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慕天昭看她身影消失在夜色後,也消失在原地。

安頓好石頭崽們,悠悠心情甚好地回住處,路上,卻再次察覺到魔修的存在,她摸了摸胸口微熱的玉佩,長睫微垂。

那日將蒼生棋打入顧赦丹田後,她感受到顧赦重新跳動的心臟,回攏的氣息,但顧赦隨後就被帶走了。

那黑袍人說既然選擇暗棋,他就不適合待在這裡。

她沒再見過顧赦,除了在夢裡。

好在雖然離得很遠,她還是能依稀感應到勾蓮玉的存在,雖然這抹感應微乎其微,有時更像錯覺......

秋風刮過,卷起幾片地麵落葉,悠悠抬頭望向夜空。

靈魔界陰陽顛倒,修仙界夜幕濃黑之際,那裡卻是白日當空。

*

荒域,碧水山莊。

今日是荒域少有的好天氣,晴空萬裡,白雲飄浮在遼闊蔚藍的天空上。

山莊裡,一群新來的侍女端著茶盞,穿梭在遊廊間,外界陽光明媚,長風吹過,一縷幽香彌漫在空氣中。

中間身著鵝黃衣裙的侍女也道:“從未沒聞過這種香味,是什麼花。”

“是巫花,”年長些的侍女解釋。

“巫族養育的稀有靈花,原本隻生長於十萬大山裡,君上特意命人給夫人挖來的,連著息壤一起。”

“君上擔心夫人思鄉吧,對夫人可真好,”麵容稚氣的侍女眼睛發亮,想起那些傳聞。

“莊主夫人也算苦儘甘來了,如今有君上庇護,連帶山莊上下都能高枕無憂。”

“那是自然,”年長侍女言談間,帶著幾分難以掩藏的驕傲。

“夫人是君上的母妃,他可敬重夫人了,時常來看望,碧水山莊一應物樣,都足以與烏霄殿媲美。”

眾侍女無不露出驚歎之色,談話間,來到座庭院外。

“前麵就有樹巫花。”

一經提醒,眾人忙朝裡望去,入眼寬闊的庭院中間,有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巫樹,其間綻放著狀若桃花的花朵,花瓣烏紅,幽香陣陣。

樹下還立有一人,身著白衣,衣間繁複的暗紋在光下浮動,時值初春,巫花開了七分滿,青年修長身影在大片烏紅燦然中,卻透著孤高冷淡。

在他不遠處,一群人恭敬地候著,噤若寒蟬。

過於安靜的庭院,充斥著不同尋常的氣氛,鵝黃衣裙侍女同其他初來莊裡的人一樣,正好奇青年是誰,方才說話的年長侍女臉色大變,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哆嗦道:“君、君上......”

刹時,庭院門口“哐當”聲響了一地。

年輕侍女們嚇得手指發軟,端著的茶盞掉落在地,臉色慘白地又是跪又是收拾地麵碎物,神情驚慌倉皇到極致。

趕來的管事姑姑見狀,強忍怒意,壓低聲音冷斥道:“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打擾了君上,不快退下!”

侍女們如獲大赦,趕忙收拾地麵碎物,低頭離去,鵝黃衣裙的侍女站在最後,臨走前,壯著膽子回頭望了眼。

樹下身影似乎並未被這邊動靜驚擾,立在樹蔭之下,折枝在手,那抹烏紅的映襯中,他膚色愈白,倒映花影的黑眸也愈深。

這便是他們荒域年輕的魔君,釋玄。侍女不由想到莊裡的少莊主。

比魔君小六歲,雖都是莊主夫人所生,同母異父,兩人瞧著卻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天差地彆。不僅是繼承的王族血脈,這位年輕魔君身上還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冷蔑,即便站在烈日下,垂眸輕笑,他唇角彎起的弧度也令人顫栗。

就像在昭告世人,他的血是冷的。

“拜見君上,”

夫人身邊跟隨多年的貼身侍女,莊裡的管事姑姑,在離魔君十步之遙行跪禮道。

“看來本君來得不是時候,”顧赦回過身。

他語氣溫和,管事姑姑額頭卻冒出層冷汗,伏跪在地道:“回君上,公子昨日身體抱恙,夫人照顧了一宿,方才睡下,小人這就差人去稟報。”

