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子跟著偽夏油下了公交車。
自然是越走越偏。
少女有些不安的湊近了身穿袈裟的青年，一邊四處環顧一邊自然而然的像是依賴大人的小女孩兒一樣，伸出左手抓住了青年的衣袖。
“咒靈們都是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嗎？”
偽夏油眯著眼，到底是默許了被女孩兒牽著袖子的嬌俏可愛舉動，展現出了成熟大人值得依賴的穩重風姿：“是喲~綾子之前都沒出過門嗎？”
綾子回憶著自己之前來這個副本的三次，不確定偽夏油知不知道那些情報，便對青年不服氣的噘嘴，更加貼近了些：“我之前也是在外麵的！但是遇到主人後，先前的事情就記不太清了……難道我這麼喜歡夏油先生是因為之前認識你嗎？”
偽夏油對上少女那雙純粹的冰藍色眸子，心中瞬間湧現了諸多猜測。
難道是被抓住後消去了記憶？
偽夏油唇角彎起，因為想到了將咒靈少女奪走後進行的研究與品嘗而愉悅的放鬆了心神。
太簡單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孩子對自己天生的好感——
沙——喳！
“唔！”
偽夏油睜大了雙眼，手死死地捏著胸前突然出現的劍刃，眼珠顫抖著下移，嘴巴下意識張開，卻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他也無法開口了。
一柄特級咒具自下而上，貫穿了他的下巴、舌頭、上顎，還在黑發六眼的少女不斷增大的力道中碾碎骨頭直切頭頂！
等等，黑發？！
已經纏上了偽夏油後頸與整個腦袋的黃絲帶被猛地下壓！
“嗬啊——”
有雙重的痛吟從喉管與被一擊貫穿的腦殼中發出，青年的身體痙攣著，從內到外都在爆發著哀鳴。
恍若精神汙染。
綾子握著刀柄的手用力一擰，向內的刀鋒硬生生的旋轉一百八十度向外，冰冷的六眼像是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牲畜般無情，將偽夏油用絲帶纏繞拽下的同時，旋身向前拉扯劈開！
回身之際隔著飛濺的紅色與被斬斷了縫線與黃絲帶，綾子瞥見了那彈開的腦殼內哀嚎的玩意兒，當即左手扯著魔女的緞帶，右手指甲暴漲兩厘米，裹著無下限術式便毫不猶豫的握了上去！
【術式順轉·蒼！】
努力控製的後果是，爆炸的範圍隻有她的右手、小臂以及夏油傑的……
綾子死死地咬著後槽牙忍耐著被馨香的血氣勾起的饑渴食欲，確定腦花被徹底炸碎不會複生之後，不敢鬆氣的用六眼死死盯著夏油傑的屍體，尋找著周圍可能隨時逆卷而來的咒力殘骸。
在車上的時候她就在不斷思考。
要不要貪婪一些收割掉偽夏油收藏的那些咒靈當做升級經驗？
——理智上讚同，內心深處卻對這個占據著悟哥摯友身體的玩意兒一秒都不想再容忍下去。
那就是要殺了對方。
如何徹徹底底的殺死對方？
絕不浪費經營出的傻白甜小咒靈形象，故作親近惹其放鬆的同時一擊斃命……不，對方是活了很久的老家夥，她必須做好後手。
力氣最大的吸血鬼馬甲可以阻止對方的本能阻攔，無法使用火法術之類的東西將其燒成渣就隻能用無下限去炸，先撬開腦殼再直擊弱點絲毫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是取勝的必須。
至於炸得夏油傑屍首不全這個殘忍的結果……
難道不比腦花不斷褻瀆著兄長摯友的屍體，甚至去傷害他和他身邊重要的人，更好嗎？
她都沒猶豫過自己的下場。
對方的咒靈操術可能會暴走也在綾子的考量內。但是一來劇本裡悟哥殺死夏油傑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咒靈暴走，二來她本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準備犧牲掉吸血鬼馬甲，極限一換一。
雖然腦花隻是幕後之人的一個分.身……
既然夏油傑的頭都沒了，也不必再擔心會被附身了吧。
周圍靜的可怕。
發自本能的饑渴感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係統，為什麼不能把馬甲切回去？]
【馬甲三損傷太重，建議修補完畢再收回。】係統溫和的誘惑道，【您不喜歡夏油傑血液的味道嗎？隻有人類的血液才會激活您的吸血鬼馬甲，那之後就能像是咒靈一樣自主修複了。】
[為什麼現在不行？！]
【宿主，您應該還記得吧？您最開始作為咒靈戰鬥的時候，也沒什麼自愈力，全憑升級才能回複呀。】
【吸收了足夠的咒靈經驗，您才有了完整的自愈術式。虛的馬甲也是一樣，是在您斬殺了信息量足夠的虛之後才有了自愈能力。而吸血鬼的馬甲，則是需要足夠強大的血液，預測夏油傑一人就滿足激活條件。】
