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沉默半晌, 隻是突兀地吐出一句:“我知道是誰了。”
安城裡穂皺眉,還沒開口問是誰,工藤新一已經報出了名字。
“深浦良子。”
這下不隻是安城裡穂,連鬆成柊都皺起了眉, 伊藤行人更是有些懵。
“……誰?”
鬆成柊開口補充:“社團的預備社員, 也是兩個星期開學前剛加入的社團……但為什麼是她?”
工藤新一沒有說話, 安城裡穂沉默一會兒, 再度開口。
“不是不相信你的推理,但,深浦學妹為什麼要這麼做?”
工藤新一麵無表情:“我沒興趣知道她的動機, 隻需要找到她犯罪的證據, 讓她償還應有的代價。”
伊藤行人似乎終於從腦海深處翻出了這個名字對應的記憶,“……是那個一直很沉默的低年級學妹?她平時性格……”
他艱難地尋找著用詞, 最終還是斟酌道, “沒什麼存在感。”
“現實中的變態殺手未必會以苦大仇深的姿態出現, 很大一部分以和藹可親、智商與情商兼具的形象出現, 剩下那部分……符合她的畫像。”
內向文靜,平日裡顯得人畜無害,是事後確定凶手身份時走訪親朋友人, 都會被評價為“不敢置信,他/她怎麼會做這種事?一定是哪裡搞錯了”的類型。
工藤新一突然開口,看向安城裡穂。
“我記得你在昨晚安排房間的時候, 提起過一名同學……姓‘宮本’?”
安城裡穂愣了愣,隨即點頭, “是的,是我們班級的一名男生……和你們不是同一屆,而且‘宮本’這個姓氏, 和‘佐藤’‘高木’一樣,都屬於大姓吧?”
“大姓,但在不算小的校園圈子裡密集地出現在我們身邊,就不算尋常了,”工藤新一看向鬆成柊,“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社團的指導老師,也姓‘宮本’,對吧?”
工藤新一雖然之前也聲名在外,但一直參加的是足球社的社團,並非推理研究社。
他和津木真弓一樣,是這個學期才正式入社的——當然,之前就和推理社的這幾位同學相熟。
鬆成柊的臉色變了變,“……當初招收‘預備社員’的事,就是宮本老師提出的。”
他話音剛落,工藤新一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對麵是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怎麼了?是案件有進展嗎?”
對麵的目暮警官似乎說了什麼話,工藤新一的臉色頃刻冷了下來,許久沒有開口,最終隻是沉聲點頭。
“……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鬆成柊開口問他:“什麼事?”
“宮本清——剛剛我們口中的那位宮本同學——自首了,承認是他殺的人。”
*
工藤新一最後一次——或者說,第一次見到宮本清,是津木真弓死後第二天,在警局審訊室中的單側玻璃後。
目暮警官正在審訊室問話,高木警官抱著筆錄記錄,在觀察室的這一邊,看向工藤新一。
“凶器物證俱全,按照他的供詞,和我們推斷的案發經過沒有兩樣,從津……從死者遺體被換上的和服係帶上,也檢測出了他的半枚指紋,不出意外,凶手就是他。”
工藤新一透過單向玻璃,看著審訊室中,被銬著雙手的宮本清。
“動手的確實是他。”他的語氣很肯定。
高木警官愣了愣,“工藤君的意思是……?”
工藤新一沒有說話,隻是徑直走出觀察室,繞道審訊室前,“哐”一聲打開了門。
連門外看守的警員都沒能攔住他,目暮警官揮揮手讓警員先離開。
工藤新一走到宮本清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受蠱惑被教唆殺人的罪名,遠遠比不上惡|性|凶|殺的量刑,供出深浦良子,不然我以工藤新一的名義起誓,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出監獄。”
這話出口,連目暮警官都輕咳了一聲,“咳……工藤君,審訊記錄有錄像。”
工藤新一哪還會管什麼錄像,他“砰”地伸手,撐住了對方拘束椅的兩側,逼近了他。
“動手的是你,教唆的是她——你當晚用安城裡穂的手機發短信給她,約她在烏丸瞬的院子裡見麵,那部手機,就是深浦良子給你的。前一晚是安城學姐的生日宴,女生們都穿著沒有口袋的禮裙,哪怕手上有手包可以放手機,也會因為整理儀容或是活動跳舞的事,互相幫忙保管一下東西,深浦良子有完美的機會可以拿到安城學姐的手機。”
宮本清微微後縮,但還是堅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城同學的手機一直在她身邊,不是嗎?”
“你們隻需要調換手機卡,現在是互聯網時代,隻要右上角顯示的信號標和自己是同一個信號廠商,平時用聊天軟件發信息的人,手機卡被調換兩三個小時,根本不會察覺到異樣。
“而當晚淩晨,安城學姐確信深浦良子去過一次她的房間——而且不是一個人去的,她加上了幾名交好的同學,給學姐去送賀禮,學姐還留她們在房間裡喝了茶,吃了些夜宵甜點,當時人多眼雜,她就是那個時候將手機卡調換回去的,是嗎?”
宮本清堅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目暮警官也上前阻攔,“工藤君,這些證據不足以……”
工藤新一微微退開,伸手從口袋中扔出一遝照片,“啪”一下摔在了桌子上。
那疊照片裡有兩個女人身著白色和服的場景,雪地中津木真弓的屍體,與深浦良子在和服店體驗的照片。
“一個星期前,深浦良子曾和待嫁的姐姐去和服店選購嫁衣款式,這款白色的嫁衣‘白無垢’,她就曾經試穿過一次,還讓工作人員拍照留念。”
宮本清依然堅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證據甩完,工藤新一開始轉口,“你為她殺了人,入了獄,甚至一輩子都不會有保釋的機會,但她卻能逍遙法外——用你的腦子想一想,你在獄中坐牢一生,她在獄外風風光光地穿上這身‘白無垢’嫁給其他男人,這是你想看到的結局嗎?”
工藤新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本有些緊張的宮本清卻突然平靜了下來,他抬頭,直視工藤新一。
“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麼,但對我來說,我的幸福就是,直到我所愛的人得到幸福與滿足。”
高木警官在工藤新一動手前,走進審訊室,把他強硬地拉了出去。
以防再橫生波折,高木警官一路把工藤新一帶回了接待處。
“……你有些衝動了,工藤君,衝動解決不了任何事情,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但……”
“我是什麼心情?”
工藤新一突然反問。
高木警官愣了一下。
工藤新一仍舊是那副沒有激動行狀的表情,擺出一副平靜地、仿佛隻是討論普通案子的模樣。
“我們當然彼此了解心情——想要抓到幕後真凶的心情,當然是一樣的,不是嗎?”
高木警官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麼,最終隻能歎了口氣。
“……總之,這個案子交給警方來處理,如果有什麼後續進展,我們再同步給你們。”
不在工藤新一意料之外的結果,他甚至已經能預料到案件的結果,甚至法庭的宣判……
工藤新一心平氣和地點頭,“那麼,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找人送……”
但工藤新一已經走出了警局。
他了解高木警官和目暮警官的緊張,他們大概以為他會做什麼過激的事。
但他能控製自己。
從警局出來,工藤新一給一個陌生的號碼去了短信。
一個小時後,兩人在警局旁的咖啡廳見了麵。
深浦良子走進咖啡廳時,工藤新一正端著咖啡坐在窗口,手中捧著福爾摩斯全集中的一本《歸來記》,但目光久久停在一頁上,沒有絲毫翻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