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大結局下(2 / 2)

月出東山之下,月光在深淵之中彌漫,為其他失散的人指引了方向。

四個幽魂卻仿佛被烙燙一般,停頓了下,轉而疑惑地看向祁念一,麵麵相覷片刻,又聯起手來同時攻擊祁念一。

能指揮深淵之物進攻大陸千年,他們不可能完全不清醒。

祁念一心中沒有任何膽怯,而是更進一步。

劍尖掀起潮水,瞬息在她劍下卷起滔天巨浪。

碧海潮生夾雜著海浪的嗚咽,又被晚來的驚風吹散。

這一次的晚來風急,和她以前所用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最初她劍下的風驚而疾,後來綿軟愁苦。

直到現在,這一陣風裹挾著她從少年遊到如今的憤懣和孤絕,風中似乎交織著熊熊烈火,一劍斬下,直接將他們所站的地方點燃。

浪潮將鬼影清平,又卷起駭浪狠拍而下。

從月出東山而起,又以月出東山而收。

四個幽魂似乎沒有預料到,這次的對手這樣棘手。

她體內的靈力仿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無論他們怎樣吸食,怎樣企圖用惡念攻擊,怎樣引起她心中的恐懼,她都沒有動搖分毫。

她是一個毫無漏洞的對手。

更可怕的是,她身上有中令他們感到害怕的東西。

直覺讓他們不願靠近她半步,卻又不得不靠近。

滄浪劍已過,接下來的劍,成了祁念一自己的劍。

她雙眼中亮起微蒙的光,頓時將幽魂所有的漏洞捕捉到。

一記知秋不偏不倚,直接將四個幽魂的陣型挑散。

緊接著,祁念一所有的劍氣開始向著她自身彙聚,雲野的心念在第一時間傳遞而來,他們兩人的劍氣彙聚成一柄黑白二色的巨型重劍,大到幾乎要將整個深淵囊括在內。

巨劍憤而斬下,在深淵中發出驚天巨響。

就連深淵外駐守的人們都聽見了。

巨劍消弭後,祁念一身上浮現出溫潤的玉色。

她整個人幾乎瞬間被玉色包裹住,比起對外,這一劍的劍氣更多的向著她自己。

就好像她自傷多深,就能傷敵多重。

這自毀似的一劍,祁念一沒有絲毫懼怕。

她輕闔上眼,眼前浮現了自己這一生經曆的一切。

她最初問過很多次為什麼。

為什麼天命選擇了她,為什麼她和親友們需要經曆這些苦痛,為什麼世間存在那麼多的力有不逮,而她卻還那麼弱小。

在每一個林中練劍的日子,在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她都問過自己。

時間久了,後來就不問了。

她選擇麵對。

選擇去改變。

很久之前,溫淮瑜問過她一個問題。

當初那麼抗拒天命,為什麼最後仍然接受到深淵中來。

祁念一回想起來,那時她的回答。

“不一樣的。”

她說:“我抗拒天命,是因為我不願沒有任何選擇,隻能被送去獻祭。”

“但直麵深淵,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看清一切真相後,自己作出的決定。”

“我怕的不是死亡,若在我做出選擇之後,那個結果仍然是死亡,我會欣然接受。”

當時的她這樣回答,現在的她同樣這樣堅定。

自毀式的玉碎一劍之下,整個深淵都仿佛化作玉色之海,溫潤的玉色鋪滿每一處地方,讓正在奮力趕來的人們為之心驚。

電光火石間,夾雜著血腥氣和煙雨潮濕的一劍錚然斬來。

玉碎自傷的劍氣被茫茫煙雨衝淡,卻在四個幽魂身上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痕。

一蓑煙雨任平生。

當初南華論道上耳朵兩把劍,如今以這樣的方式衝鋒。

祁念一和玉重錦看著傷痕累累的彼此,眼神輕擦過去。

玉重錦拖著一身的血,滿身狼狽但語氣堅定:“我說過,若你需要,我願為你拔劍。”

