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闌緩緩鬆開手。
離開了那柔軟的觸感,頓時有種空虛的感覺。
但已經不等他反悔，時彆雲就也站穩了身子，和他拉開了距離。
兩個人就這樣,再次退回到了那個，屬於朋友的位置。
空氣似乎憋悶了不少。
時彆雲晃了晃軟尺，問道：“繼續？”
梁星闌：“……嗯。”
這天晚上後來的測量工作是怎麼完成的，梁星闌已經不太記得了。
或者說，他的心思都完全不在這種小事上了。
感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難壓抑和控製的事。
而更令人痛苦的，則是短暫地擁有又很快失去。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短短幾秒鐘的擁抱。
比起懷裡被填滿的感覺,心靈上的那種滿足和幸福感，才是最讓人欲罷不能的。
可惜那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短短一瞬,那種滿足感就被戳破了。
……還不行。
現在的他，還沒有辦法說出那句話。
梁星闌緩緩閉上眼,沉默著離開了。
這次,就連時彆雲都隱約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不過——
她猜的是，梁星闌是身體不舒服？吃壞肚子了嗎？
有點遺憾。
她忍不住回憶了一下剛剛和梁星闌的肢體接觸。
說實話……有種不夠（？）的感覺。
如果可以,她還想再來一次呢。
但時彆雲沒有細想自己想要再來一次的原因,而是抓緊時間把測量好的數據提交了。
也就錯過了內心深處，那些微的波瀾。
另一邊，孔伊寧的生活並沒有任何改善。
作為主要負責人,她既然提出了每個人都做一個賬號,她自己本人當然也創建了一個。
隻可惜……
沒啥水花。
一個普通人想要在如今的網絡世界中殺出一條血路，競爭過萬千同行，那難度無異於登天。
所有那些看似簡單而隨意的網紅分享，背後都是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的心血寫成的劇本和構思。
孔伊寧隨便拍拍就想火？
那也隻有買推廣營銷這一條路了。
但那花的錢，就得不償失了。
孔伊寧這裡毫無進展,內心雖然有點羞惱，卻又把目光對準了其他人的賬號。
意料之內的，所有同事的賬號都幾乎和她差不多。
靠著普通人的運鏡拍攝，想要在段時間內引起關注是很難的。
“就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嗎？”
孔伊寧擺出架子來，質問道。
大家都默不作聲。
半晌才有人低聲嘟囔了一句：“你不也這樣麼……”
孔伊寧臉色鐵青，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裝作自己沒聽見。
她雖然不高興大家工作完成得不好，但內心也是有點隱秘的喜悅的。
畢竟她自己也沒做到嘛。
但這會兒被人堂而皇之地說出那點兒小心思……就有點尷尬了。
孔伊寧當然不會放任自己落入被群嘲的境地。
她清了清嗓子，冷笑一聲：“對了，秦朵呢？她的賬號怎麼樣？”
這些人不好直接批評，喜歡和她唱反調。
秦朵就不一樣了。
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前台而已，哪怕她現在借著這個理由把對方開了都沒事。
——誰讓秦朵那麼招人討厭呢？
時彆雲這會兒正在前台快樂地刷作業呢，冷不防就被人叫進去開會了。
要知道，這種事以前和她可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不過她一向態度隨意，說進去也就進去了。
一進門，就看見孔伊寧抱著胳膊，冷臉問道：“你的賬號做了嗎？為什麼不彙報？投影上來看看。”
不彙報當然是因為沒人通知“秦朵”這件事，孔伊寧是心知肚明的。
她隻是想找個借口，讓所有人都看看“秦朵”的賬號做得多差而已。
最好裡麵還有一些她不為人知的私人秘密什麼的……
當著全公司的麵投影出來。
這麼曝光，想想都刺激。
時彆雲壓根沒有一點兒拒絕或者不情願的意思。
她幾乎是歡快地把連上投影，然後登陸了自己的短視頻賬號。
映入眼簾的，首先就是賬號名字。
——“遊戲大神剪輯”。
……嗯？
所有人頭頂上都冒出了一個問號。
這怎麼和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
孔伊寧更是皺著眉，直接來了一句。
“你這什麼東——”
