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陣師之刑(1 / 2)

陣師會的總部在中洲,從滄寰過去並不太遠,因此,這一日有不少滄寰弟子早早的就出發,前往陣師會總部。

祁念一在院外等著陸清河跟大師兄請假。

作為病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嚴守遺囑,得到了溫淮瑜的允準後,陸清河才放心地出門。

祁念一忍不住道:“大師兄一定很喜歡你這樣的病人。”

不像他們三個,從來都是拿大師兄的醫囑當耳旁風,受傷後隻要稍微好上一點都待不住,多在家悶兩天就能上房揭瓦。

陸清河換下了一身雜役弟子服,聞言無奈道:“我倒是想不遵醫囑,但溫大夫對外人可沒有對你們師兄妹三人這麼心慈手軟,若是讓他不順心了,他推脈行針時可是下了死手的。”

陸清河不知想起了什麼,露出一臉牙酸的表情:“真疼啊。”

祁念一深以為然。

滄寰上上下下在這一日都異常的沉默,謝天行的消息傳得很快,她和陸清河走到黎城時,就連黎城百姓都在打聽那個經常來照顧他們生意非常和氣的滄寰首徒是不是出事了。

祁念一要了兩碗麵,靈脈斷絕的陸清河無法凝聚靈力,現在妥妥凡人一個,連最基本的辟穀都做不到,好在她也基本沒有辟穀過,隕星峰上每日炊煙定時升起,極大的滿足了陸清河的口腹之欲。

還沒落座,就聽見店家正和店裡坐著的另一個人說些什麼。

那人背對著祁念一,但背影她感覺有些熟悉。

“敢問仙長,你們滄寰的那位謝小仙長可還好?”店裡的老叟不好意思地問道,“前些日子聽城裡人講了些事情,但或許沒有準數,您若覺得冒犯了,也不用告訴我。”

他搓了搓手,低頭說:“隻是,幾個月前謝仙長在我的爐灶上畫了一張圖,告訴我隻要用品階最低的靈石就能點燃,能讓我這爐灶保持最好的溫度控製,那之後生意好了不少。”

“我想著,我也沒什麼能報答謝小仙長的本事,那日看他喜歡吃我們店裡的魚酥,我就做了些,能不能托仙長您帶給謝小仙長,替我轉達一下謝意?他好久都沒來黎城了。”

“您若是不方便——”

“給我吧。”對方淡淡說,“我幫你帶給他。”

他平淡道:“他……挺好的,隻是要閉關很久,可能短時間不會出來。”

老叟便笑了:“謝小仙長沒事就好,這些東西就勞煩仙長您了。”

對方手指微動,一盒魚酥就被收入芥子囊中。

祁念一點了單,徑直在他麵前落座。

“掌門師叔。”

靈虛子平靜地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旁的陸清河:“坐。”

他順勢將自己麵前的燒賣鹵肉和小菜往前推了點,淡聲說:“去審判會?”

兩人默默點頭。

“去看看也好。”

靈虛子仍然一副似乎沒長大的少年麵容,他以往就時常有各種跳脫的行為,就更看不出年紀了,經常讓人忘了,他和墨君同為無涯劍尊的弟子,已經活了好幾百年了。

他眉目有些倦色,對陸清河說:“此事,是我管教無方。你在淮瑜這裡的診金,由我來付,他讓你乾雜役弟子的活,本意是為了強健你的體魄,不然你承受不住他後麵的治療方案。”

陸清河頷首道:“掌門客氣了,溫大夫的好意我明白的。”

到兩人食不下咽地吃碗麵之後,靈虛子說:“你如今也不能禦空,我帶你們一程。”

他這話是對陸清河說的,但靈虛子把祁念一也捎帶上了。

化神境的“寸步”祁念一見識過了,千秋歲移形換影的神通她還沒有見識過。

靈虛子一揮袖袍,祁念一和陸清河眼前光影掠過,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有一瞬間從體內被抽離出來,眼前景色都來不及變化,他們就直接從滄寰來到了中洲。

但這次並不是在昱朝,而是在中洲一個極為偏遠的小國,陣師會在這個小國裡有著相當的勢力。

正值清晨,天算不上完全亮了,這個城市的街邊次第點著燈火,全都用陣法封印好,讓其不會輕易被風吹滅。這裡流淌著中洲最大的河流其中的一條支流安嶺河,這條河養活了整個城市的人,甚至周邊的不少漁村都以此為生。

讓謝天行在這樣一個很像他曾經居住過的小漁村的地方接受他之後的命運,冥冥之中真是一種奇怪的巧合。

時間還早,審判堂內就已經滿座,上陽門和滄寰的人各占一半,其間還夾雜著不少來看熱鬨的人,場麵十分壯觀。

步入院中,祁念一看著周圍的這一切,恍然想起自己剛從獄峰出來,那時她才接觸到那本狗血卻寫著他們命運的天命之書,想起了過去的事情,然後就立刻麵臨著東洲兩門三派對她的審判。

當時的場景,和今日何其相似。

讓祁念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親手改變命運是怎樣的令人暢快。

台上高坐十三名身穿絳紫法袍的陣法師,應該是陣師會中的幾個當權人物。

陸清河來之前在臉上做了偽裝,是他請靈虛子為他在臉上施展的障眼法,因此無人能夠認出陸清河本人也已經來到了現場。

剛至辰時,謝天行被壓了上來。

他剛出現,在座許多滄寰弟子都不忍地彆過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七日,料想謝天行也不好過,但他如今的狀況,也確實太過慘烈。

