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下之約(1 / 2)

相遇這種事,來時有多美好,分開時就有多讓人難過。

其實到現在,已經有很多參會者陸續離開了南霄山脈,但是祁念一熟識的幾位都還留在這裡。

翌日一早,他們就要各奔東西,因此仙盟包下了山下所有的茶肆酒坊和飯館,供應免費的好酒好菜,隻要是本屆南華論道的參會者,都能前往,可以和相熟的抑或是還沒來得及相熟的道友把酒共飲。

祁念一不是個愛湊熱鬨的人,但此情此景也難免有些不舍,被蕭瑤遊拉著一起去了她們最常去的那間茶肆,隻是今天人比起往日要多上不少。

門口立著一塊牌子——今日隻有酒,沒有茶。

祁念一進來時,正好碰上玉重錦喝高了,站在桌上唱歌。

他嗓音不錯,清越明朗,雖然有些醉意,但唱得還是很好聽。

這首歌唱的是中洲某個地方流傳已久的民謠,曲調悠遠遼闊,他唱的是中洲的古語,歌詞說的是一群戰士即將要奔向各自的戰場,臨行前道彆的故事,非常適合今晚的氛圍。

他唱了一會兒,在座就有人擊著而歌,這裡中洲人士不在少數,這首歌傳唱度高,幾乎無人不知,沒一會兒,幾壺酒暖肚,所有人都開始低聲相和。

祁念一自幼就喜歡跟二師兄一起去偷大師兄的酒喝,早就練就了一副好酒量,喝了不少,腦子也還十分清醒。

妙音坐在她左邊,她是不敢喝酒的,任何會讓她失去理智的東西她都不敢碰,萬一在那之後不慎說出什麼不能說的話,可能會讓她後悔終身。於是她斯斯文文的吃著店家送上的菜品,含笑看著一幫朋友鬨得開心。

【我還是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喝酒玩鬨。】

祁念一聽見了妙音心中的感慨,偏頭過去,兩人含笑對視:“感覺還不錯,對吧?”

妙音輕輕點頭。

那頭,玉重錦邁著踉蹌的步子從桌上下來,準確的說是被他哥哥薅下來的,玉笙寒少有的也到了場,想也知道是被玉重錦拉過來的。

不僅他們,拖著一身傷的楚斯年和黎雁回,青蓮劍派盧滄海和幾個熟悉的好友,滄寰也來了一波人,慕晚坐在她斜前方,正安靜的喝著酒。

她這人,就連喝酒的時候都這麼安靜,其他人打鬨喝酒,她也隻是在一旁注視。

他們這群人,浩浩蕩蕩擠滿了三樓的客舍,從雅間擠到了走廊上,歌聲到中後段就開始變亂了,玉重錦拎著一壺酒從三樓樓梯扶手處扶搖直上,都快夠到了房頂。

盧滄海跟在他身後要去奪酒,奈何身法比不上玉重錦,在後麵無能怒吼:“你怎麼連喝酒都要使‘轉浮萍’身法!真不是在炫耀嗎!”

玉重錦朗笑幾聲:“酒難道不就是搶著喝才有意思嘛。”

樓下人聲鼎沸,已至深夜了,但無人願意從這裡離開,高談闊論不時從樓下傳來,聽見有人在說:

“我等不強求能拿獎勵,隻求能在此尋一強敵良友,儘興便好。哪怕是已經戰至前八的人中,不是也有好幾個傷重退賽的嗎。”

“也不知道陸道友怎麼樣了,他之前還幫我指點過陣法入門基礎繪法這門課。”對方小聲說,“他人挺好的,怎麼就……”

“時也命也啊,昔日西洲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們覺得謝天行會被重判嗎?”

“陣師會可是上陽門的老本家,他們若是不重判謝天行,對得起他們精心培養出來的陸清河嗎!”

聽見這樣的對話,三樓這群人都紛紛沉默了下來。

有些人想起了那日前八名意外碰到一起,在玉重錦的撮合之下,大家順勢一道吃了一頓飯。

那時陸清河懶散而不失通透,謝天行溫潤而不失穩重,如今不過短短數日,事情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變故,一時讓人難以接受。

酒至正酣時,蕭瑤遊抱著祁念一大喊:“公主殿下,接著包養我吧,我保證你絕對不虧,隻要五千,不、四千極品靈石就能買我一個月,我是不是特彆好用。”

也不知道這吞金獸什麼時候漲了價。

在無望海的時候明明還是三千一個月。

她醉眼惺忪,磕磕巴巴地非要祁念一回答“她是不是特彆好用這個問題”,頂著一屋子看好戲的眼神,祁念一木然道:“好用,非常好用。”

蕭瑤遊這才心滿意足地醉死過去。

“公主殿下?”慕晚調侃道,“你們之間的稱呼真有意思。”

