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歸去來兮(1 / 2)

既然如此,哪怕為了陸清河,這涼州之行,也勢必要走。

佛子深吸一口氣:“如果感業寺秘傳中記載不錯,出現在琉璃壇上空的,正是傳聞中的白澤秘境。”

大陸上秘境繁多,雖然已經有近千年未曾有人飛升,但仍然有不少千年之前的仙人們留下的洞天福地。

這樣的秘境被修士們發現,除了在秘境中獲得一些外界尋常難以見得的天材地寶外,更重要的,便是仙人的傳承。

千百年來,秘境少有,真正能在秘境中得到仙人傳承的,更加少見。

而這突然出現的雲中城,可是來自一位神明的傳承。

當然,豐厚的利益一定伴隨著極大的風險,收獲越大的秘境之中,危險也就越大。

也難怪,佛子會擔心他師姐的安危。

溫淮瑜卻並不為所動,他單手支頤,對佛子玩味道:“我還是那個問題,來請我去救人這個決定,是你一意孤行吧?”

佛子猶豫片刻,輕輕點頭:“確係思空一人的想法。”

溫淮瑜輕笑了下:“待佛子回寺後,可不要提起此事。若讓你們感業寺的那位主持聽聞此事,將你逐出師門都是有可能的。”

佛子還想說些什麼,被溫淮瑜打斷了。

溫淮瑜:“佛子不必多言,當年之事,無論是我還是她,都已不願再提及。

我並非沉溺於往事之痛難以抽身,隻是此事,於她於我,都是無解,往後餘生形同陌路再不相見,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注視著佛子因擔憂而略皺起的眉頭。

思空麵容清俊,卻沒有絲毫的攻擊性,很容易讓人心生信任,隻要注視著他的眼睛,就能感受到來自佛修五蘊皆空的靜遠和廣博。

讓他想起了一張記憶中的臉。

想起了一個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過的人。

思空是個生來就具有佛性的人,不然也不會幾歲的年紀就被選入感業寺中,承襲佛子之位。

但可惜,無論再怎樣生來心中有佛,也還是太年輕,未曾經曆過世事諸苦。

才會耿耿於懷於一樁往事。

溫淮瑜平靜地看著他,語言輕柔,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佛子心中真正難以啟齒的地方。

“你屢次來見我,究竟是想看看她的孩子,讓佛國所有人都恐懼的摩羅是什麼樣子,還是想來找我要一個答案?”

溫淮瑜輕聲道:“要一個……當年感業寺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的答案?”

思空怔愣片刻,臉色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慌亂。

他思考良久,深深低頭:“還請溫施主賜教。”

溫淮瑜將佛子困惑的事情一語道破,看到佛子略帶迷茫的麵容後,卻又止住不再說了,反而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

“我可不會告訴你答案。”

溫淮瑜將最後一顆棋子收好,那是一顆黑色的棋子,如玉的質地,襯得溫淮瑜的手指白得有一絲透明感。

黑白二色的棋子被收入灰色的石盒中,蓋住斑駁光影。

溫淮瑜緩緩起身,絳色的交領長衫被清風撩動,將他寬大的袖子鼓起,卻顯得他身上透著蒼涼的黯淡。

“我不會踏足涼州,並不隻是因我不願,而是我不能。”

祁念一靠在不遠處,聞言微微垂眸,神情有些複雜。

溫淮瑜是唯一一個不入神機的見龍門修士。

並非因為他是神機令主的師兄。

而是因為,在很多年之前,墨無書就意識到,溫淮瑜的體質特異,一旦靠近深淵,就會發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而佛國是整個北方在深淵的門戶。

他不入佛國,亦是不入深淵。

溫淮瑜背對著佛子,緩步離開,“至於秘境之事,會有人願意去的。”

佛子怔然看著他的背影,許久說不出話。

原來,他是因為在內心懷疑師門所為的正確性,才一直在尋求答案嗎?

不知過了多久,佛子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幾下,回頭便看見祁念一站在他身後,一本正經道:“彆難過了,大師兄不去,我去啊。”

……

出發去白澤秘境之前,祁念一準備將另一件事情徹底了解。

送信。

這兩年,她和蕭瑤遊兩人,已經斷斷續續地將當年從無望海帶出來的信物,送去了一部分。

因為時間太久,雲娘交給她的地址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無用的,她們需要費很大的功夫去查,找到三百年前在這裡的一家人,世事變遷過後,現在去了哪裡,是否還活著。

若家中已經沒有直係血親在世了,就會將信物交到他們的族中。

但仍有一些,在三百年的時間洪流下,或舉族搬遷,或舉族覆滅的。

思來想去,祁念一在渠州找了一座風光秀美的山,建了個山莊,喚名歸來山莊。

讓那些人從無望海中出來的時候,有個落腳點。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歸來山莊何時能派上用場。

