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是被我折磨、被我拋棄的(1 / 2)

“你說什麼?”

周遜莫名其妙地看著皇帝,皇帝以同樣的眼神看回他。

他似乎更加迷茫了,好半天,他思索了一番,又道:“氫氦鋰鈹硼?”

周遜:?

青海……離皮蓬?

他沒聽懂皇帝的意思。這話聽起來不像是一句詩詞,而像是一個暗語。皇帝繞著他轉了兩圈,抓了抓腦袋,說出第三句話:“這也不知道,那……獨角獸該對什麼?”

周遜條件反射地答道:“比目魚。”

皇帝:“襯衫的價格是?”

周遜:“……?”

皇帝:“四大名著有哪些……不,被諸葛亮罵死的那個人是誰?”

周遜:“……王朗?”

周遜猶自茫然著。皇帝像是一時上頭,對他搞起了文化知識測試。在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後,皇帝一拍手心納悶道:“老鄉,是老鄉啊,明明連魯迅的名言都知道,怎麼連高考題都不知道?難道你穿越過來前是個小學生?”

周遜越發搞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他原本想這會不會是皇帝用於調笑他的一種方式。然而皇帝眉頭深鎖,臉色深沉,像是真的在為某個驚天大秘密而揪心。

皇帝還在沉思,周遜卻在地上,已經跪了太久。

自從刺殺那日起,他被當場拖進詔獄中,早已是精疲力儘、遍體鱗傷。如今在禦書房裡又跪了這麼久,他早就有些堅持不住。

在一陣昏沉中,他恍惚地一歪,向另一邊摔去。

“碰!”

他的袖子便在此時被扯了起來,露出了左手臂上的一片淺紅色的燙傷。

——那是許久之前的陳舊疤痕,已經淡了許多,卻還有印記在上麵。

皇帝在看見那個熟悉的形狀後,整個人都震悚了。

他一步上前,抓起周遜的手臂:“這……這傷疤……”

傷疤?

周遜看向自己的手臂,蒼白的皮膚上,是一塊淺紅色的疤痕。

那是幼時,周家的小弟欺負他,往他手臂上潑上的熱水所留下的孩子……

“很久之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潑上去的……”

握著他手腕的手開始顫抖。皇帝囁嚅著嘴唇,剛想說什麼,便眼尖地看見了周遜裸露在外的腳踝。

“這……這是什麼?!”皇帝驚悚道,“這是你的……從出廠就有的嗎?”

出廠?是指出生……胎記嗎?

周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的腳踝上,有一塊淺淺的胎記。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能自己說出《記念劉和珍君》裡的語錄、聽過《再彆康橋》裡的話、身上有印刷時出錯的油墨塊、我不小心潑到書上去的紅墨水……”皇帝的表情越發驚悚了,“《荊軻刺秦王》……靠!這也是那本書裡的書目啊!你從它那裡得到了靈感……?你……”

周遜:?

他沒聽懂皇帝在說什麼。皇帝卻對著他急切道:“你,你是不是還認識一個叫大堰河的保姆?”

周遜想了想:“我幼時,有個做保姆的鄰居,的確叫晏荷……”

皇帝顫抖著:“就住在你家附近?”

周遜點點頭。

“你……”皇帝好半天,擠出一句欲哭無淚般的聲音,“你不會還有個小名,叫語文書吧?!”

周遜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字,是鬱文?”

周遜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字。

當年他被取名為“遜”,即是為了“遜”他嫡兄三分,斂藏鋒芒,不至於被針對。

他母親本也是書香世家的小姐,知書識禮,若不是父親被人所誣,本該是他父親的正妻。她原本給自己取的名字是周斐。

文采斐然的斐。

拜入先生門下後,先生替他賜字“鬱文”,諧音“語文”,是希望他能夠以文學為道,少去管家中的閒事煩憂。

隻是後來,先生的這份願望並沒有實現。他陰錯陽差進了王府,五王爺給他改名采玉,周采的采。

從此再無人以“周遜”喚他,再無人以“周鬱文”喚他。

皇帝是如何知曉他名為周遜,又是如何知曉他的小字?

“啪!”

周遜被嚇了一跳,他眼睜睜地看著皇帝抽了他自己一個耳光!

“穿越當皇帝、和諸多文豪建立關係,談笑風生、娶個電影明星一樣漂亮的老婆……”周遜看見皇帝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在做夢嗎?諸多文豪,語文書……語文書裡,有諸多文豪……對了,語文書……”

周遜:???

