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少年點了點頭，道：“那是當然的，等價交換這個原則我明白。也正因為此，我相信，你們一定不願意就這樣簡單地把我交出去。”他頓了一下，揚起眉，微微抬起下頷道：“因為，我知道‘黑盤人’身上的秘密，我知道它們的目的是什麼。”
嬴政知道，在那真實而又渺遠的曆史上，他的一生曾有過許多這樣孤注一擲的時刻。當麵臨六國兵臨城下的時刻，當麵臨呂不韋權傾朝野的時刻，當麵臨成蟜背叛謀逆的時刻……他無法去體驗那時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理，可是現在，他明白了，那或許就如現在一般，不能低頭不能懈怠不能遲緩，生命的意誌在逼迫著他、推動著他向敵人露出驕矜而挑釁的笑容。
在此刻，他必須“知道”黑盤人身上的秘密，那是他之於維多利亞宮唯一且最大的價值。
沈鬱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不知是誰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滴答”一聲，發出輕微的細響。
“你說。”利維斯基催促道。整個會議大廳都被調動起了情緒——如果真的知道了“黑盤人”的秘密，那麼戰勝他們也就不是不可能？
嬴政深吸了一口氣，道：“‘黑盤人’是地球星人這三百年來研究的最新科技成果——高級人工智能。據最合理的猜測，這種人工智能與以往的截然不同，它們是人腦和ai的結合體。”
這話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維多利亞宮的800名官員瞠目結舌。
根本沒人想到，那些外星人居然會是從和平、美麗的地球星而來！
“你有什麼證據？”利維斯基陰沉著臉色問道。
“有。”嬴政給沈鬱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即走上前來。他調整好情緒，看向了鏡頭。
“利維斯基將軍，您好。好久不見，我是沈鬱。”沈鬱低聲說道。
利維斯基驚訝地挑起了眉眼。
沈鬱，沈承雲上將的後代。沈承雲是地球國際戰功赫赫的將軍，是利維斯基景仰的前輩，他們雖然年齡相差十多歲，但在戰場上卻是生死之交。
而沈鬱，也是沈承雲經常提起的聰穎乖巧的孩子。利維斯基在沈承雲與沈鬱的星際通話視頻裡，見過他很多次。
怪不得，原來是他在給自己發信息，怪不得會知道這個加密頻道。
利維斯基立即把沈鬱的身份信息發給了自己的親信和莫托西比。如果是沈鬱有什麼重大情報要透露的話，可信度應該會很高。
於是緊接著，他們便聽到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沈鬱把他知道的所有都串成一條線，講了出來。
“第一，‘黑盤人’是人工智能與人腦的結合體，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我曾經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高級軍銜特權為遮掩，進行了大量的調查，得到了確鑿無疑的資料。那顯示這項研究已經至少進行了數十年。而就在最近，它們取得了大量突破性的成果，這直接促成了‘黑盤人’的誕生。”
“第二，據目前已有資料推測，‘黑盤人’不光在大腦的設置上越過了人類倫理的邊界，它們理當采集了人類所有的數據庫，用ai技術製造了地球星最完美的肉體，並且它們有心臟，這從治安員打死‘黑盤人’的影像就可以看出。它們的大腦強悍，但卻是肉體凡胎，這就是它們的弱點。”
“第三，‘黑盤人’意誌堅定，不畏懼死亡，這也同樣是從剛剛的影像中得到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黑盤人’的目的絕不僅僅是要尋找一個人、摧毀一棟樓這麼簡單。它們的目的是摧毀全部的人類文明！”
沈鬱可以透過屏幕看到會議大廳裡人們驚悚而不可置信的神情，但他沒有停下來。他看著嬴政一步步走向控製台，手按下控製器，將他拿到的地球星在一周前被“清理”的錄像放了出來。
萬丈高樓塌，千輛飛車倒，地球被從地心深處奔湧而出的岩漿包裹，頃刻間成了一座火舌吞吐的人間地獄。
而“黑盤人”就從那火海中傾巢而出，向著廖遠的星空大放厥詞。
它們的誓詞毫不遮掩，透過這具有強電磁乾擾的通訊器也依然能夠聽清，那是標準的地球星語言，它們說道：“使人類長眠，使文明永續，人類的曆史使命已經結束！”
沈鬱關掉了影像，他聲音沉鬱地說道：“毫無疑問，‘黑盤人’的目標是摧毀全部的人類文明，地球文明已經首當其衝地遭到了打擊，而下一步，它們難道會對a星人手下留情嗎？”
這一問，問得整個會議大廳陷入到了駭人的沉默之中。仿如當頭棒喝，冷水澆頭，把全部的爭吵、質疑都澆滅得如一灘死灰。
瓦爾齊特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叼著煙的手不可控製地顫抖著。
莫托西比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他們把所有最壞的情況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想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存亡——如果那以地球星為首的銀河係·獵戶座懸臂文明都徹底付之一炬，那，這世界會成什麼模樣？
長久以來，“向著地球文明前進”就是所有殖民星的理想，是他們的目標，是他們生存的向往。那美好而富庶的地球星就仿佛人間的天堂，又仿佛鞭策他們的榜樣，促使這個沉睡了十幾億年的星球有了噴薄向上的動力。
上至共和國的首腦，下至每一個普通的a星人，每一個人或多或少地傾慕著地球星人。
傾慕他們高大偉岸的身材，傾慕他們普遍精致的容貌，傾慕他們安穩悠遊的生活。
甚至會傾慕他們的發色，傾慕他們的皮膚，學習他們的妝容打扮。
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告知他們地球文明沒了，那顆美麗的藍色星球已經被毀滅了……
這些a星人露出了宛如迷途孩子一般的茫然神情。
3分鐘過去，卻仿如一個世紀般漫長。技術部專家過來耳語道，這些資料全部是真實的，不存在造假的可能。並且，它們啟動了星際ss級超危機預警呼叫，向地球星人發出通訊請求，卻隻得到一片空白的回音。
連個反向電磁波都碰撞不到。太陽係就像死寂一般。
利維斯基低聲道：“難道說，包括a星在內的人類文明就沒有活路了嗎？”
利維斯基鮮少用這種低弱的、仿佛底氣不足的聲音說話，他給人的感覺向來是雄渾有力的。而現在，所有人都感到一種蒼涼的悲哀從他的嗓音中透過來。
“不，有的。”嬴政揚聲道，他眉心微微抖動了一下，而後堅定地擰成了一道痕跡：“隻要我們采取適當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