往日裡風度翩翩的滄寰首徒,穿著一身囚服,陣師會好歹還算給滄寰麵子,沒有讓謝天行的身上的外傷太多,從表麵看上去,他還算得上光潔整齊,但隻要用靈力稍微一探查便能知道,他身體內部的暗傷非常之多。

祁念一能看見他被囚服遮擋之下的身體上還封印著三個陣盤,隻要謝天行稍微動用靈力,都會遭受陣法的反噬,如遭雷擊的疼痛。

滄寰這邊一片寂靜,上陽門眾人則露出了暢快的神情。

反觀當事人陸清河卻異常冷靜。

他似乎想不起自己在知道靈脈斷絕時的絕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時的無奈,接受治療時的痛苦,他指著謝天行問道:“你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初的憤怒和憎惡過去後,陸清河還真的認真思考過謝天行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清河不解道:“確實,我對自己也有高估,沒想到他掌握了幾個殺傷力那麼高的陣,但他怎麼就敢賭我在碰到他隱陣時不會直接選擇逃命呢。”

“哪怕他隱陣後我會打的很艱難,雖然贏不了,但逃命的手段我還是有的,一旦我逃掉了,等待他的就會是如同今日的場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祁念一想起了謝天行所說,以及天機子一次又一次強調過的,蓬萊仙池中藏著某種東西,可以隱藏他們身上的血脈之力。

如此就不難想象,南境人要抓她和謝天行回去的目的是什麼了。

“我亦不知。”祁念一淡聲說。

陸清河看著謝天行平靜的神情,鬱悶了下,顯得他更喪了些。

“你會同情他嗎?”

祁念一搖頭:“我不會,他也不需要。”

那日頭名戰時謝天行說過,他不悔。

所以,雖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但他自己不後悔,那旁人自然無話可說。

不知為何,陸清河更加愁眉苦臉了,祁念一瞥他一眼,淡淡說:“如果我說,無論他出於什麼目的,做的什麼考量,接下來要麵臨什麼樣的審判,但慘還是你更慘,你是會生氣,還是會覺得心裡舒服點了?”

陸清河奇異道:“好像,好受點了。”

“陸清河啊。”祁念一喟歎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看不得彆人受苦的老好人呢。”

來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要親眼看到謝天行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結果看到謝天行的慘狀,第一個受不了的居然是他自己。

陸清河摸了把臉,頹然道:“你說得對,我就不該來。”

“你這樣的性格,以前修行時,你師尊一定沒少頭疼。”

陸清河:“誰說不是呢,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沒什麼乾勁的嘛,確實沒少被師尊追著打。”

“不,我是說,你師尊一定很擔心你哪天出山門時讓人打了悶棍騙了還幫人數錢算賬。”

“可以了。”陸清河垂眸道,“謝了。”

他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又道:“你的開解方式真的很特彆。”

他們倆站在一旁竊竊私語,謝天行站在庭院正中,雙手每一根手指都以陣盤封緘,一個優秀的陣法師,哪怕不用任何工具,隻要還能擠出一絲靈力,還有一根指節能動,都能畫出陣盤來。

“老頭,你說他們是不是太多慮了。”謝天行淡笑著對江老說,“我氣海和靈脈都被封住了,拿什麼東西來畫陣盤。”

隻是這次,江老卻沒有像以往一樣跳著腳罵他。

“他們也挺厲害的,你藏得那麼深,都被發現了。”謝天行低聲道,“以前老覺得你吵,現在你不在我耳邊絮叨了,竟然覺得安靜得有些可怕。”

“雖然你說不了話,但我說了什麼你總該聽得到吧。”

謝天行稍微動了動,周圍的人就防備地退了好幾步,他沒有在意,隻是看向了遙遠東方,從這裡看不到滄寰明鏡峰直入雲端的山巔,但他知道那是滄寰的方向。

“我聽到了水流聲,人們晨起捕魚的聲音,這是個不錯的地方。”

謝天行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給你做的義骸放在明鏡峰靈植田下溫養著,待會記得逃快點啊,老頭。”

庭前,陣師會出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謝天行記得這是陣師會元老級的人物,鐘廷道人,沒想到為了一個他,陣師會連這位都出動了。

鐘廷道人手中抖開一匹絹布,蒼老的聲音擴散到整個審判堂中。

“罪人謝天行,偷學陣師禁術隱陣之法,並在南華論道中使用,至同道重傷,行為惡劣,經過審判,陣師會決定——”

聽到這裡的時候,謝天行似有所感,回頭一望。

靈虛子緩步走了進來,他那張少年氣十足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旁人都沒有注意到靈虛子何時進場,又注視了謝天行多久。

因為靈虛子的出現,連陣師會宣布審判結果的聲音都慢了一拍。

謝天行緩緩轉身,跪地向靈虛子躬身深深一拜。

他沒有說話,所有的言語都在此刻融入這一拜之中,無需多言了。

鐘廷掀開眼簾,看著謝天行的動作,沒有嗬斥或者阻止。

如果連一個徒弟給師尊的道彆禮都要阻攔,也顯得他們陣師會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況……鐘廷瞥了眼坐在下首的七疏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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