“既如此,讓母妃好生休息,”顧赦拂袖坐下,隨手撚起石桌上的白棋。

斑駁樹影灑落,光影勾勒著英俊深邃的五官,他漫不經心道,“退下吧,待母妃醒來再作稟報。”

管事姑姑發白的手指緊了緊,道了聲“是”,起身欲退,這時,一股暗力不知從何處襲來,直朝棋桌旁的身影而去。

“錚——”

兵器相撞的聲音在半空響起,在管事姑姑還未反應過來時,一聲又急又怒的嬌喝匆忙響起。

“是我!”

她身旁摔下個纖瘦身影。

看清是誰,管事姑姑近乎惱怒地嗬斥道:“聖女!”

冰冷的劍鞘橫在灰裙女子頸側,劍未出鞘,透出的劍氣卻已在其白皙的皮膚落下血痕,再深片寸,已然性命不保。

女子臉色本能的白了白,待回過神,看著立在她身前的持劍之人,捂了捂脖頸,難以置信地控訴道:“你差點殺了我!”

她頓時紅了眼,不由自主地朝顧赦望去,發現青年看著棋盤,從始至終連長睫都未掀起過,她咬了咬唇,又看向麵前的布衣劍修。

“喂,你怎麼這麼凶,我不信以你的修為不知道是我。”

劍修麵無表情道:“倘若不知是慶樂姑娘,姑娘已經死了。”

慶樂哼聲,不滿道:“既然知曉,還下手這般重。”

劍修眉頭緊鎖:“慶樂姑娘,你方才舉動已涉及君上安危,換個人,已身首異處。”

慶樂瞥了眼顧赦,聲音小了幾分:“我這不是試試嘛,看是不是真有人在暗中保護,都說沒人能靠近十步之內......”

“沒有下次。”劍修收回劍。

慶樂還欲爭辯,管事姑姑寒著臉道:“聖女!彆再胡鬨了!”

慶樂撇嘴,隻好作罷,她從地上起身,發間的流蘇長簪,隨著她的動作在陽光下閃爍著淺藍光亮。

察覺一縷目光掠來,慶樂摸了摸發簪,挑眉道:“姨娘給我的。”

她話音落下,發現顧赦已收回視線,不由咬唇哼了哼。

她很早就見過顧赦,那時在清筠宗,她還不知對方與姨娘的關係,彼時顧赦就一臉淡漠,現如今還是這態度,當真氣死人了。

他們巫族世代深居十萬大山裡,雖非正非邪,卻也不得不與外界諸多勢力打好關係。

當年她姨娘便是大族長為了求得荒域庇護,讓其成為釋九陰的魔妃,她另個聖女姑姑,心悅路宗主,大族長也是極力戳合,可惜路宗主有眼無珠,白費了她聖女姑姑一番癡心,最後竟然還娶了個凡人。

她從小為姑姑不平,幾年前去清筠,就是想瞧瞧路天沉究竟是何模樣,人沒見著,倒見到了路杳。

想到路杳,慶樂不自然地看向顧赦,他擺弄棋子,看起來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慶樂被管事侍女強行拉走,庭院重新安靜下來。

“還未領教過先生棋藝,”裝黑子的棋盒被放在對麵,顧赦撚著白棋,“陪本君下會棋,如何。”

蕭善木收劍,點頭。

兩人在樹下對弈,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庭院內,點著盞盞星燈,子落棋盤的脆響,在寧靜的夜裡不急不緩地進行。

這份寂靜持續良久,終於響起另個聲音,伴著扣棋聲,“過幾日要去趟天墓,讓他們早做準備。”

蕭善木神色微變:“君上親自去。”

“不親自去,怎麼彰顯本君的誠意。”顧赦打量棋盤。

蕭善木皺眉道:“時佬性子執拗,恐怕不會輕易相見。”

顧赦笑而不言,看著勝負已分的棋局,興致乏乏道:“先生棋藝高超,本君自愧不如,就到這吧。”

“是君上心不在棋中。”蕭善木道。

“不必寬慰了,”顧赦不甚在意,“三年來,本君就沒贏過一局,已經不記得贏棋的滋味了。”

夜已深。

從下棋到現在,已過了四個時辰。

蕭善木不善言辭,看著對麵神情淡然的青年,不知該如何寬慰,想了許久才道:“昨夜少莊主遇刺,險些身亡,或許莊主夫人誤會是君上才......”