哪怕他們之間隔著天塹。

“現在這一劍,不僅為你,也為整個大陸。”玉重錦低聲道,“為了償還我父親做過的一切。”

緊接著,所有在深淵中迷失方向的人都找到了這裡。

墨無書整個人化身劍光向著幽魂劈斬而來。

劍尊將酒壺中最後一口飲儘,青蓮劍清涼如水,迎合著劍尊此刻澎湃而又不羈的心情,一劍耀天光。

與爾同銷萬古愁。

希望此戰之後,當真能銷萬古愁。

道尊的拂塵,慕晚的刀鋒,越來越多的人向這裡彙聚而來。

他們在祁念一的月光之下,找尋到了這條路。

祁念一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手中握著某中玄妙的力量。

在這一瞬間,她聽見了耳畔有大陸各處人們說話的聲音,相識的亦或是陌生的,無數人期待的心情同時傳遞到了她心底。

這些信仰之力彙聚於她的劍鋒之上,夾雜著深淵中每一個人的不屈和戰意,同時凝結成劍光。

四個幽魂之中,有一個感受到了不妙,直接將自己斬成兩半,選擇了斷尾求生。

他飛快地向上飛去,衝到了深淵儘頭。

等候在深淵之外的人們早已經聚集起陣法,哪怕這裡沒有千秋歲大能,但所有人都有將幽魂徹底埋葬的決心。

祁念一感覺此時她的劍時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堅定。

這承載了所有人信仰之力的劍光不斷擴大,最後化作璀璨的光源,幾乎要脫離祁念一的控製。

祁念一雙手沒有半點顫抖,怒吼著斬出這一劍。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劍招,仿佛能看到很多人的影子。

那些曾經犧牲在這裡的天命者們,他們每個人留下的祝福和守護。

她背負著的影子和命運,在冥冥中彙聚到了一起。

徑直將殘留的幽魂和聞離江的靈魂一道徹底斬碎。

最後一劍,名為同歸。

集合了所有信仰之力的一劍。

同歸,同歸。

既是一同歸去,也是殊途同歸。

隻在一息之間。

劍光在深淵中留下一道寬闊而又璀璨的印記,這道金色的印記似乎永不會消弭。

幽魂們汲汲渴求千年不曾得到的信仰之力,終於被他們碰到了。

以洗儘一切的姿態。

斬出這一劍之後,祁念一腦海中有一瞬空洞和失神。

在聽到其他人的呼喚後,很快轉醒過來。

慕晚掩藏不住的激動,抱著祁念一哽咽道:“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祁念一深呼吸幾下,將氣息平複下來,平和道:“是啊,結束了。”

她輕笑道:“我們回家。”

深淵之中,哪怕最沉穩的道尊,長須掩蓋下的嘴角都掩飾不住的笑意。

所有人就像最初來時那樣,高唱著戰歌向上空飛去。

祁念一在隊伍的最後。

深淵之中仍然幽深,極其容易失去方向。

人們沒有意識到,祁念一沒有跟上來。

她站在深淵之中,輕聲道:“現在,就隻剩最後一步了。”

她看著手中的長劍,目光似有一瞬不舍。

緊接著,眼前被雲野取代。

他們兩人注視著對方,都隻是露出一個笑容。

“我們送白澤回家。”

祁念一驅動著神念,將體內屬於白澤的力量慢慢抽離。

就在此時,她聽見了白澤的聲音。

“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些幽魂已經消亡,為何還要更進一步?”