【您明白了嗎？隻喝一點兒采樣就行……或者您打算渴到極限去襲擊活人嗎？】
【反正現在的這個出血量，也隻是在純粹的浪費吧？】
六眼的光華熄滅，化為乾涸的紅。
下一瞬，整個世界都變得猩紅甜美起來。
***
***
為了能準確的在近距離殺死腦花，綾子沒有用可能彈飛對方的矢量操作。
不熟練的無下限術式被她僅有的精度操控著，儘數用在了【蒼】的爆炸範圍控製中。
飽飲鮮血被快.感侵蝕所有理智，回過神時已經因為擁抱獵物而鮮血滿身。
綾子垂首跪坐在夏油傑的屍體旁，切回了咒靈的馬甲。
她得到了夏油傑的全部記憶，混亂中隻記得給那人打電話。
像是她無措時一定會依賴哥哥的習慣，也像是那如血液般沸騰的鮮活記憶在呼喚著某人的名字。
“麼西麼西，綾子嗎？你到高專了嗎~”
啊啊。
似乎隻是聽到這個聲音，身體裡的另一份記憶就滿足的安分了下去。
“悟……老師。”綾子艱難的從那奇妙的感官中掙脫著找回了自己，“我殺了個人。”
“……”
“他說自己叫夏油傑。”
“……你說什麼？”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茫然，然後便是吼破了嗓音般的震聲質問，“你在哪兒？！綾子，我現在就去，你是在哪兒見到的傑！！！”
不是見到，是再一次殺死啊，悟哥。
綾子低頭撫摸著枕在自己膝蓋上夏油傑的側頸，本該有齒痕的地方一片光滑。
真是倒黴呢，夏油傑。
綾子垂眸搓著指尖的黏膩，不知在嘲諷誰似的感慨著。
居然被五條家的兄妹連續殺死兩次。
第一次隻是因為乙骨而失去了手臂，第二次卻是因為她這個外來者，連腦袋都沒了。
[以後若是遇到了你，一定要對你好一點兒。]
[希望我那個世界裡的夏油傑不會再像你這麼倒黴了。]
綾子還記得進入這片停工建築區時瞥見的街區牌子。
“我現在……”
說完地址隻得了一句“彆掛電話在那兒等我”。
大概是要用蒼的衍生式高速移動過來吧？
和作為吸血鬼時香甜到讓人發瘋的味道不同，現在的綾子呼吸間都是幾乎要將她溺斃於此的沉悶血腥味兒。
她不打算問係統改變了曆史會怎樣，反正腦花應該還有彆的分.身可以繼續它的大業。
問題是弄壞了夏油傑的屍體……
綾子低頭看著膝蓋上的斷頸，如夢大醒，如遭雷擊，如當頭一棒，全身俱震！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為什麼她的懷裡是死狀慘烈的屍體？！
她怎麼就能做到每一招都像是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暗殺機器般……毫不猶豫的下手了呢？
……為什麼她絲毫沒有抵抗係統的蠱惑就吸儘了兄長摯友的血、像是對待一件無需尊重珍重隻需利用殆儘的物品？！
胃的位置翻湧著痙攣，她突然發現自己跪坐在血的沼澤之中，被讓人乾嘔的血腥氣息徹底包裹了所有的感官。
綾子就像是陷入幻覺般，有一股徹骨的冷意自心底蔓延。充滿朝氣的學生們構成的熱鬨溫馨的和平校園、出沒在白沙之中的骨質怪物在冷清月下被斬碎麵具化為齏粉、被消減的咒靈在刀下煙消雲散不留痕跡……
這是綾子第一次觸碰著實際存在的屍體。
逐漸冷去的、似乎是對悟哥非常重要的摯友的、被她斬得支離破碎的……死者。
綾子的個人世界頓時恍惚到整個都開始變得虛幻扭曲了起來。
“綾子！”上空傳來的某人急切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戰栗，男人須臾間便落到了她的身邊，發出了不可置信的顫音，“是……傑？”
綾子抬頭，望著掀開了眼罩一臉震驚茫然的銀發青年，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表情。
良久，又或者隻是一瞬，她出於本能回答了等待著回答的他。
“抱歉。”
新換回來的咒靈馬甲臉上沒有一滴血，甚至連手上的顏色都是剛剛才染上的。
唯有五條悟給她買的漂亮小裙子，被他摯友的血給浸了個透。
五條悟顯然也看到了屍體的慘狀。
他強忍著沒有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因為少女坐在那裡，像是在遭受著比死亡更難熬的沉痛打擊、從內到外都壞掉了一樣。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綾子。”
綾子僵硬的低頭，動了動嘴巴。
她像是說了什麼，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發出聲音。
然後又努力的嘗試著發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