這個世界有一扇門,為她打開了。

重新調息後,祁念一睜開眼,眼前劃過成千上萬道虛影,似是帶著她穿過了時間的洪流,最終定格到某一幀,才緩緩停下。

她又被拉入了夢境之中。

這次,她終於知道了這個女修的身份。

她叫隱星。

同樣,晉升元嬰之後,她再也不像過去入夢時那般,被困在隱星身邊五米以內不能離開,而是能夠在這方空間自由來去了。

祁念一看著自己的身體,或者並不能夠稱之為身體,隻能稱作是一抹神識。

這次入夢,和此前兩次都不相同。

之前兩次入夢見到隱星,她都是被動被拉入夢中的。

這次卻是她自己有意識地定位到了這個時間點,雖然這個能力就跟開盲盒一樣,時靈時不靈,但祁念一有感覺,隨著她修為的提升,她對這個能力的掌控會慢慢強起來。

傳聞白澤生有神通,知曉天地萬物,上下千年。

如今這種神通力,竟然真的慢慢在她身上應驗了。

她想起天機子說的話。

——“你和隱星,是所有被推算出的獻祭者中,最不一樣的兩個人。同時也是擁有白澤血脈之力最強的兩個人。”

祁念一撫上自己的雙眼,神識狀態之下,她的天眼也能夠起作用。

她曾經懷疑過,是不是因為這雙眼睛,所以才讓她成為了一眾獻祭者中血脈之力最強之人。

但批命出現在二十年前,她甚至都沒有出生,她找到白澤雙眼不過是半年前而已,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她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隱星身邊。

這是祁念一第一次在夢中看到隱星的樣子。

她生了一副好皮囊,眼是淩波輕漾,眉是遠山青黛,是那種第一眼就會讓人覺得她似乎生於江南水鄉,溫軟柔和中帶著些清愁的容貌,讓人極具保護欲。

若不是見過她在被剜骨時,一聲都未吭,用充血的眼睛狠狠瞪著對方,奄奄一息時還能啐對方滿臉血沫的樣子,連祁念一都難免被她的相貌迷惑。

但相比皮囊,但更美的是隱星的骨相。

用修行之人的眼光來看,這樣的根骨,用絕佳兩個字來形容都略嫌不夠。

也正是這樣的骨相,招來了旁人的覬覦。

這次,祁念一看見了更多。

看見了隱星因為在門內大比遭遇了不公,去尋自己師尊求個公道時,意外聽見了自己師尊和宗主的對話。

“我看那個孩子,近來有些跳脫啊,得讓她收收心了。”月讀宗宗主說,“一個注定要死的人,何必費太多心,讓她聽話就行了。”

隱星的師尊,琅華仙尊漫不經心道:“放心,我教養了她這麼多年,她一向都很聽話。”

那日之後,隱星才知道,為什麼宗門的宗主長老們,包括自己的師尊在內,為何都對自己不親近。

“原來我隻是個祭品嗎。”隱星輕聲說著,然後竟笑了起來。

祁念一又看著她精心策劃了自己的第一次逃離。

月讀宗所有知情者都以為自己將這個姑娘養成了弱不禁風隻會聽話的傀儡,卻沒想到她生著一根從不知道服輸的硬骨頭。

月讀宗和仙盟開始全境搜捕隱星,她藏得很好,始終都小心翼翼地沒有暴露自己的行蹤。

但那次逃離還是以失敗告終。

失敗的原因,就是隱星的師弟——玉華清。

隱星被抓回去的時候,才看見玉華清拿著少年時候他們互換的一枚玉佩,當時她不過以為是同門之間互贈禮物的尋常舉動,以至於她在逃離前銷毀了所有自己的物品時,將這枚玉佩遺忘了。

因為這個疏漏,她被玉華清用尋蹤符確定了蹤跡。

“師姐,看不出你還有這等心思,瞞天過海這麼長時間,竟然還成功逃了出去。”玉華清把玩著她的玉佩,聲音輕慢,自得道,“可惜了,千算萬算,漏了一籌。”

玉華清趕在仙盟和月讀宗找到她之前,提前劫走了她。

最後,剜下她一身劍骨。

他用的是一柄薄如蟬翼的刀刃,先從腕骨處劃開,鮮血湧出。

而隱星,直到最後,都拚命睜開眼,用那雙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看著他。

原本,玉華清的打算是剜骨後直接抹去隱星的神智,將她隨意丟在什麼地方,待仙盟找到她,再送她去深淵就好了。

但沒想到,玉華清失手了。

隱星被兩個男人救走。

那兩個男人都身著黑衣,頭戴鬥笠,將自己的身份遮得嚴嚴實實,其中一個人抬手僅僅一擊,就斬去玉華清半條命,若不是玉華清用了家族的保命靈器扭轉空間逃走,說不定就已經命喪當場了。

