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們這班妖族院生,枉占著這般優待,卻不思苦修精進增益修為,整天隻知道同族傾軋,相生鬥怨,難道當真願意被人罵作烏合之眾,當真是朽木不可雕!
明堂院生,最忌同窗相棄,今後如若再被我發現你們這些人互相尋釁挑鬥,必定全部以院規論處,絕不姑息!”
兩廂眾生,聽得這般痛罵,自然不敢作聲,剛剛的那般衝湧的愣勁兒全被潑了個透心涼,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視人。
“好了,你們青陽的,沒吃飯的趕緊進去吃飯,吃完的都給我回齋房去溫書、休息!”
瞻遠師兄見著這般院生也被罵得老實了,便不再苛責,隻平息矛盾便是。
那些個青陽的院生一看沒被責罰,當然如釋重負,個個灰溜溜地極速退出廊道。
這般尷尬情景,誰還吃得下飯食,倒不如等到瞻遠他們撤了再回來補上便是。
不消片刻,廊下就隻剩玄堂閣的一眾院生,沒有瞻遠師兄施令,誰也不敢貿然遁走,隻得乖乖杵在一邊,等著訓話。
“玄堂的,也都散了吧,回去給我好好反省,切不可再與其他閣的院生生事!”
瞻遠看了看周身的一眾玄堂院生,終還是覺得自己手底的這班人與青陽的人相較而言,還算老實些,便更不願橫生枝節,草草叮囑幾句了事算了。
瞻遠師兄就是好說話,眾人亦是長舒一口氣,紛紛放鬆了精神,準備散去。
“等等!”
錦辰見瞻遠師兄對璞玉之事竟然隻字未提,心中自是難平,立即出言,攔住瞻遠師兄和一眾院生的去路。
“還有何事?”
瞻遠師兄以為錦辰又要生事,本已落下的心即刻又提了起來,更多出幾分提防,表露在麵上卻似一絲冰冷的敵意。
“師兄,你們所有人,還欠璞玉一個道歉!”
錦辰眼神分外堅定,對著眾人,字字清楚,鄭重。
“此事確是錯怪璞玉了,但璞玉或也該反省一下,為何一班眾人,偏偏隻有他最易惹人生疑,日後也應好生自省篤行才是。”
瞻遠師兄寥寥一句,顛倒黑白,不僅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更還把錯又扣回璞玉頭上,登時氣炸了錦辰!
“錦辰,算了吧,東西找到了就好,咱們回去就是了。”
璞玉看出錦辰眼圈微紅,更一直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不覺攥得更緊。
璞玉自是萬不想他再為自己出頭受辱,一味拉著他後退,隻想儘快息事寧人。
可錦辰哪是這般肯忍氣吞聲的,必得幫他討回這公道,不然以後似今日這般的欺辱隻會如影隨行,次次更甚,絕不會消失!
“師兄,璞玉有什麼錯,他沒做過那些偷偷摸摸之事,卻平白被人潑上臟水,他錯在何處?!
說到底,不過是你們希望他有錯,因為針對一人總比解決一事要容易得多,而你們,根本沒有解決一事的能力和擔當!
他沒錯,有錯的是你們,因為隻有假裝是他的錯,你們才能繼續站在道德的高階之上,沒有一絲愧疚地傷害他。
今日,你們可以不說出這句道歉,而且就算是說了,他也並非就必得接受。
但是,如若他日,你們再想要伸手無端指責誰的時候,請你們先捫心自問:你們憑什麼?!”
錦辰字字如釘,落地鏗鏘而決絕,目光更如鋒刃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話音還在廊道上回蕩,錦辰已頭也不回地拉著璞玉轉身走入滂沱雨幕之中,將那幫被這一席話震得還有些恍惚的一眾院生連同瞻遠,一並丟在身後。
廊外的雨依舊氤氳著萬千氣象,卻也衝刷得山石亭台、天地萬物,處處分外光潔閃亮,獨留著廊道之中一團渾濁悶熱。
那些人是如何乘興而來,掃興而散的不得而知。
但錦辰和璞玉兩人確是在雨水之中淋了個暢快,直到儘興,才跑到一處高亭之上躲起雨來。
最是璞玉,被牽著一臂跟在錦辰身後,兩人踏過積滿雨水的石徑上,腳下濺起朵朵清澈水花。
周身落下的不是雨,是絲絲縷縷的甘醇烈酒,淋得人不覺醉眼朦朧,不敢相信這般皆是真的。
雖一路無言,他卻癡癡地望著身前錦辰恣意灑脫的背影,越發覺得偉岸而堅實。
從未體會過的感動、溫暖和安寧一股腦兒地守護著他羸弱的小小身軀四周,暖得他又止不住地淚湧潺潺,卻因淚雨交融而渾然不覺。
這暖意瞬間流淌進他全身,溶入血液,注滿靈魂,好像從小到大所有受過的屈辱、構陷、霸淩,傷痛,全都被這大雨衝乾洗淨。
從今以後的璞玉再不是那個沒人要的任人欺辱的小野妖,而是一個長出脊梁的,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的、更有人在意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