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下之約(2 / 2)

“叫你把我的劍鞘亂送,你到底知不知道互贈劍鞘意味著什麼啊。”

非白看著她的側臉,有句話沒說出來。

互贈劍鞘的意思她或許清楚,但她一定不知道親手給他做劍鞘,意味著什麼。

竹排順水而下,被風推著,拂麵而來涼絲絲的觸感。

從這裡還能看見不遠處徹夜通明的茶肆酒坊,裡麵的很多道友還在擊著而歌,推杯換盞。

歌聲穿過南霄山脈的風和月,傳到他們的耳中。

慕晚低聲問:“那你呢,回去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祁念一想了想,一時竟答不上來。

倒不是因為她沒有打算,而是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思考許久,她才道:“去做一件,之前答應了彆人的事情。”

她答應了雲娘,要把被困在無望海的人們各自的消息和信物送回他們家中。

“可能也需要到處走,跑很多地方,說不定會碰到你們。”

玉重錦樂嗬道:“若是碰到了,就再一起喝酒!”

“好。”

“一言為定!”

“那就這麼說好了。”

“誰都不許賴賬。”

祁念一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想,人生的相遇或許很短,但是有些人,日後再重逢時,哪怕擦肩隻打個照麵,也能肝膽相照。

那夜的歌聲傳了很遠,直到酒醒人散,仙盟派人去把醉倒在店裡的人背回來。

三個竹排竟然順著水流蕩出了很遠,甚至都快出了偃陽川,直到祁念一被清晨的陽光照醒,看到身邊陌生的景色,才把所有人都叫醒。

他們忙不迭地趕回南霄山脈時,正好碰到一個又一個宗門成群結隊地離開,曲微看見她,著急道:“小師姐昨晚去哪裡了,讓我們好找。”

從偃陽川回滄寰,幾乎是橫跨大半個大陸了,光讓他們禦劍禦空飛回去可能得要兩三個月。

靈虛子這次十分大方,派了滄寰專用的飛舟來接他們,眼睛一睜一閉,不過兩日的功夫,就已經回到了滄寰。

為了繞開深淵,飛舟需要從南境上空繞道,祁念一在南境上空時,平靜地睜開了眼睛。

先前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南境確實被一種不明力量籠罩著。

這樣的力量她也不是沒有見過。

任何千秋歲強者,都能施展“領域”,以護佑四方。

滄寰有這樣的領域結界,青蓮劍派也有,玉華清在南霄山脈現身時,那裡也有。

這是千秋歲強者的特征之一,南境既然也有相同的力量,那就說明,他們此前的懷疑並沒有錯。

南境已經擁有千秋歲大能了。

隻是尚未入世。

當南境那個千秋歲大能選擇入世之時,恐怕會在大陸上引起軒然大波。

如今大陸修真界的格局,已經穩定了數百年,除了兩百多年前青蓮劍尊突然崛起,帶領青蓮劍派占據一席之地外,東西中北的幾大宗門和家族,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祁念一能確定,先前聞仲平帶著聞家的一群小輩突然離開南境,為的不僅僅是她和謝天行兩個人而已,他們一定還有更大的目標,比如向全大陸宣告,南境正在預備全麵開放,向這個世界發出痛擊。

好在,他們出師未捷,聞仲平身死,那幾個年輕的聞家小輩被送回家中,不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怕是出不來了。

這也是之後她才意識到的問題,那日非白借用她的身體絕地反擊,不僅是殺了聞仲平一個人,更打亂了南境進駐大陸的計劃。

“也不知道小師兄怎麼樣了。”飛舟的另一頭,傳來幾個小弟子的低聲私語。

七日後,陣師會將公開進行謝天行的審判。

祁念一想到這裡,緩緩閉上眼睛。

……

距離上次離開山門,竟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她離家時還是初夏,此時卻已經深秋,再過幾個月,按照凡人的傳統,都到了過年的時候了。

再次感受到滄寰夾雜著海水味道的空氣,下了飛舟之後的所有人都如釋重負,隻是心裡同時又有些沉重。

離開這裡前往南華論道時,是謝天行帶隊。

現在他們回來了,卻把滄寰首徒給弄丟了。

祁念一沒有和大家一起傷春悲秋,她徑直去了隕星峰,卻發現自己的住處不遠處,新立起了一個小房子,不大不小,瞧著位置通風還不錯。

這麼多年下來,隕星峰都隻住了他們師兄妹四個人,如今突然多出一個房子,她當然好奇,過去都還沒敲門,略一靠近,就聽到了有規律的砍伐聲。

竹林中轟然倒下一棵。

背對著她砍竹子的人,穿上了滄寰的雜役弟子服,頭發用發繩一係,簡單的垂在身側,從背後看去,線條優美的肌肉覆在他的後背上,抬手又是一斧頭,竹子刷啦啦又倒了一片。

祁念一:“……”