後麵那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已經看到了目前賬號上的粉絲數。
短短一周的功夫，已經有了將近十萬粉了！
這個粉絲數，彆說是和這次所有人做的賬號比了。
就是公司裡本來擁有的那些，都沒有這麼高的粉絲量！
會議室裡瞬間炸了鍋。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哇秦朵，你怎麼會做遊戲相關的啊？”
“我靠我好像還刷到過你的視頻……”
“看起來播放量和點讚量都不錯啊！”
唯獨孔伊寧一言不發，死死地瞪著屏幕。
要是在場的任何一個同事拿出了這個賬號，她雖然心裡酸，但也不會怎麼樣。絕對是嘉獎表揚扶持一條龍。
可偏偏，這個是“秦朵”……
她幾乎沒辦法克製住自己的酸味。
“這數據是真實的嗎？買的粉絲，可沒什麼拿出來說的。”
會議室裡一頓。
大家都看向了孔伊寧，眼裡透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看起來，有人著急了。
時彆雲不緊不慢地點開後台的數據分析。
“彆人有沒有給我買不清楚，我自己沒買過。”她隨意道：“不過看視頻留存率和點讚，不像是買的粉絲。”
孔伊寧一噎：“……”
這意思，是說她這都看不出來？
毫無疑問，“秦朵”成為了這段時間公司內的大贏家。
她的賬號很快被大家拿去分析研究了一下，發現了漲粉秘訣。
首先遊戲視頻這塊本身就有固定的觀眾群體，做精做細的話受眾麵不小。
時彆雲選擇的，都是有名有姓的遊戲大神們平時的精彩操作剪輯。
這些人的粉絲數量更是不少，搜索ID後就很容易跳出來她的視頻，然後跟著關注看下去.
簡而言之，受眾麵不小。
有好心的同事就悄悄和她支招：“這是個你跳出前台的好機會，可以好好想想新的職業規劃了！”
時彆雲：“……謝謝，我考慮一下？”
但其實不用考慮了。
她就想待一個月打包走人來著。
也有同事好奇問道：“你這些視頻都哪裡來的，自己錄製下來剪輯的嗎？”
時彆雲：“不，直接找這些遊戲玩家要的。”
回到一周前。
和梁星闌測量完畢後，她就找到了時子鶴，詢問對方有沒有平時精彩操作的片段。
作為自己如今的金主爸爸，時子鶴也十分給力。
不僅掏出了自己積攢的精彩片段，還幫忙聯係了好幾個圈內好友。發視頻的發視頻，授權的授權。
一個晚上，這一周的素材就齊全了。
時子鶴還挺上心，問道：“你可以再剪輯一下，把我那些個操作都剪得更帥點！”
時彆雲：“要不直接放你女裝吧？”
時子鶴：“……”
他閉嘴了一會兒，又不甘心道。
“你做這個其實也可以找你男朋友啊……梁星闌那遊戲水平，分分鐘給你打一大堆素材出來。”
時子鶴可還記著之前和梁星闌玩遊戲，被秀爛了的場景呢。
沒想到時彆雲搖搖頭，拒絕了。
“不，他還有正事要忙呢。”
時子鶴：“……”
敢情他就是個沒正事的閒人？！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這是金主，必須得哄著。
時子鶴在心裡念經。
冷不防時彆雲忽然探討似的，發來了新消息。
“為什麼你們都認為梁星闌是我男朋友呢？”
這問題她已經澄清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好像毫無效果。
每次說完了之後，大家都是一臉“你就瞎說吧反正我們也不信”的表情。
時彆雲是真心想要知道答案的。
時子鶴：“……這還用認為嗎？你倆一看就是情侶啊。”
多理所當然的事啊。
時彆雲：“為什麼一看就是情侶？你和你女朋友也是我們這樣？”
時子鶴：“……我沒有女朋友。”
時彆雲：“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
靠！
明明是時彆雲在問自己問題，為什麼他反而是被暴擊的那一個？！
時子鶴鬱悶極了，他發現自己和金主妹妹聊天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時彆雲這邊沒得到答案，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過她還是把這個問題記在了心裡，準備有機會尋找一個比時子鶴更聰明的人，再問一問。
時子鶴雖然腦子不靈光，但給出的素材還是很好用的。
時彆雲每天定時更新兩次，算得上是十分勤快了。
剛好在發到第三天的時候，有個視頻忽然小火了一把，算是帶來了不少流量。這才有了粉絲猛漲的結果。
不過素材也就是一周的量。
剛好同事們把賬號拿去研究，她也就樂得當個甩手掌櫃，不用再去搜集素材了。
孔伊寧這邊，卻看著這個漲粉吸粉的賬號，動了心思……
晚上，當副總爸爸問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成果時，她便提起了這件事。
