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無限副本的盲眼寡夫(6)(2 / 2)

攤主又放到杆秤上,撥弄秤砣,“兩斤三兩,你自己看一下哈,十塊三,收你十塊。”

“嗯。”他把兜裡塞得皺巴巴的錢展平了遞過去。

攤主把鴨子用白色袋子包好,一手收錢一手交貨,“下次再來哈。”

元嶼:“嗯,祝你好生意。”

攤主正塞錢到腰間的挎包裡,忽然又想起什麼,“那個啥,元嶼,彆怪伯多嘴,你們家那個……”

他將元嶼叫回來。

因為被抓著閒聊了一陣,元嶼必須儘快趕回去。

再遲一點太陽就落山了,到時候院子裡沒光,水鵲洗澡會害怕。

元嶼今晚有些沉默。

也不是說他平時話多,之前也是水鵲和他說話他才有來有回的。

隻是今晚格外沉默一點。

水鵲對情緒比較敏感,察覺到他心情低落,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在炒得色香味俱全的一盤乾煸海鴨擺在他麵前,他可以輕易地夾起來,手往對麵伸。

碗在木桌上推行的聲音,接著停下來。

水鵲拿筷子的手下落,鴨肉精準落在元嶼推過來的碗裡。

“謝謝。”坐在對麵的人說。

水鵲舔了舔唇,彎起的唇沾著零星油光,說道:“元嶼辛苦了。”

男生搖了搖頭,半闔眼,盯著碗裡的肉沒搭話。

也沒有和他分享今天打到了什麼魚。

水鵲一眨巴眼,迷茫,“你今天不高興嗎?”

“你……”元嶼抬頭,“你會回去嗎?”

“回京都。”他補充。

客廳的燈泡雖然瓦數不高,因為時常打掃也沒有蒙上蜘蛛網什麼的,所以還算亮。

水鵲的眼睛像茶色玻璃珠子,看不清的緣故,空茫茫的沒有落點。

“不啊。”他緊張地咬了一下筷子頭,“你為什麼這樣想?”

按照這個角色的資料,是京都孤幼院長大的,在特殊學校用盲文學習,恰好國立海事大學的一些冷門專業有招盲人學生,成年考上大學就搬出去了。水鵲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剛上了大學一年,竟然就跟著學長私定終身到千煙島。

感覺像電視劇裡招觀眾罵的一種熱戀期拎不清的戀愛腦……

元嶼聽到他的否定,心情好一些了,食欲也上來,扒了兩口飯,問:“那你今天怎麼和那群京都來的人一起走。”

千煙島就這麼點大的地方,旅遊業也不怎麼發達,一年到頭都沒幾個遊客,格外排外的千煙島居民老早就注意到京都來的師生一行人。

水鵲老實巴交地回答:“我和他們認識,他們也很喜歡千煙島,是來這邊學習參觀的。我想著帶他們走走,參觀完他們就回去了。”

“你放心,我不走。”他這麼承諾。

元嶼:“好。”

他深深看了水鵲一眼。

哥哥死了。

他的家人又少了一個。

他要好好照顧水鵲,不然水鵲也會離開的。

明天是周日。

想到還有找標誌性建築的任務,水鵲決定到附近轉一轉。

對於漁島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漁港?

猜想著,水鵲詢問:“你明天還出海嗎?我想跟你去港口逛逛。”

元嶼正在埋頭收拾碗筷,聞言,抬起頭時褐色的眼睛仿佛都亮了,藏著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雀躍,“嗯。”

“出的。”他說。

水鵲看著嬌氣,其實在生活環境這方麵不太挑,習慣了這邊的床後,晚上睡得極沉。

他沒什麼安全感,晚上一定要扯了窗簾繩,把簾子放下來。

門背後掛了一盞油燈。

黑魆魆的影子從地板冒出來,沒有來源似的,直立時粗壯的根狀肢體映在窗簾布上。

它們拔地而起,房間充斥著海浪潮水的聲音。

院子裡的德牧鼻子動動,發覺不對,但轉瞬如墮雲霧中,眯起眼睛趴在地上睡了。

外麵的月亮高懸,在圓月給雲遮住的片刻,黏糊糊的水聲,肢體在地板上拖行。

巨大的頭足類動物,是悄無聲息地從地板冒出來的,看不見它的身體和頭部,隻見作為肢體的觸手還在不斷膨大,黑影幾乎籠罩住整個房間。

大概是反應過來繼續變大房子的屋頂都會被它頂開,簡單判斷之後,它又縮小了一些。

海水聲音迫真得就像是睡在夜晚漲潮的海岸邊,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穩,翻了個身。

它的每隻觸手上都有著數以百計的吸盤,在地麵圍著床攢動著,其中一隻觸手吸附床沿攀爬到床上,爬過涼席後留下蜿蜒的水痕。

水鵲額頭沁著汗,他應該睡得不太舒服,又翻了個身,換成了平躺。

秀氣的眉蹙起來,眼皮細微震顫,和被魘住了一樣沉睡不醒。

因為頻繁的翻身動作,襯衣卷到了腰腹上,昏黃的油燈下,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白得要發光。

觸手的尖端像蝸牛觸角似的,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肚子,由於神經元傳來的溫熱體溫,立即給火舌燎到了一般燙得縮回去。

沒過多久,看床上的人沒有異樣,它重新冒出頭來。

海潮中夾雜著咕嚕、咕嚕的聲響。

仍然可以用巨大形容的觸手,害羞地蜷縮了一陣,知道床上的人類極度脆弱,它極輕極緩地,把腕足的前沿覆蓋在溫軟的腹部。

原本水鵲在人類成年男性中就不算高大的身體,和它對比起來就更小了。

它的本體可以膨大到比現在最先進的遠洋貨輪還要大,以至於隻需要兩根腕足就可以把貨輪扯入深海壓扁碾碎。

為了來見他,它不得已瘋狂地縮小軀體,以適應房屋這種對它來說完全是小玩具的東西。

怕露出來的皮膚著涼,腕足的頭部全然蓋住了肚子。

但忘記了自己的肢體遠比室溫低的冰冷,表麵還是濕黏黏的。

咕嘰咕嘰。

由於激動,吸盤不由自主地攣縮著,分泌的黏液咕嘰咕嘰響。

又冷。

又濕。

還癢。

床上的人分明還在睡夢中,卻下意識地打了觸手一巴掌。

惹人生氣了。

挨了巴掌的腕足落寞地收回來。

“bo——bo——”

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宇宙儘頭,有海浪拍過來,混雜著紊亂不明的低語。

它努力想說什麼,發出的音節卻隻有魚吐泡泡後破裂的聲響。

“bo——bo——”

攢動的腕足們盤踞在床邊。

許久,潮汐退去。

房間裡濕噠噠的水痕也都收拾乾淨,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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