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交換中1(1 / 2)

入眼是薔薇色的牡丹繡花帳頂,還能依稀聽見窗外雨打芭蕉的滴答作響。

許是聽見水聲,那股腥臭嗆人的河水氣似又湧上鼻尖,胃裡翻江倒海地一陣,溫亭晚抓著床欄,忍不住乾嘔起來。

一隻纖手拂開床幔,習語慌不迭地進來,輕撫她的背,哽咽道:;主子,你總算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溫亭晚抬眼,一雙水眸漾著幾分茫然,渾身酸疼難受跟散了架一般,她朱唇輕啟,卻累得發不出聲兒,隻吐出一絲微弱的氣音。

習語見狀,也不知是不是被嚇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忙差人去請了太醫。

顧太醫已是鸞和宮的常客了,他替溫亭晚把了脈,一副眉頭皺成了川字,看得習語提心吊膽。

少頃,又將眉目舒展開,;無妨,太子妃不過落水受寒,臣開些溫補的藥材,娘娘這兩日在榻上好生休養便可。

溫亭晚無力地笑了笑,道了聲;多謝顧太醫。

習語奉命將人送出去,剛出殿門,卻見顧太醫的神情又陡然肅穆起來。

;娘娘此番落水,寒氣入體得厲害,隻怕好一陣兒才能調養過來,有些話不便同娘娘說,習語姑娘幫忙勸著些,娘娘現下的身子再經不起折騰了。

習語知顧太醫句句肺腑,福身道了個謝,待藥材送來,親自去後頭煎了藥。

端著藥碗進來時,溫亭晚坐起身,靠在床頭出神,一張瘦削的臉蒼白如紙,雙唇都沒了顏色,額間的冷汗濡濕了發絲貼在兩頰,整個人豈一個憔悴了得。

習語抽了抽鼻子,強忍住又泛上來的淚。

她跟了溫亭晚十年有餘,是從閨中便開始伺候的。

想她家主子從前多不可一世之人,秀外慧中,文采斐然,一幅丹青萬人求,上門提親之人踏破門檻,怎生栽在這太子的手裡,叫天下人笑話。

世人提及太子妃溫氏,都隻道是禮部尚書獨女,癡戀太子,不惜以昭明大師唯一遺世之作《蘭居圖》為交換,跪求愛畫成癡的陛下許其太子妃位。

雖如願嫁入東宮,卻始終不得恩寵,一年以來,為求太子青睞做儘了傻事,卻從未被太子召幸,那所謂太子妃的名頭不過是名存實亡。

習語一向知道溫亭晚對太子殿下愛慕得緊,卻不知她竟是連命都可以舍棄的。

分明不會鳧水,又何必去逞這個強,到頭來也沒誰領這個情。

瞧著溫亭晚渾渾噩噩的模樣,勸誡的話在喉間滾了滾,還是被她咽了回去。那樣的話她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但凡她家主子聽進一句,也不至於將自己糟踐成這樣。

習語默了默,將涼到正合適的湯藥送過去,;主子,喝藥了。

溫亭晚長睫顫了顫,動作遲緩地接過藥碗,抬頭一飲而儘,苦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可叫這苦藥一激,漸漸的,她的神思也複歸清明。

幾息之間倒也慢慢回想起來了。

皇後娘娘的賞花宴上,木橋斷裂,太子墜入水中,她不假思索也跟著跳了下去。

;我昏睡幾日了?

;回主子,快兩日了。習語遞了顆蜜餞給她,將落水後的事略略同她說了。

;奴婢聽人說,太子殿下今日稍早一些也已轉醒,太醫診治過了,殿下身子無礙,休養兩日便好。習語覺著溫亭晚此時大抵是最想知道這些的。

溫亭晚不言,纖長白淨的玉指捏著青瓷杯,卻是靜默思量,未見喜色。

;奴婢命禦膳房燉了老薑雞湯。習語試探道。

;老薑雞湯?溫亭晚有了反應,;你知我素來不喜薑的。

習語微微詫異,從前她提一嘴,她家主子登時便可意會,今日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落了水尚未緩過神來?

;自然不是給您喝的。習語耐著性子解釋,;這老薑雞湯驅寒滋補,最適合病弱體虛之人,您將這湯送去,看在您先前以身相救的份上,殿下也不好不承您的情。

溫亭晚細細聽在耳裡,蝶翼般地羽睫撲閃著,辨不清思緒。

落在往日,聽聞太子病訊,她算是這東宮頭一個積極的。

她打小長在書香世家,十指不沾陽春水,連膳房的一點油腥都不曾碰過,可卻為了個男人甘願洗手作羹湯,磕磕絆絆地學各類菜色。

太子咳喘,她便為他做銀耳雪梨湯;太子食欲不佳,她便為他煮山藥蓮子粥;太子心煩燥鬱,她便親手學做那降火茶。

然今日不知為何,溫亭晚總覺得提不起這個勁兒來。

陡然想起從前,她滿懷期許地捧著食盒,次次被拒於殿門之外,唯有大太監高裕將食盒送進去,再恭恭敬敬地道一聲;有勞太子妃了。

縱然見不著太子的麵,想著他吃著自己親手做的湯食,她也歡欣雀躍。

可有一回,她特意多在外頭等了些時候,就想看看太子會喝多少,合不合口味。

不消半刻鐘,便有小太監舉著托盤出來,那上頭晶瑩剔透的琉璃盅,還是她精心挑選的。

她隱在暗處,聽小太監同院門口的侍衛抱怨,說太子妃送來的膳食,太子殿下向來是碰都不願意碰的,待人一走,還不是要拿去倒了。

她有些回憶不起當時那種心寒徹骨,如墜冰潭的感受了,隻記得她一路恍惚回了鸞和殿,撲在床榻上結結實實哭了一場,幾日後收拾了心情又繼續開始犯傻。

思至此,溫亭晚愈發覺得自己魔怔,怎沒事平白找罪受,太子左右是不喝的,費力不討好,到頭來還不是入了泔水桶。

;不必了。她擺擺手,;送去也是浪費,那湯你便同底下幾個人分著喝了罷。

她擁著軟被,靠坐在床頭,素色的寢衣鬆鬆垮垮,露出淨白如瓷的脖頸來,青絲披落肩頭,說不出的慵懶自在。

;是。

習語應下,慶幸溫亭晚終是想開了,知曉這送食的法子行不通,分明遍體鱗傷,又何必一次次去撞那南牆。

東宮,勵正殿。

高裕自雨幕中行來,拾階至廊下,便有小太監上前收傘,遞上乾淨的帕子。

他擦掉身上的水漬,躬身進殿去,卻見太子景詹天青色雲紋常服,青絲由素樸的碧玉發冠挽起,穿戴一絲不苟,手執書卷,坐在檀木桌案前挺拔如鬆。

;殿下,你身子尚未好全,為何不在榻上休憩。

景詹緩慢地翻過一頁,聲音清冷:;太醫誇大其詞,孤未感身子不適,不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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