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城的培訓計劃早在年初就已經在台裡公布, 具體日期待定但對於有心參加的人，其實早就提前很久做了準備。秦千柔不是台裡唯一的參加人員，但她肯定是最後一個提出申請的人。
忙忙碌碌, 終於還是快到秦千柔要去海城的日子。林霜之特意把她叫到辦公室, 對於即將離開三個月的同事, 她不是沒經曆過, 但這次是秦千柔, 的確是首次。
“千柔，工作都交接好了吧？”難得今天林霜之的辦公桌非常整齊乾淨, 並沒有在處理文件, 而是特意泡了兩杯茶。
秦千柔走過去，知道這次的談話不是三言兩語走過場的那種，於是靜下心來安穩坐定。
“都處理好了, 等小婉開會回來簽字就行了。”
林霜之從不懷疑秦千柔的業務能力, 身為組長，她例行公事問一遍就足夠。今天叫秦千柔過來，其實她有不少話想說。一半是受了台裡領導的指示，另一半則是她自己所想。
看她猶豫著摩挲杯口, 卻遲遲不說話，秦千柔不知組長在想什麼，但她很淡然地等著。完成了工作交接, 其實今天她很閒, 談完話簽了字就能下班回家了。
“千柔，這次去海城, 三個月是段不長但也不短的時間。雖然你申請參加的時候和我說，想要提升一下自我能力也想多認識些同行，但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去的根本原因。”
秦千柔斂了眉, 沒有承認，但也不否認。
“其實這次台裡原本是打算安排讓我去的，但手上工作太多實在走不開。沒想到是你替我解圍了，不過你願意去，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提出申請的時候，林霜之說的大多是一些關於培訓項目的好話還有對員工積極參與的鼓勵，今天說的算是心裡話了。
“聽說這個培訓反饋不錯，之前去參加的同事回來都說有收獲。正好我有時間，也想去體驗一下。”
秦大記者向來都是忙到飛起的人，她的時間都用在做大項目上，但林霜之並沒有去計較這話的真假。
雖然在她眼裡，這話分明就是借口。
但平日裡，又有多少人不是用著各色各樣的借口去做真正想做的事呢。
“那我期待你回來後帶給大家更多的成果分享。”
“我會的。”秦千柔答得十分乾脆，沒有半點猶豫。
就好像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借這次去培訓的機會尋找留在海城的機會。那麼，她培訓完了，還是願意回來的。
林霜之覺得台領導的顧慮已經得到解答，她沒有必要再試探了。問到這個程度，憑借秦千柔的聰明，應該知道是什麼用意。
她輕咳了一聲，這次開口挺利索：“那我個人也向你提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秦千柔麵容平靜，淡笑道：“組長你的要求，我什麼時候拒絕過？”
也對，這麼多年的合作下來，她們之間談不上多親密，但彼此足夠尊重理解，從來不會讓對方太過為難。
“去了海城以後，也彆忘了蒙城的朋友，有空常聯絡。”
秦千柔無論如何沒想到，向來專注工作的組長竟然會說這事。
林霜之笑了一聲，淡淡自嘲：“是不是覺得我這話挺突兀的？我和你都是工作起來就會忽略全世界的那種人，但畢竟去了那麼遠的地方，還有很多牽掛關心你的人。所以無論如何，抽空回應一下。”
秦千柔第一時間想到的人便是沈沂秋，這孩子最近的情緒不太好，但在她麵前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她在很努力地掩飾自己的情緒，秦千柔看的分明，卻隻能佯裝不知。
可她轉念一想，林霜之和沈沂秋沒有接觸，她說的肯定不會是這個。那麼，能讓組長特意強調的人……
想起上回黎婉哀怨的語氣和落寞的神情，再看組長破天荒地提出這樣的要求，看來有意的人，並非黎婉一個。
秦千柔勾了勾唇角，說：“我會的。”
林霜之滿意地笑了，這下黎婉應該不會再愁眉苦臉憂心忡忡了。雖然黎婉沒有明說，但還是能感覺到她這些天來情緒不佳的原因。
於公於私，她都希望黎婉好好的。
“那我就不耽誤你了，待會小婉回來，你們辦好手續就提前下班吧。”林霜之知道，大張旗鼓搞什麼歡送儀式秦千柔肯定不喜歡，更不會接受。
“謝謝組長，那我先出去了。”秦千柔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頭看她，“你也不要隻顧著工作，錯過了好風景。”
黎婉中途偷溜回來，跟秦千柔說，這個會得開到下午，讓她彆白等浪費時間。她們早就計劃好了，這周末去她家裡歡送她。
下周一，海城的培訓項目就正式開始了，所以秦千柔訂了周日下午的機票。
**
車子依然停在蒙大校門外，早上的時候沈沂秋問她，今天來不來。秦千柔如常說，會來的。
等沈沂秋坐到了車裡，秦千柔才反應過來早上的問題用意何在。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花，秦千柔怔愣了一下。