“還是沒趕上。”其中一個男人在隱星身上查看了一番,搖搖頭,“堅持不了太久了。”

另一個男人則給隱星喂了一瓶靈藥,那瓶中不知究竟是何靈藥,在如此狀態下,竟然不僅保下了隱星的命,還能讓她短暫的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但他們都知道,這個狀態維持不了太久。

隱星被剜去骨骼的身體,像一張被充滿了氣的皮囊,慢慢鼓了起來。

這整個過程中,她竟然還是是清醒著的。

“又是你們啊。”隱星眼睛轉了一圈,白淨的臉上滿是血痕,她被其中一個人背了起來,充氣皮囊一樣的身體軟軟地搭在對方身上,“對不起啊,破壞了你們的計劃,你們可能需要等下一個人了。”

背著她的男人靜默了很久才道:“你想去哪?”

隱星想了想:“把我送回漠北吧,我是在那裡被帶出來的,我想回去。”

她慢慢闔上眼睛,輕聲說:“這人啊,無論如何,臨死前都是想要回家的,原來老頭子說的是真的。”

祁念一就跟在他們身後,一直看著這兩個男人送隱星回到了漠北。

漫天黃沙叫人不辨方向,隱星指引著兩個男人找到了一個地方。

這裡四麵八方都被黃沙包裹,也不知隱星是如何確定這裡的,但她艱難撐著自己這具殘存的皮囊,從男人背後滑下來,在烈日之下躺在發燙的沙子中,感受著熟悉的溫度,才露出釋然的表情。

“在外麵轉了一圈,還是這裡適合我。”

兩個男子看著這一幕,氣氛有些沉悶,看見隱星閉上眼,躺在沙堆上,輕聲對他們說:

“彆費心思了,我原本就不是個人類,如今依然隻是回到了自己該去的地方。原先還是具骨架子的時候,被埋在這黃沙之下安睡,其實挺好的。”

“後來意外遇到了老頭子,他給我縫了一身皮囊套上,我才生出靈智。”隱星笑著說,“結果,他還沒能堅持到走出這片荒漠,就已經死在沙子裡了。臨死前還念著說,人啊,還是應該死在自己的故土上才好。”

她頓了下,最後小聲說:“他沒做到,可能我也做不到了。”

最後,隱星已經很疲憊了,救她的兩個人試圖給她灌輸靈力,再將這副皮囊撐的久一點,被她拒絕了:“彆白費力氣了,我的本體就是那具骨架子,這副皮囊是老頭用他的傀儡給我捏的。

連本體都被剜出來搶走了,無論如何,我是活不了了。”

她眼中還剩一點殘餘的光,直直看向空中灼眼的烈日。

不同於還是骨架被埋在沙子裡的感覺,如今的皮囊接觸到黃沙,有些發燙,卻讓她感覺到安心。

“你們既然這副打扮,想必是不願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就不問了。”

隱星說:“但你們也挺不容易的,碰上我這麼個人。

親手去深淵斬斷命線,結束獻祭這件事,聽著很美好,但這件事太大了,我就是個小骨頭而已,被老頭挖出來之前,連靈智都未開,這種事對我來說太難了。”

“要勞煩你們,再等一等,去找下一個人了。”

而後,便是茫茫大漠的夕陽餘暉。

隱星一個從未執劍的人,演化出無限劍意後,撐著自己這具充氣皮囊一樣的軀體,向著深淵而去。

跳下去之前,她望著月讀宗的方向,看了一會,不知想了些什麼。

最後粲然一笑。

“讓你們這群老東西看看,彆人的命,不是能隨便擺布的。”

……

祁念一從夢中抽身,有些悵然。

每次入夢後,都會有這種難以控製的困倦襲來。

她靠在床欄上,兀自出神了一會兒,感受到溫暖乾燥的手心貼上她的額頭。

祁念一無意識地在對方的掌心蹭了蹭,悶悶道:“非白,我有點難過。”

看著隱星命不由己,她也會感覺到煩悶。

她思索道:“天機子說,獻祭能夠有用,是因為獻祭者擁有白澤的血脈之力,而且隱星的白澤之力還非常強。

但她原本隻是一副骨架子,連皮囊都是彆人給捏出來的,假的血肉,怎麼可能會有白澤的血脈呢。”

非白拉下床簾,目光卻始終注視著她,安靜地聽她講。

“所以,有用的是隱星的本體,是那副骨架,對嗎?”祁念一眼神悠遠,坐在床邊托著腮思考道,“白澤死後,血肉被分食,一些零散的骨架被不同世家宗門分走,唯有一具軀乾骨不知所蹤,她應該就是那具軀乾骨了。”

她眼眸微垂:“那我……又是哪個部位呢?”

非白的聲音隔著床簾床來,他靠在床沿,席地而坐,聲如玉石相激,清冽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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