她忍不住道:“沒有人告訴你嗎,隕星峰的竹林不需要雜役弟子清掃。”

她以為這是隕星峰新來的雜役弟子,偶爾滄寰內務那邊也會送幾個雜役弟子過來定期給他們輕掃一遍,但沒想到,對方聞言轉身,嘴裡叼著一片竹葉,懶散道:“抱歉啊,砍了你的竹子。”

祁念一沉默著盯著他看了半天,因為這身雜役弟子服和他亂糟糟的額發,她還是看著那雙非常有特點的下垂狗狗眼才勉強確定:“你是……陸清河?”

陸清河扛著斧頭淡淡應了一聲,拎著被他砍斷的竹子走到那個新院落邊上,利落地把竹子劈開,給自己簡單的做了點生活用品。

“我總得要一點過日子用的東西,你大師兄又沒給我,隻能自己動手做了。”陸清河半垂著眼,還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竹子我就不賠你了,再多幾個月就又長出新的了。”

祁念一這才明白那日大師兄突然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去南霄山脈的原因。

“原來你們找了大師兄來給你治病啊。”祁念一忍不住道,“你們上陽門,是診金沒給夠嗎?怎麼還會讓你自己做這些。”

這段時間,陸清河的變化真的太大了。

他以前雖然懶散不羈,但好歹清楚自己代表的是上陽門的臉麵,一身法袍穿得筆挺,中西兩洲著名的少年天才,到哪裡都會受到追捧的陣法師,哪裡做過這樣的苦力活。

那時她見陸清河,對方是高挑清瘦的身材,陣法師屬法修大類,很多法修都不像武修那樣精於鍛體,陸清河也不例外。

沒想到短短十幾天,陸清河連肌肉都練出來了。

陸清河手上動作一停,喪著一張臉把自己的手展示給他看,指著身後的院落道:“不錯吧,我自己做的。”

“其實我芥子囊裡放著不知道多少我生活能用的找的東西,但有什麼辦法呢,我現在一絲靈力都沒有,連芥子囊都打不開。”

陸清河又開始繼續削竹片,淡聲說:“七日後是謝天行的審判會對吧。”

祁念一點頭:“你會去嗎?”

“去,怎麼不去啊。”陸清河眼睛勾了起來,“不過要稍微遮掩一番,不然回頭讓人看到我,個個都一臉同情,那我可遭不住。”

他說著,歪著頭打量祁念一:“你不會要替他求情吧?”

“他該受什麼懲罰就受什麼懲罰,我們不會幫他求情,尤其是向你。”

陸清河點點頭,好笑道:“你們滄寰,還真是有意思。”

他扯著自己身上的雜役弟子服說:“我去內務堂領這件衣服的時候,一路所有人都在跟我道歉,給我衣服的女弟子當時就紅了眼,恨不得把內務堂當時所有的東西都塞給我,為了給謝天行賠罪。”

陸清河扯了扯嘴角:“沒必要,是真的沒必要。”

“那時我覺得,謝天行在滄寰是真的做的不錯,能讓這群同門這般掛念他,想要替他贖罪。”陸清河看著自己枯瘦的指尖,最近因為親自造屋做東西,上麵已經磨起了一層繭子。

這對於往日的他而言,簡直不可思議。

“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一定要親眼去看看,他的審判結果。”

陸清河低聲說:“你們不是陣法師,不懂隱陣的可怕,哪怕我不要這一身修為,也要讓這種邪術,徹底在這世上消失。”

祁念一站在他的院門邊,安靜地聽他說,而後才淡聲說:“說出來好受點了?”

陸清河一愣。

“你討厭他甚至恨他都不為過,這是你本該有的情緒,不需要因為滄寰其他人對你好而感到抱歉和羞愧。”

心懷善意的人,才會因為在自己的心裡拷上枷鎖。

那日之後,陸清河奇異地發現,他再在滄寰出沒時,已經沒有人再用那種夾雜著抱歉和傷心的眼神看著他了。

滄寰上下都隻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前來治病的道友,也不再給予他一些讓他難以承受的特殊照料,讓他心裡輕鬆了很多。

短短七日之快,祁念一都還沒有休整完南華論道每一戰的所得,就已經聽到消息傳來。

謝天行的審判會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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