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走(2 / 2)

當來的銀子也不見了,隻好暗暗叫苦,隻道昨夜逃跑過急,許是半路掉了。

她肚子咕嘟一叫,餓得實在難受。

商姒耷拉著腦袋,這回是真的懨懨的,眼見滿街小販已經出來,叫喚著賣著包子,她卻抱膝蜷縮在街角,眼巴巴地瞧著,簡直是餓得天昏地暗,險些就控製不住重新回了沈府。

可是她還是很清醒,隻能忍著餓抱膝坐在小胡同深處,忽然嗅到一絲隱約的飯菜香味,商姒肚子咕咕叫個不停,看見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手上拿著個包子走到她麵前,和藹地笑了笑,低聲道:“姑娘,餓了吧?這有個包子,姑娘吃了罷。”

商姒一怔,有些難以置信,手上已被不由分說地塞了個包子。

她低頭看了看包子,輕咬下唇,“可是我沒錢……”

那老婆婆含笑看著她,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姑娘,果真是越瞧越滿意,便和藹道:“姑娘長得水靈,老婆子我瞧了喜歡,這包子啊,就送姑娘吃!姑娘不用給錢。”

商姒忙起身道謝:“多謝婆婆。”

老婆婆咳了咳,低聲道:“老婆子我年紀大了,除了一個孫兒,家中也無他人,姑娘要是不嫌棄,不如隨我回去歇歇?”

商姒想了想,卻搖頭道:“……不必麻煩,怕是不妥。”

這位婆婆若是壞人,去了便是危險,若是好人,以她如今身份,恐連累這家無辜百姓。

老婆婆笑道:“姑娘不必客氣,你一個姑娘家的,孤零零的在外麵也實在危險,就先留在我那兒幾日,姑娘隨時都可以走。”

商姒默然搖頭,拒不接受。那老婆婆卻似乎對她十分中意,反複相勸多次,盛情難卻,商姒頭一遭遇見這種事情,著實抵抗不住如此熱情,最終便跟著那婆婆回去了。

遲聿站在暗處,臉色驀地陰沉下來。

君乙隻覺世子通身冰冷,壓力如泰山罩頂,流著冷汗道:“主公,這……”

這公主未免也太單純了,隨便來了個老婆婆就把她帶走了?

“跟上。”

遲聿冷熱拂袖,快步走了上去。

老婆婆家住城西,家中簡陋,確實有一個孫兒,十五六歲年紀,看樣子有些懵懂呆傻。

商姒一進屋,便瞧見那少年躲在門後麵,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衣襟自門邊泄出一大截,早就將他徹底暴露,他卻毫無所覺。老婆婆喚了許多遍“阿寶”,才將那少年喚了出來,老婆婆笑道:“樂兒姑娘,這是我孫兒,姓石,叫阿寶,他見人認生,姑娘不要見怪。”

商姒轉頭朝阿寶微微一笑,誰知那少年仿佛被蟄了一般,一下子坐立難安,又飛快地躲了起來,時不時伸出半邊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商姒心頭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老婆婆笑道:“阿寶看見漂亮姑娘,總是容易害羞,但是他性情老實,很會疼人。老婆子我這些年下來,也是阿寶寸步不離地在照顧著……”這話言外之意皆是暗示,商姒聽出來了,恐怕是老婆婆瞧中了她,想留她當孫媳婦兒了。

商姒連忙擺手澄清,“婆婆誤會了,我家還有父母在上,婚姻大事自己難以做主。”

那老婆婆又笑眯眯地追問她父母所在何處,商姒隻好胡謅,連連撒謊下來,她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那老婆婆才連連道“好,好,樂兒姑娘身家清白,更加配我們寶兒。”一邊絮叨著,一邊進屋去做飯去了。

商姒怔然站在原地,伸手揉了揉眉心,那阿寶卻又畏畏縮縮地走上前來,對她支支吾吾道:“樂、樂兒姐姐,我是阿寶,我會對你好的……”商姒隻覺頭疼,勉強敷衍了幾下,借口身子不舒服,獨自坐到了一邊去。

阿寶是個心地極為善良的少年,商姒在那裡坐了一會兒,夕陽漸下,庭院裡起了一陣風,吹得她長發亂舞,阿寶便遲疑地走過來,支支吾吾道:“樂兒姐姐,你不冷嗎?我們進去吧。”