皇帝猛地轉過頭來看向他,盯著他,就像盯著什麼天外來客。

“反正語文書,又不會成精回來殺你,建國之後不得成精……”他聽見他喃喃的聲音,“這……這不可就是建國前嗎?這是語文書怨念的懲罰嗎?!醒來,刺殺,語文書……嘴賤,我叫你嘴賤!”

周遜?

皇帝眉頭緊鎖如麻花,似乎在思考自己該如何反應。

“那……”皇帝顫抖著聲音,說出最後一句話,“我最後問個問題……你是……一整本成精了?還是單獨的那、那毀壞得最嚴重的那幾頁?”

周遜:?

皇上這是何意?

“你的名字……”皇帝顫抖著,“等等,你的名字,遜……是命,是不公平的命指使你來的麼?”

周遜:??

接著……

“噗通——!”

周遜因這一聲巨響瞪大了眼。英俊的皇帝居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他的麵前。

“先生!!”皇帝向他一拜,表情裡居然都是驚恐,“我知錯了!!”

周遜:???

“我不該,不該把你……來人呐!”皇帝從地上站起來,對禦書房外喊著,幾個絳衛立時匆匆地從門口進來,“給……給這位壯士鬆綁!”

他這話來得莫名其妙,一時間絳衛們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動彈。

這、這是怎麼回事?

宮宴一事涉及到皇帝安危,被捂得嚴嚴實實。旁人不知道內情,可他們知道啊!

這跪在禦書房裡的人……犯的那可是、可是他們都不敢說的大罪!

皇帝素來喜怒無常。他們原以為這人進了禦書房,不被弄死、也得被活剮一身皮下來。他們早就做好了收屍的準備,可是……

可是,這人怎麼突然就給讓鬆綁了呢?

“怎麼?朕說話不管用了?”皇帝冷冷道。他本就生的英俊冷肅,壓製著怒氣時的氣勢,一時間讓所有人都為之跪下,“朕叫你們給他鬆綁!”

絳衛們慌忙上前。

周遜身上的繩索被鬆開,他茫然地站在禦書房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炷香前,他還在死生之地徘徊;一炷香之後,皇帝卻已經拉著他的手,對他拜了兩拜:“那個啥,之前沒認出你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真能成精,要是知道了我怎麼會對您……多有冒犯,您擔待一下,擔待一下。”

周遜被他抓著手,不知所措得像是一隻落入狗群裡的貓,好半天,他才僵硬地吐出一句話來:“皇上先前……聽說過我?”

聽見他這一問,皇帝結結巴巴地道:“這,先生聲名遠揚,晚生從小都是看著……看著先生裡麵的各種文章,又或者,是與先生化形休戚相關的那位先生的文章長大的……”

周遜:……

他自動忽略了那個奇怪的介詞。

皇帝瞅他臉色奇怪,又趕緊補充:“在先生不知道時,晚輩與您有十二年的交情啊!不僅是看,我還熟讀且背誦了好多好多!”

周遜:……

他猶在江州時,雖然常年屈居於周采的陰影之下,但也是一時有名的才子。後來周采因親戚的關係,前往京城、拜入名師門下後,他也因遠離對方而總算有過一段較為輕鬆的時光,也很是有過幾篇受人稱頌的好文章。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那時候的文章,居然傳到了皇帝的耳裡?

可是十二年……十二年前他七歲,他七歲時與皇上曾謀過麵?

皇帝拉著他的手對他說著些什麼,周遜卻沒有聽見。他不知是喜是悲。

所以,竟是他當年的那些文章,讓皇帝起了惜才之心,因而饒了他一命?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淪落王府的這兩年裡,他都快忘了曾經在江州的那個自己。少年意氣,談笑風流,羽扇綸巾……可這世上居然還有一個人把他的那些過去,記在心裡?

他一時百感交集。

“您這,看著是要散架了啊!”皇帝左看看他,右看看他,對下人道,“怎麼把人弄得這麼狼狽?把先生帶下去,好好梳洗照料,然後那個飯……什麼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給他端一桌來!”

周遜:?

不知怎的,他感覺皇帝看著自己的表情裡……帶著幾分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驚懼,和……

敬重?

絳衛們還在發愣,皇帝又道:“沒聽見朕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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