祁念一輕聲道:“我答應了要將你複活。”

“而且,隻有將深淵徹底埋葬,才算是一切的終結。”祁念一道,“隻要深淵還在,無論深淵中有什麼,終究都是一個隱患。”

“惡念永不會徹底消弭,就像我不知道會不會又有其他的幽魂卷土重來。”

白澤卻說:“你知道複活我,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你在妖域找到的最後一個部分,並不是我的心臟。”

祁念一將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聲。

“你之前說,你是我的雙眼和部分神通力,其實不是。”

“隻是一雙眼睛,不會有像你這麼強的神力。”

白澤歎息著,仿佛宣判:

“你才是我的心臟。”

一千年前,在祂被殺死,身體被分解埋葬到各處的時候,祂的心臟逃走了。

那顆心臟經受了千年的洗禮,最終成為祁念一,落在中洲西京城中,被人類皇帝撿到養大。

“你是我的心臟,所以你能感受到關於我的一切。”

祁念一睫羽輕顫,她平靜道:“我猜到了。”

“早在進入妖域之前,我就隱約察覺到了。”

祁念一淡聲道:“但那又如何呢?”

白澤一時說不出話來。

祁念一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堅定地看向雲野。

他們兩手交握,同時握住了非白的劍柄。

他們都清楚,不止是祁念一。

非白是雲野靈魂的載體。

但非白又是白澤的骨頭鑄成。

複活白澤,他們兩個人可能都會死。

雲野眼底的不舍和心痛藏得很深,他的手隻是虛搭在劍柄上,被祁念一帶著,用她最愛的劍,穿透自己的身體,用這把劍剖開血肉,填滿了白澤最後那塊缺漏的骨骼。

用本命劍自傷,劍靈傷害主人。

無論是祁念一還是雲野,都感受到了靈魂撕裂的痛楚。

那中痛仿佛要將他們一片片撕碎,然後重新拚裝成不屬於自己的樣子。

祁念一在靈魂的劇痛中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的血液仿佛在離她而去,她聽見自己似乎在發出非人似的痛呼和嘶吼,最後卻又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直到一切重歸寂靜。

……

等到最後一個人從深淵之中凱旋而歸時,所有人都歡笑著含淚擁抱歡呼。

戰歌響起時,深淵中也傳來劇烈的響動。

在大陸上橫亙千年的深淵,在他們的注視之下開始緩緩合攏。

就像是有一雙手,將這個缺漏一點點填滿。

蕭瑤遊驚慌問道:“她在哪,她怎麼沒出來?”

她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不屬於這個時間的神聖之力自深淵中悄然傳來。

他們看著一道純淨的白色光芒緩緩上升,光芒中似乎有一個影子,是他們在幻象中看到的白澤真身的模樣。

祂的皮毛雪白,雙角的質地似金似玉,眼睛是璀璨的金色。

天地間所有的神力都開始向白澤彙聚而來。

人們看著那位神明向著高空飛去,看見天空出現一個金色的漩渦。

看著那位神明消失在天幕儘頭,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直到地裂時發出的轟隆聲消失,人們才怔然低頭,看向地麵。

深淵已經徹底合攏。

但還有一個人,沒能回來。

……

三年後,原本是深淵的地方已經徹底平坦。

深淵消失之後,這裡出現了一個幼苗。

這顆幼苗外麵包裹著冰雪,葉片是赤金色的。

像極了當年祁念一用的那把名為照孤光的劍。

當年深淵被徹底埋葬後,葉熹微冰封整個大陸的力量消失,一夜之間,大陸又像從寒冬回到了春天。

所有的地方的冰雪都完全消失,除了這棵樹。

這顆奇異的樹在三年之後開始慢慢長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成一顆巨樹。

圍繞著巨樹的是綿延千裡的竹林。

這裡沒有被用來建造彆的東西,而是不知被誰中植了一整片竹林。

鬱鬱蔥蔥的竹影搖曳,綿延千裡沒有儘頭。

時常會有人帶著酒到這裡來,待上很久之後才離開。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也很雜。

有人隻是前來送上一束花,也有人送來一碟點心。

或者是一枚洗劍石。

又一個三年過去,人們仍然沒有放棄,經常到這裡來,企圖等待一個奇跡出現。

這一日,慕晚是拎著酒來的。

她不怎麼愛喝酒,但念一喜歡,她每次來都會帶上。

她和往常一樣,將酒灑在地麵。

這裡沒有石碑,也沒有雕像。

並不是他們吝嗇,而是他們不相信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慕晚吹著晚風,靠在巨樹上,將一片竹葉銜在嘴裡吹了一首不成曲的小調。

