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謝眠這一撞,撞得有點準,把自己整個人都送進了對方懷裡。

身後的懷抱清冷如雪,謝眠來不及反應,一條手臂穩穩地圈住他的腰,扶住了他,旋即一堵冰牆在妖獸麵前憑空而起,晶瑩剔透,脆若琉璃,仿佛一碰就會碎。

……這看起來脆脆的,能擋得住嗎?

謝眠頭也不回,盯著妖獸,沒有掙紮,心很大地任由那條手臂穩穩攬著他,反正他沒察覺到有殺氣與惡意——他的雙腿還沒能恢複呢,杵著尾巴站在岸上,很累的,姿態也不好看。

謝眠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情況下,遵守兩個原則,保持好看和快樂偷懶。

於是他心安理得地掛在了身後人身上。

嗷嗚聲響起,謝眠眼睜睜看著妖獸一爪子撓上來,果真聽到了清脆的一聲喀嚓,不過碎的不是冰牆,而是妖獸的爪子,那妖獸利爪上十個指甲,全崩飛了。

鮮血四濺,妖氣越發濃鬱。

謝眠滿臉拒絕地抽了抽鼻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聞到身後人淡如高山清雪的氣息,才覺得稍微好些。

剔透冰牆擋過一招後無聲消散,妖獸兩隻前爪鮮血汩汩,落地時吃痛地嗷嗚著,但依舊警惕地看著謝眠。

謝眠今天難得地大發慈悲,最主要是他不想再聞到這個妖氣了。他朝妖獸抬抬下巴,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走吧走吧,再不走要揍你們了。”

那妖獸嗷嗚兩聲,可能真的聽懂了,一邊防備一邊慢慢地帶著另一隻圓滾滾肚子的妖獸躲回了山林裡。

謝眠心念微動,河流裡清澈的水流自發卷起浪花,將岸邊妖獸受傷留下的血跡衝刷乾淨,連帶著妖氣也衝散了許多。

謝眠總算緩過氣來,他轉頭,對上了一雙沉如古井的眼。

男人氣質冷雋,神情冷清,眼底黑沉沉的,像是藏著什麼很危險的東西,謝眠看不出來,隻覺得這道目光透著無聲的寒,他莫名地沉溺在這目光裡,竟沒有第一時間關注到對方的樣貌。

等他回過神來,攬在他腰間的手臂一鬆。

謝眠匆匆忙忙召了朵雲將自己托著,避免屁股落地或者尾巴沾泥的慘狀,再抬眼時隻見玄衣男人化作一道輕煙,驀然消散。

他錯愕地睜大眼,雲朵隨他心意往前飄了幾步,他伸手一抓,抓了個空,一縷淡色輕煙在他指尖縈繞了兩圈,最終還是消散了個乾淨。

——這是誰?

謝眠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居然沒看清對方的臉。

*

謝眠一路心不在焉地遊回小木屋附近,想了想,一躍而起,召了雲朵,托著他飄回屋裡。

其實他今早才剛回過一趟小木屋,本來不會這麼快又回去的,但他現在有點事想問青玄。

雪白的雲朵上托著一團純粹的赤色,飄到哪裡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骨骼纖細身似少年的赤鮫懶洋洋地半癱在雲朵上,上半身鬆鬆垮垮地披著件緋色外衣,衣袖搭在雲邊,隨風蕩出瀟灑的弧度,隱約露出半截雪白如瓷的手腕。

他修長的魚尾隨意地垂在雲外,尾巴尖有意無意地晃著,魚鱗在和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每一片都完美得讓人心折。

小狐妖聽見聲音,一推開門,恰巧看見這一抹紅飄來,立刻呆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眼珠子跟著謝眠轉。

它當了多年小狐狸,還是很不習慣當人,橫豎秘境裡沒彆人,它又繼續變回了原型。

於是片刻後它突然抬起爪子捂著臉,又嚶嚶嚶地跑掉了。

——如果沒有滿臉毛絨擋著,謝眠大概能看見一隻紅臉狐狸。

剛開靈智的小妖心思都單純得很,小狐狸以前住在山溝溝裡,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見了就忍不住害羞,害羞就忍不住想跑。

至於秘境外的錢老爺?