沈沂秋很是從容，像是從沒有其他意思，隻是單純想送花。
“辛苦麻煩了姐姐這麼久，希望這個可以表達我的感謝。”她說完，便輕輕將花遞到秦千柔的眼前，語氣溫柔。
車裡沒有花香，但秦千柔覺得自己的鼻尖有點發酸。這不是路邊花店裡買的，也不是花圃裡采摘的。這樣的花，在其他地方應該是很難買到的。
沈沂秋見她不動，也不拒絕，心裡忐忑，可是手卻沒有收回。
“姐姐連這個都不肯收嗎？也不值什麼錢的，可能會讓你覺得幼稚。”沈沂秋說到後來，有些低落。
也許在她心中覺得很好的禮物，在姐姐看來，不過是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話剛說完，手裡一空，那被握著許久的禮物轉瞬就到了秦千柔的手裡。
“謝謝，我很喜歡。”秦千柔很是配合地做了一個淺聞的動作，不誇張也不做作，讓沈沂秋心頭忽的湧起一陣暖流。
好想抱一抱姐姐，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自己有多舍不得她去海城，還要一走三個月。
雖然秦千柔說過，培訓期間也是有短暫假期可以回來的，但具體何時並不確定。沈沂秋想的卻是，你哪怕隻走一天，我也會很想你。
這束花的數量並不多，沈沂秋捧著它從學校走出來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沒誇張到人人震驚的地步。這些年裡秦千柔的淡漠讓很多追求者望而卻步，但也阻擋不了愛慕者們表達仰慕之情的心意，所以電視台其實經常能收到送給秦記者的花或禮物。
無一例外，她全都拒收，並且提前告知前台，陌生人送來的禮物直接退回去。
可是，沈沂秋送給她的花，她很喜歡。
“辛苦你了。”秦千柔纖細的手指輕輕滑過每一朵花瓣，神色動容。
沈沂秋微微紅了臉，剛開始她的確不太熟練，差不多練習了兩個晚上才折出像模像樣的花來。
是的，她親手為姐姐折了一束花。就像她的愛情，不會枯萎，不會過期。
“如果姐姐喜歡，我以後也……”看到秦千柔是真心喜歡，沈沂秋高興不已，想著今後也要常常送她。
秦千柔卻打斷了她：“這樣的禮物送一次是很有意義的，但彆為我浪費時間。”
沈沂秋表情一僵，唇邊的笑意都沒來得及收回去。氣氛一瞬間跌到冰點，仿佛剛才的溫情跟喜悅都是假的。
沈沂秋澀然開口：“姐姐，我從來不覺得為你做的一切是浪費。”她緩緩抬眸，鼓起勇氣注視著秦千柔，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這樣近距離好好看她了，“能讓你開心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哪怕你不讓我喜歡你，隻要你高興，我也可以停在原地。
沈沂秋說話的時候，秦千柔的心是紛亂的。她害怕沈沂秋說出讓她無法應對的話來，她怕眼前滿懷真情的孩子抑製不住內心而將心意說出來。
然而沈沂秋選擇了克製，她的話裡分明包含了綿綿情意，卻說的那麼淡然普通。如果沒有那天的吻，沒有秦千柔細膩的心思，恐怕這樣的對話並不會引起什麼歧義。
沈沂秋比她想象的要沉穩，秦千柔的心裡泛起一陣苦澀。
“你留在蒙城好好學習，保護好自己，就是讓我最高興的事。”
沈沂秋看了她許久，然後笑了。
“好，我會的。”
秦千柔小心翼翼把花放到後座上，她並不是從駕駛座伸手放置的，而是特地下車走到後排，打開車門彎身放好的。這讓沈沂秋心頭發燙，姐姐如此珍視她送的禮物，讓她激動得想流淚。
周末黎婉和容菲都會過來，沈沂秋提前買了不少菜放在冰箱。秦千柔不太擅長這些，但也會幫忙做一些準備工作。這兩天沈沂秋經常窩在房間裡，秦千柔不知道她又在搗鼓什麼，想到很快就要走了，她忽然有點不舍。
秦千柔的行李不多，但她還是每天往箱子裡放些什麼，零零碎碎，真要過去生活三個月，其實東西並不少。溫以蓉打過幾次電話，想讓秦千柔住到家裡去，都被她以培訓有統一安排為由拒絕了。
溫少則也打過兩回電話，說的是沈沂秋捐贈專利的事，說後期的手續基本辦妥了，再過一陣子讓沈沂秋過去正式簽字就行。她把這事轉告了沈沂秋，對方也隻是淡聲應了一句，並沒太多喜悅。
秦千柔意興闌珊，隨意收拾著行李，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姐姐，把這些也帶著吧。”沈沂秋懷裡捧著小小一摞的盒子走了進去。
等到她近了，秦千柔才看清，是藥。
“上次你生病，我翻了家裡的藥箱才發現，品種太少了而且好多都過期了。”沈沂秋認真說著，像是怕秦千柔不認可。
“不常生病當然是好事，藥放到過期也不心疼，但你一個人在外麵，還是要備著些。”沈沂秋欲言又止，她想說，沒有人在身邊照顧，生病真地很難受。
住院很久的她，看過太多被病痛折磨的實例了。
秦千柔想起之前溫以蓉的電話。母親笑著說，回了海城就不用操心了，家就在這裡，家人也都在這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