祁念一一陣無奈。

酒過三巡,酒量最好的那一批人都已經有了醉意,樓下聲音逐漸安靜,樓上七歪八倒地睡著好些人。

這是仙盟給他們辦的告彆酒會,自然不用擔心安全問題,祁念一用靈力驅散了些酒意,把倒在她身上的蕭瑤遊安頓好,徑直離開了茶肆。

今夜明月清涼如水。

她仍然像那日一樣,打算乘舟隨水漂流一夜,也算是和這南霄山脈道了彆。

原本就在山下,倒也省了一番功夫,水邊停著不少竹排,她隨意挑了一個,正準備上去,就聽見露麵傳來淩亂的一串腳步聲,還有細細簌簌的低聲交談:“這個不行,這個太小了。”

“大的,那個大,不然坐不下我們這麼多人。”

這聲音實在太耳熟,她轉過身去,就看見身後跌跌撞撞跟了一群醉鬼,剛才屋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又跟出來一撥人,看著她的動作,也都興致勃勃地開始挑選竹排。

祁念一剛想說話,就對上好幾雙濕漉漉的眼睛,眼裡寫滿了“你要玩什麼好東西,我們也想玩”。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會認識這樣一群人了。

後來費了好大的勁,九個人乘上了三個竹排,一群人躺在竹排上,任由夜風拂麵,酒意終於被吹散了些。

玉重錦靠著眼疾手快搶到了跟祁念一同乘的機會,他躺在竹排上,大喊道:“哥,我哥呢。”

蕭瑤遊含糊不清地說:“你哥不是先回去了嗎。”

玉重錦十分傷心:“我哥,不喜歡我。但我很喜歡我哥,我想讓父親對我們一視同仁,但是父親從來都不聽我的,然後我哥就討厭我了。”

有些話,即便如他這樣瀟灑不羈的性子,也要酒後才能說得出來。

祁念一認真的想了想,在原書之中,她確實沒有看到玉重錦這個。

在書中,玉笙寒殺了她之後,深淵再次被鎮壓下去,而他回到仙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從玉華清手中奪權,自己成為了仙盟之主,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原來玉家還有這樣一個小公子,玉笙寒還有這麼個弟弟。

那書中,連浩然劍三個字都沒有出現過,她隻覺得玉重錦的劍法和書中某個劍客的路子有些像,確是不知這兄弟兩人,最後會何去何從。

玉重錦兀自傷心了一會兒,又坐起來,睜著一雙亮晶晶濕漉漉的醉眼問祁念一:“你有兄長嗎?”

“算是有吧。”祁念一想起宮中的景帝,他們沒有見過幾麵,但是卻在多年以前,就因為父皇而聯係起來。

“但我有三個師兄,我從小在他們身邊長大,他們跟我的兄長也沒有區彆了。”

“居然有三個啊。”玉重錦迷蒙道,“你和師兄們的感情一定很好,真讓人羨慕。”

他們家那些事,祁念一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索性把這個話題避了過去。

“明日回去後,你們都打算去做些什麼?”她問。

玉重錦想了想,低聲說:“外出遊曆吧,去哪裡都好。”

他是個不適合呆在家裡的人,隻有他不在家裡的時候,父親才不會對哥哥那麼苛刻。

另一邊的竹排上,楚斯年已經酒醒,望著天上皎月,默默說:“回劍派,練劍。”

黎雁回悶聲說:“我也打算外出遊曆,祁道友,這次又沒能交上手。”

他也不知道該說簽運好還是不好,總之同祁念一在無望海的時候就約定一戰,沒想到直到南華論道他們都沒能交手。

玉重錦突然笑了起來:“我和她交手了。”

他語氣十分驕傲,讓黎雁回無語地瞪了他一眼,沒有用靈力驅散酒意的玉重錦並沒有發現自己被瞪了。

他珍惜地拿出祁念一送給他的劍鞘,自豪地說:“她還送了我她的劍鞘。”

另一頭,楚斯年眼神瞬間清明,也坐了起來,淡聲說:“你說的劍鞘,是這個嗎?”

玉重錦看過去,發現楚斯年手中赫然也握著一個劍鞘。

和他自己手中的非常相似,劍鞘底端同樣刻著一個念字和一個白字,隻有劍鞘上所刻的暗紋不太相同,但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劍鞘同出一人之手,是同一把劍的劍鞘。

兩人的眼神同時挪到了祁念一身上,還沒說話,就見慕晚也拿出一個劍鞘,淡聲道:“我也有。”

果然也是同一款。

玉重錦難以置信道:“為什麼你手中那個還有劍穗?”

祁念一:“哦,她的那個是我最常用的一把,所以係了劍穗。”

蕭瑤遊說著醉話:“我也有的!”她開始到處掏,試圖把她手中那個劍鞘也找出來,但是意識一片朦朧,記不清放在哪裡了。

玉重錦沉重道:“可以了,不用找了。”

不要再傷他一次。

劍者之間互相贈鞘,是表達欣賞之意,一旦贈鞘,就代表我認了你這個朋友。

通常時候每個劍修都隻有一個劍鞘,所以贈鞘一事在劍修之間如此珍貴。

他實在沒想到,她有這麼多劍鞘,還都送人了。

玉重錦忍不住問:“你……到底送了多少人劍鞘?”

祁念一想了想:“七八個吧。”她看著玉重錦奇怪的表情,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玉重錦:“……沒什麼。”

他慶幸自己是八分之一而不是八十分之一。

沒有人看見,在她身後,非白笑得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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