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天機子回信後,祁念一在謝天行被行刑後,第一次登上了滄寰獄峰。
她對這裡沒什麼好感,但卻也稱得上熟悉。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是個老實的主,惹禍是常事,打架還隻是她惹的禍裡最輕的一種。
這些年她不知道在獄峰關過多少次,對裡麵罡風的規律都已經熟了。
但謝天行不一樣,他是滄寰首徒,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滄寰的臉麵,在旁人心裡,向來是個穩重自持的形象。
卻沒成想,沉穩冷靜的人惹禍起來,竟然是這麼大的手筆。
獄峰的守門人是個粗布麻衣的老頭,祁念一跟他很熟。
他原本靠在獄峰之前的巨石上眯眼橫臥著,一身酒氣,聽見有人過來,睜開一隻眼睛,半眯著看了一會兒,見是她,冷哼了一聲。
祁念一:“……上次弄壞你的洗劍石,不是用好酒補給你了嗎,怎麼還這麼記仇。”
她說著,又遞上一壺酒:“我從大師兄的酒窖裡拿的,他的多年珍藏。”
老頭這才徹底睜開眼,打開蓋子聞了酒香,滿意道:“一盞茶的時間,不能再多了。”
他指著獄峰山門處,那狹窄道隻能一隻眼看過去看的縫隙:“規矩你知道,不能進去,有事站那說。”
他喝著酒,搖搖頭:“不過,他來不來見你,就不一定了。”
“這些日子,滄寰上上下下都有人來看他,除了掌門,其餘人他一概不見。”老頭歎息道,“哦,還見了一個凡人,據說是黎城人,曾經受過他一點小恩惠,前來給他送一盒魚酥,他讓我代為收下了。”
老頭瞥了祁念一一眼:“天行要是能有你這麼大的心,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祁念一無語道:“這種時候,還非得拉扯我一通。”
她說完,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些:“他會見我的。”
然後衝老頭擺擺手,向著獄峰山門那一道縫隙處走去。
以前,都是她在裡麵,謝天行帶著一群師弟師妹們來陪她聊天,有時還會送點東西。
她在縫隙處停下腳步,張望了下,縫隙後麵沒有人,謝天行不在這。
祁念一從旁邊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吹了個悠揚的小調。
老頭看著她的動作,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明白她布了隔音結界,哼了一聲:“小氣吧啦的,還真當誰想聽你們說話啊。”
他如此說著,卻是走的遠了些。
給他們騰出位置。
沒一會兒,謝天行出現了。
透過縫隙,隻能看到他半張臉。
他看上去清瘦了些,但精神還算好,也並沒有表現出一身修為被廢的沮喪,正常得有些出人意料。
謝天行見到她,隻是簡單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會來。”
祁念一平靜地看著他,淡聲道:“本來是沒想來的。”
倒也不是因為彆的。
隻是她清楚,像謝天行這麼驕傲的人,根本不想被熟悉的人看到自己落魄後的樣子。
多在他麵前出現一次,都是多讓他難堪一次。
於是她索性不來。
沒想到,他現在的狀態,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那是一種千帆過儘之後的釋然。
“最近怎麼樣?”透過縫隙,謝天行衝她笑了下,甚至還主動寒暄起來。
祁念一:“挺好。”
她頓了下,不準備浪費時間,於是直入主題:“我去了南境。”
謝天行臉上有一絲明顯的錯愕。
祁念一接著說:“我見到了那天要抓我們的聞家人,還有,南境的基本情況。”
她說著,話鋒一轉,突然問道:“謝天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們兩人的批命的。”
謝天行靜默片刻,啞聲道:“在南華論道開始之前。”
祁念一了然點頭:“我沒怪你,你我,隻是道不同而已。”
道不同,不相為謀。
謝天行垂眸,沒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
他始終盯著地麵上的一個小石子,遲疑了下,還是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批命這件事了。”
祁念一承認:“比你早一點。”
謝天行苦笑。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彆。
“這次,是有個東西要交給你。”祁念一拿出淩晗給她的三大張信紙。
信紙被她卷起來,厚厚一捆,透過縫隙塞給謝天行,說:“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仰慕者,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
謝天行有些不解地接過,就聽祁念一說:“先彆打開了,內容很多,你被關在這裡,有的是時間看,我時間比較緊,還有一件事,一次說完。”
謝天行將信紙捏在手心,看著她。
她神色平淡,和平時沒有差彆,說話時總字句鏗鏘。
“我不喜歡有人拿我的命數做文章,我一直覺得,命數這東西,是自己掙的,跟老天爺無關。”
謝天行一怔,看著她說完,果斷的離開,隻留下一個背影。
“你我的命運早就已經被綁在了一起,我去斬斷命運枷鎖,也算是把你的份算上了。”祁念一走了兩步,沒有回頭,背對著謝天行說。
“至於你,就好好在獄峰靜思己過吧,等到陸清河好起來的那一天。”
背後,謝天行一直都沒有出聲。
但目光卻始終注視著她。
她走後,謝天行才打開手中的信紙,先是被洋洋灑灑的問題驚了下,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一閃而逝。
“謝了。”
他低喃著,聲音輕到無人能聽清。
有了天機子的來信,祁念一連處理南境剩餘的事情都格外有動力。
她本著有人不用白不用的良好習慣,當晚就敲開了陸清河的門。
陸清河一臉不解地開門,左右看了看,確認隻有她一個人後,為了避嫌,隻請她到院子裡坐下。
祁念一這才將自己遇到的改造陣法的問題說給他聽。
曾經聞名天下的上陽門天才陣法師聽完,揚眉:“這個,倒是不難做。”
他盯著祁念一拓印下來的血脈測試陣法看了一會兒,疑惑道:“就是這陣法原圖是用來做什麼的,以前從沒見過?”
他也就是隨口說說,並不打算真的問太多,從芥子囊裡拿出一隻玉筆,沾了些靈石研磨成的墨,在陣圖上改了兩筆,正是之前淩晗說過的兩處靈力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