剩下的話,蕭善木有些說不出口。

冷風拂過,染了夜色的花香都透著涼意,顧赦把玩著棋子。

月色在他臉龐投下濃密的樹影,他麵色平靜,許久,薄唇勾起一抹不知是何滋味的笑。

“母妃巫族出身,相傳巫女可通天地,父君納她為妃便是為此,可惜他失望了,母妃天資不算高,否則不會連聖女之位都拱手讓人。”

“她不得父君恩寵,在烏霄殿的日子本就艱難,有本君之後,更是雪上加霜。本君記得她很怕父君,遠遠拜見都瑟縮地發抖,但這種時候,她都是將本君緊緊護在懷裡,她還喜歡哼曲哄本君睡覺,可惜不記得是什麼曲了,那時沒人與本君玩,她驅使蠱蟲做本君玩伴,黑蠱,白蠱,花色蠱......後來,她被帶走,本君在殿門處等了很久很久,也是這般,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天黑等到天亮,最後,有人告訴本君,她死了。”

冷風吹過,庭院燈火熄滅,完全被夜色籠罩,顧赦低緩的聲音停下。

許久他道:

“一片黑暗啊。”

*

修仙界,日上三竿。

清筠宗為入宗試煉準備的比試場地,一大早,便人山人海。

除了參戰者,毫不相乾的人士反而更多,穿著清筠服飾的弟子一群一群的紮堆,竊竊私語。

“昨夜有人瞧見了,慕宗主跟那女子在樹下幽會!”

“嘶——難道傳聞是真的?”

“原本我是不信,但你往那瞧,看站在那的是誰。”說話弟子目光所至,好幾道身影站在空曠的高處,“宗主來了,看來兄妹、愛慕、私生女......總有一個是真的。”

“不急不急,等人拜入清筠,遲早弄清楚。”

“倘若她被淘汰了呢?”話音落下,說話之人迎來一眾看白癡的目光。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那弟子有些委屈地說:“我聽聞妖鴉族非等閒之輩,可變大紅眼,使出幻術迷惑,說不定她就被淘汰了。”

眾人一聽,倒也有幾分道理。

“先彆猜了,”一人提醒道,“比試要開始了,瞧瞧她有何過人之處。”

“這麼多人看著,你們能行嗎,”蒼舒孑掃了眼其他對戰台,戰鬥之慘烈,場麵之血腥。

“彆被人看出你們打假賽,會惹眾怒的。”

“放心吧,”悠悠自信一笑。

“昨晚與烏烏排練過,隻能說,北影上戲饞哭了。”

“饞哭啦。”烏烏興奮展翅。

不遠處,來湊熱鬨的蕭町,見一人一鴉登上比試台:“你在意的那姑娘能贏嗎。”

慕天昭:“不能。”

見他不假思索,蕭町有些驚訝,正要說話,比試開始了。

他目光望去,戰鬥場麵異常火爆,隻見那妖鴉低鳴一聲,如離弦之箭朝女孩掠去,眨眼橫跨了大半個比試台,接著它的速度詭異地放緩,再放緩......最後以龜速抵達女孩麵前,用那黝黑的小腦袋,輕輕撞上女孩白皙額頭。

“啾——”

然而,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擊,卻如同有星辰相撞的威力。

一片死寂中,還響起了她不甘悲憤的聲音。

“好厲害的一擊,可惡,我、我輸了......”

與此同時,小烏鴉迎著朝陽,驕傲地揚起腦袋:“哇——哇——哇——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蕭町:.....

台下眾人:......

蒼舒孑也沉默了。

他望著台上半眯著眼裝死的悠悠,視線交錯的刹那,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中,蒼舒孑想了想,緩緩點頭。

嗯,比博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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