而後,將那些本人和家人都已經仙逝的人送出的信物,埋葬在了他們心心念念的故鄉。

此事與其說困難,不如說是繁瑣。

比起修煉和鬥法要耗神得多。

但她們倆不知不覺,已經堅持了兩年時間。

當年從無望海帶出來的一長串名單,被一個個勾掉,現在還剩下的,也隻有十幾個了。

她決定在出發前將這件事情徹底了結。

聽到她的打算,彼時又在滄寰蹭住的蕭瑤遊屁顛屁顛地就跟來了:“這事怎麼能少得了我呢。”

確實少不了她。

這個名單上一大部分人,都是靠全大陸最大消息販子蕭老板找到的。

兩人一道出發後,又叫上了慕晚,三個人分頭,十幾個名單對應的十幾個信物歸屬者被一一找到,能節省不少時間。

這幾日,她們見到最幸運的,莫過於父母雙親儘是高階修士,不僅仍然在世,甚至三百年過去,也完全沒有放棄,聽聞孩子在無望海中安好的消息時,一時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也有後來放棄了等待,但在接到信物時,又哭又笑的妻子或者丈夫。

更多的,還是早已經離世的普通人。

到三人重新聚頭時,名單中隻剩下了最後一個,是雲娘本人的。

蕭瑤遊看著自己收集來的消息,低聲道:

“雲娘師從孤山,家裡除她之外,沒有旁的修士,兩百多年前就已經舉家從西洲搬到了中洲,她的父母應該都已經不在了,但他們的後人應該還在中洲,現居……大津國。”

她說到大津國時,情緒有些低沉。

被祁念一察覺到了。

祁念一想起來,蕭瑤遊曾經說過,她入修行之道之前,就生活在大津國。

大津國在靠南的方向,根據查到的消息,雲娘現存的家人應該就在大津國的國都輝城。

祁念一的一頭白發太顯眼,在這種四處都是凡人的地方,她通常都得帶著鬥笠,直接遮住她的頭發和臉,以免嚇到旁人。

在街上問了一番後,才勉強探聽到了一點消息。

“哦,原來你問的是雲家啊,早說嘛,雲家在後坊,從此處走完這條街,再穿過兩個小巷就到了,門口有雲府的牌子,聽說他們祖籍在西洲,已經搬過來很多年了,若不是我年紀大些,還不知道呢。”

祁念一問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聽老太太說:“說起來,雲家的仙去的老祖宗,跟我還有點交情,年輕時候老是聽見她說什麼,要等人回來尋親,擔心她跑到西洲老家去,還在那邊給她留了信,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找到沒。”

說著,老太太眯著眼打量祁念一:“你是來尋親的?”

祁念一低聲道:“算是吧。”

原來,蕭瑤遊查到的雲家舉族搬遷的消息,是他們自己留下的,就是為了方便雲娘回來了能夠找到家。

探聽到了方向,祁念一叫慕晚和蕭瑤遊一同前往,卻發現蕭瑤遊坐在街邊的一家包子鋪前,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略顯破舊的府邸出神。

聽到祁念一叫她,蕭瑤遊才道:“你們去吧,我在這等你們。”

她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似的,明明沒必要,卻解釋道:“我累了,休息會兒。”

祁念一看了她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麼,沒再多說,和慕晚一同往雲府的方向去。

留蕭瑤遊一人,叫了一碗茶和一屜包子,卻並沒有吃,隻是坐在那裡,看著街角處的宅邸。

從褪色的圍牆上能看到上麵掛著的門牌,有一個蕭字。

雲家來開門的是個小丫鬟,看著祁念一和慕晚與眾不同的打扮,好奇道:“兩位有何貴乾?”

祁念一:“我們來替朋友送個信,她是這家的人。”

本以為和之前很多此那樣,都得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解釋的通,卻沒想到小丫鬟一聽這個,眼睛就亮了,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帶著祁念一和慕晚進了府。

小丫鬟:“老太太張榜找過很多次,但來的多半都是些江湖騙子,惹的老太太傷心了好幾回,後來才不去張榜找人了,說是這麼說,家裡人都知道,老太太找人的心思半點都沒消減。”

祁念一和慕晚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新奇。

如先前他們遇到的那個,父母都是高階修士,知道無望海的事情,所以才能抱著希望但又絕望的等下去。

但雲娘家中都是凡人,三百年過去,照理說,認識她的人應該都已經不在世了,竟還真的有人在找她?

入了後院,她們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瞧著身體已經十分蒼老了,但一雙眼睛卻還是非常有神。

老太太精明的眼在祁念一和慕晚身上打量片刻,然後在丫鬟的攙扶下連忙起身:“這才對,這才是真正的仙長。”

她激動得讓祁念一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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