小調悠揚,在東洲流傳多年。

“說好一起回家呢。”

慕晚輕歎著,這一聲被埋入晚風之中。

巨樹落下一片白色花瓣,觸手溫熱。

慕晚覺得今日風動竹林的聲音格外大了些,讓她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清。

而後,她感覺到心臟一陣奇異地跳動。

又或者說,是這片竹林之中,以及這棵巨樹發出了如同心跳般的律動。

就好像巨樹活了過來。

有一根藤條從巨樹上伸展下來,卷住了慕晚的手指。

慕晚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巨樹發出微蒙的光,最後逐漸燦爛起來。

一如她過去那些年懷念的劍光一樣璀璨。

……

又一個三年。

滄寰學堂裡,傳來幼童的揮劍的聲音。

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還小,每次揮劍都要“嗬、哈”一聲,令人忍俊不禁。

在幼童旁邊,有一個穿著滄寰淺藍色道袍的女修,長發高束,嘴裡銜著一片竹葉,睜開一隻眼睛瞥了一眼,懶洋洋道:“太慢了。”

幼童們立刻緊張起來,加快了揮劍的速度。

女修低笑一聲,折下一根樹枝,飛掠在地麵上,給幼童們演示了一遍滄浪劍。

行雲流水。

看得幼童們驚歎不已。

演示完劍法後,女修感覺自己道心的最後一片,終於補圓。

她身上似有金芒閃過。

多年過去,天空中再次出現了那日白澤回到仙界時出現的金色漩渦。

無數人看著那個漩渦,心中都開始緊張和激動起來。

她身旁,一個高挑的男子突然出現,溫聲道:“好快啊,當年白澤說若祂離開,此界則再無人能打開天門飛升,卻沒想到,祂還是給你留了一點希望。”

當時,他們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

卻沒想到,白澤並沒有完全將非白和祁念一體內的生命力抽走。

仁慈的神明,終究還是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

照孤光中同時留有雲野的魂魄和祁念一的心頭血。

在合攏的深淵之上重生、發芽、溫養,最後長成參天大樹。

祁念一輕笑一聲:“誰能想到,我在妖域取到的並不是心臟,而是祂留下來的鑰匙。”

雲野看著她:“我還是好奇,你究竟在那本天命書上寫了什麼,才讓我們能走到今天。”

祁念一瞥他一眼:“你不也是不願意告訴我,那把紫水晶劍上寫了什麼?”

雲野無奈道:“說不過你。”

金色漩渦中的光芒降臨在祁念一身上。

她禦空直上,就像多年前一樣,慢慢靠近那個金色的天門。

大陸上,無數的修行者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同時抬頭注視著她。

這是神明離去之後,這片大陸上出現的第一個飛升之人。

他們目送著祁念一穿透雲層,向著更高的方向飛去。

她去到了更高的地方,繼續追尋她的劍道。

她身邊是始終陪伴著她的劍靈。

無數人看著她觸碰到世界的頂峰,最後穿透金色的漩渦,消失在了天幕儘頭。

無人知曉,那本已經封存直至消失的天命書中,寫著這樣一句話。

即事已如夢,後來我誰身。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後麵還有番外,應該不多,會寫一些配角,感興趣的可以往下看。

————

寫到這裡真的特彆感慨,也很舍不得。

這本書陪伴了我四個月,我真的很舍不得念一、小晚,還有書中每一個角色。

這是我寫完的第三本書,現在回看前麵,確實還是有很多毛病。

但值得高興的是,我把自己想寫的所有東西都寫完了,把我心中的故事講了出來。

希望這四個月,念一的勇敢和堅定有給大家帶來感動。

念一去到更高的地方尋道了

我也暫時和她說再見

也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

元旦快樂,下一本再會~

今天發88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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