商姒抬頭對他一笑,起身進了屋,阿寶愣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美人姐姐是同他笑了,傻乎乎地樂了半晌,才連忙跟了進去。

阿寶進了屋,又連忙關窗點蠟燭,拘謹地拉著衣擺,悄悄瞧了商姒一眼又一眼,老婆婆端著菜出來,瞧見阿寶這幅模樣,心道這回這小子可算是動心了,樂兒姑娘比尋常女子都生得美,也難為這小子,還這般挑剔。

老婆婆將菜擺在桌上,笑道:“姑娘莫要嫌棄,寒舍簡陋,也沒什麼好的東西招待姑娘。”

商姒淺笑道:“是我叨擾婆婆,婆婆肯收留我,他日一定報答。”她話音剛落,卻見阿寶連忙擺手道:“不打擾不打擾!樂兒姐姐可以一直住下去。”

老婆婆瞧了一眼阿寶,無奈搖頭歎道:“你這小子。”阿寶傻乎乎地一笑,待三人吃完晚飯,阿寶又連忙去給商姒收拾出房間來,自己抱著被褥站在一邊,打算就這般直接睡地上。

哪裡這般麻煩主人家的?商姒覺得不妥,拒絕了多次,最終隻是歎道:“公子不必客氣,我不必睡床上,隻需給我找一個容身之處即可。”她態度堅決,阿寶躊躇半晌,隻好將被褥鋪在一個簡陋木榻上,讓商姒嘗試歇息一晚,商姒低聲道謝,等到一切忙碌完的時候,夜色已深,寒風襲人,正宜入眠。

商姒沒有歇在軟榻上,臨近夏日,屋前柳樹上蟬鳴不止,實在惱人。商姒推門出去,坐在門檻商看著月亮,就這般抱膝漸漸淺寐。

商姒在睡夢中並不安穩,她一直反複經曆著幼年的一些時光,那些日子很短,而且年歲已久,她忘了很多細節,但是每當看到李公公的臉,她都能感受到心裡升起的一陣惶惑不安,好像一直以來自以為的堅強,真的都隻是她的以為。

後來場景一轉,她一身男裝站在殿階之下,卑微而恭敬,殿上高高立著一個男子,看不清麵孔,隻覺衣袍華美,俊美無儔,威儀自成。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清冽冷香就縈繞在鼻尖,壓迫甚濃,兩相無言,唯有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後退,竭力擺脫這噩夢,卻不過隻是徒勞。

從未感覺到這種無助、被束縛的感覺,商姒沉溺在睡夢中,眉尖輕蹙,發出細碎囈語,可她一動未動。

她睡覺一貫安分,男人居高臨下地站在睥睨著她,神態冷淡,冷風盈袖,滿襟寒露無聲拂落。

不知站了多久,遲聿慢慢蹲了下來。

他撥開她環繞膝頭的手臂,掌心攏住她尖削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黑眸寒光浮動,這般深深地注視著她。

她仿佛做了什麼噩夢,唇色蒼白,細眉淺擰。

遲聿微掠唇角,薄唇笑意極淡極寒,驀地抽出袖中緞帶,右手狠狠一推。

背脊重重磕地,商姒陡然從夢中驚醒。

這一醒之下尚未知曉自己所在何處,所遭遇什麼,睜眼慌急去看是何人,卻什麼也看不見。

是誰?

她腦中轟然一響,意識到危險便伸手去打,鼻尖忽然嗅到一縷暗香。

渾身力氣以一種清晰可見的速度快速抽離,意識也混沌起來。

隱隱約約隻意識到,那人就在她身邊,身上落下淺淡龍涎香,十分熟悉。

夢中那一場緊張對峙似真非真,與此刻所遭遇之事急遽交疊著。下巴上傳來疼意,耳邊當著細微的呼吸聲。

蟬鳴不止,耳膜作痛,商姒渾身發麻,臉色蒼白至極,連手指都在輕微地抖。

眸子闔緊,風將迷藥吹散些許,讓她未能完全昏迷過去。

是遲聿嗎?

他終於還是找過來了,她就知道,他不會放任她在外麵呆上太久。

看他今日動作,許是盛怒至極。

商姒睫毛閃動兩下,如案板上的魚,隨他屠宰。

額上細汗沾濕發絲,她渾身似冷似熱,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其他。

她聽到男人低笑一聲,七分戲謔,三分冷意。

隨即壓力罩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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