嗯……大概……可能……也許,已經被小狐狸忘掉了吧。

謝眠“哎”了一聲,沒把那隻黃團子哎住,也懶得扯著嗓子喊,見沒了影,便不管了,徑自從沒關緊的門裡進去。

青玄不在屋裡,他似乎有彆的事,經常不在。

謝眠習以為常,他與青玄的關係也還沒好到能去乾涉對方的去向,甚至他問也懶得問。

他見床榻上鋪了錦被,本想過去躺一會,結果剛靠近就聞到了青玄身上獨有的陰寒氣息。

青玄睡過這張床。

謝眠的動作頓住了。

青玄沒故意瞞著身份,謝眠知曉他是冥界的人……鬼。

鬼麼,沒有生氣,總是冷冷冰冰的。

謝眠又懶散地躺回了雲朵裡,離床榻遠了點,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又玩起了自己的肚子。

準確而言,是肚子裡的那隻不知是什麼的小白團。

這一玩就沒個停手,等青玄推門而入時,看見的便是一尾宛若鹹魚的赤鮫癱在綿軟如雪的雲朵裡,雙手覆在小腹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笑得眉眼彎彎。

青玄腳步頓了頓。

他見過謝眠笑,很多次,但大多數時候,謝眠笑起來都是懶懶散散,漫不經心的,仿佛隻是偶然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隨便勾一勾唇角。

笑過一笑,便算結束,不會再往心裡放。

他哪裡見過謝眠笑得這麼……

青玄詞窮。

走過四海八荒,見過千妖百鬼人生百態的冥帝,詞窮了。

他略有失神地看著謝眠輕輕勾起的唇角,被緋紅的衣領襯著,少年雪白的臉頰仿佛也鋪了一層淡淡的紅,委實……讓鬼心動。

青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突然有一種衝動,想碰一碰謝眠眼角的赤鱗,還沒碰到,謝眠發現他回來了,蹭地一下翻身坐起。

青玄的手落了空,他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到桌邊坐下,順手到了杯茶,掩飾自己的些許不對勁:“……怎麼?”

謝眠沒留意到青玄的異常,他琢磨了一下,問:“青玄,魚是生蛋呢,還是生魚呢?”

青玄視線落在手中茶杯上,腦海裡卻還反複回想著謝眠眼角的一片緋色,道:“魚當然生蛋……”

他下意識想接一句“問這個乾什麼”,眼角忽然掃見什麼,話就拐了個彎:“你動了這麵鏡子?”

謝眠“啊”了聲,被帶偏了,順著青玄的話望過去,看見了桌上一麵古鏡,那古鏡很奇特,是石頭做的,背麵刻著許多雜亂的紋路,他早上回屋時看見了,好奇地翻過來看了眼。

然而那鏡麵朦朧不清,謝眠探頭望了眼,隻照到了模糊的半邊臉,把他照得醜醜的,他立刻沒了興致,也沒再碰。

謝眠如實說了,青玄卻眉梢一挑,意興盎然地追問:“照到你了?你快來再照一下。”

謝眠不明所以,驅動雲朵過去照了照,這回他照到了全臉,隻是鏡麵仍舊模糊,像披了層霧氣,裡麵的人影像他又好似不像他。

“這是什麼?”

“三生石。”青玄同樣站在旁邊,在鏡子能照到的範圍裡,可鏡子裡隻有一抹赤色,並無他痕跡,他問:“你今天可有見到什麼人?”

謝眠轉頭看他,微微眯了眯眼,沒說話。

青玄仔細看他神情,見他神色如常,隻稍微帶了點疑惑的樣子,偏頭看了看仍舊照著謝眠的三生石,反手扣上,才道:“冥界的三生石,能照前世今生。”

不止。

剩下的話青玄沒說完。

他特意將三生石帶進來,可不是為了單純給謝眠照個鏡子的,三生石最大的效用,是複刻。

它能複刻,鏡中人的前塵過往,往事,和故人。

*

被三生石打了個岔之後,謝眠忘掉了繼續問關於魚生蛋的事。

不過由於三生石長得太質樸又仿佛是個劣質玩意兒,謝眠照過一次後,沒了興趣。

他回到水裡,順著水流四處遊走,一邊琢磨肚子裡的這隻白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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