隻不過說起“秦朵”時，言語之中難免有些不高興的意思。
副總當然也看出來了，卻壓根不以為意。
“你是主管，他們都是在你的帶領下做工作。做得好，這當然也是你的功勞。”
男人拍拍女兒的肩膀，說道：“有爸爸在呢，用不著擔心什麼。”
孔伊寧內心大定。
她自我說服道，沒有她的提議，“秦朵”也不可能開始做這個賬號，更不可能成功。
再說了，“秦朵”也隻是一開始運氣好而已。
想要把賬號繼續做下去，還是需要靠真才實學，這可不就需要她孔伊寧了嗎？
第二天她就找到了時彆雲。
用一種仿佛在體恤但依舊居高臨下的態度，宣布道：“那個賬號就作為公司財產，以後就由我來負責。你的話這次做的不錯，以後繼續好好在前台工作吧。”
時彆雲眨眨眼，問道：“賬號歸你了？”
孔伊寧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對啊，你留著也沒什麼用，這本來就是公有的。”
說白了，就是想搶占功勞怎麼了？
現在已經算是給“秦朵”麵子了，要是她再不識趣繼續追問，就彆怪這點兒麵子也不給了。
沒想到“秦朵”很快點點頭，甚至仿佛鬆了口氣的樣子。
“那行，那我就不管啦。”
然後揮揮手，居然一點兒沒留戀地走了。
孔伊寧：“……？”
就這？
就這麼答應了？
這怎麼和她想的劇本不太一樣……
孔伊寧一臉懵逼，最後隻能得出結論——畢竟是個初中生，沒有一點兒眼力和眼界。
也難怪了。
時彆雲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留戀。
本來就是多餘的工作，給人了正好，她還覺得丟掉了一個燙手山芋呢。
雖然說時彆雲喜歡各種各樣有趣的工作，嘗試不同的經曆。
但更多的，還是以一種參與者的身份去指導和提供自己的支持。
而不是……真正地做這些技術工種。
她沒那個能力。
也太枯燥了。
還不如乾飯呢！
今晚時彆雲和梁星闌是在家裡吃的，做飯阿姨準備了一桌子好菜，足夠兩個人大快朵頤了。
時彆雲照例彙報了自己的工作，也就提到了這件事。
梁星闌卻皺了皺眉，說道：“那那五萬塊，她也沒提嗎？”
之前孔伊寧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提出賬號做的最好的人可以擁有五塊錢的獎金。
按理說賬號充公也勉強算是個能接受的原因。
但與之相對，該給的獎勵總應該給時彆雲吧？
否則這豈不是真成了給彆人做嫁衣了？
時彆雲想了想：“沒提誒。”
梁星闌：“……你也不打算要了嗎？”
時彆雲吃了一大口飯：“主要我想了想，這公司都是我們家的，五萬塊給不給的，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無非就是從左手換到右手罷了。
梁星闌：“……”
不得不說，她說服人方麵還是有一套的。
本來還有些微妙不爽的梁星闌，現在居然隻覺得無奈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她自己都不覺得有問題，那麼他也不必替時彆雲做主就是了。
隻是……
那個叫孔伊寧的，也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就是了。
梁星闌在心裡記下，順手給時彆雲夾了一筷子菜。
“你喜歡的炸蝦，多吃點，補腦。”
免得下次又被人欺負了。
時彆雲：“？？？”
梁老師在嘲諷人！
她聽出來了！
時彆雲乖乖把蝦吃掉，問道：“你今天好啦？”
梁星闌發出一個疑問的眼神。
時彆雲繼續道：“那天之後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還是吃壞肚子了？感覺你一直都怪怪的……”
梁星闌：“。”
本來他好不容易花了幾天時間，把那天的親密接觸給忘了。
這下又算是被時彆雲給提起來了。
看著她好奇又擔心的目光，梁星闌不由自主地有一種衝動湧上心頭。
——想要放下手中的一切，抱住她，就像那天一樣。
忘記所有的命運，忘記所有的不快，就這樣把她擁入懷中就好了。
全世界都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梁星闌幾乎是受虐一般地，讓自己沉浸在了那個美好的幻想裡。
然後緩緩地抽離開來。
那幻想，注定是不可能的。
他緩緩點頭，承認了時彆雲剛剛的話。
“嗯……今天，已經好了。”
時彆雲眉眼彎彎，笑了起來，整個人都放鬆了。
“那就好，不然我還想著要不要給你請醫生來看一看呢。”
看著她的樣子，梁星闌緩緩抬起頭。
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