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冷氣充足,兩個人誰都沒離開。
燕綏甚至連安全帶都沒解開。
他有些不解，但直覺告訴他：問題不大。
那既然問題不大，鐘老師為什麼還會生氣呢？
“是因為我沒有答應和你簽約嗎，鐘老師？”
他問得真誠,從表情到語氣,都充滿了“我現在知道你生氣了啦,快點告訴我該怎麼辦吧！”的乖巧,像一隻等著你去摸它、反過來哄它的小貓。
貓貓也知道它錯了,它隻想安慰你罷了……
鐘情不由地哽住了。
在直愣愣、彎兒都不帶拐一下的燕綏麵前，他再次感到挫敗！
鐘情舔了舔已經有些乾燥的唇,似歎息、更似無奈，他的語氣微微黯然：“你如果不想簽，我怎麼能勉強你？”
燕綏看他垂著的眼簾,揪緊了安全帶。
“我、我做不了那麼多事情的，你如果簽了我，會浪費資源,會讓你的工作室收不回成本,甚至會讓你虧大錢的！”他換了個說法，試圖能夠讓鐘情明白，“我並不是不信任你，鐘老師……”
鐘情解開安全帶，抬手摸了摸燕綏的頭發。
“沒事，不簽就不簽，一樣的，沒什麼差彆。”
燕綏聽到“沒事”兩個字,眼睛一亮！
“那、那我回去啦！”
鐘情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路上小心！”
看著燕綏的車駛離視線範圍，鐘情扭頭撥通了蔣磬的電話：“你查到了沒？”
“……呃，你在哪裡看到的拍照啊？”
“路上看到的。”
“那，隻能這個牌照相當可以！雖然沒有明確的字母和顏色標記，但這個車型的確也是軍用沒跑了，八成應該掛靠在哪個職能部門。開著這車在B市大馬路上，真沒人敢碰它……”
鐘情沉默，沒有接話。
蔣磬喂喂了兩聲，“你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沒什麼。”
“那你今天和燕綏聊了沒？不會真的幾句話就被鄭新哄過去簽約了吧？什麼甜頭都不給人家燕綏，那豈不是比空手套白狼還可惡！咱們鐘老師的招牌難道不如鄭新的響當？還是說，燕綏他在避嫌呀？”
不提還好，一提鐘情就氣得心裡一抽抽的疼。
“你覺得我對燕綏好麼？”
蔣磬立馬答：“好！怎麼不好！”
“遇到我們鐘老師這種要麼常年不開花，一開花就上頭的男人，就應該趁你昏頭轉向，直接生米煮成熟飯把你徹底拿下，回頭想跑也得負責任！”
鐘情出了電梯，指紋解鎖，按亮一室的燈。
他往沙發上一栽，有氣無力地垂著一條手臂，窗外鬨中取靜的夜景都莫名顯得寂寥。
“小Q同學，播放《說了再見》。”
電話那頭的聽到前奏的蔣磬：……
“鐘老師，不是吧！”
還有你拿不下的人？
歌放了一半，鐘情又爬起來。
他繞過客廳，從酒櫃裡開了一瓶新酒。
聽著木塞拔出瓶口的聲音，蔣磬立刻喊住他：“你喝的哪一支？等等我，我馬上到！”
鐘情：……
酒醒得差不多時，蔣磬也氣喘籲籲地到了。
“白天出門的時候不還喜滋滋的？這才半天不到，人就頹到需要借酒消愁？”
他自顧自給自己拿了個杯子，熟練地把屁股往吧台凳子上一放，追問道：“路上和我說的話不是開玩笑吧？真的談起來了？”
鐘情瞥了他一眼：“你是來喝酒的吧。”
蔣磬：……
鐘情仰起脖子，先淺淺墊了一口。
蔣磬醞釀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那他答應了？”
鐘情放下杯子，慢慢搖了搖頭。
蔣磬不解：“他難道還能拒絕你？”
鐘情臉上笑意寥寥，“為什麼不能？他不抗拒我的靠近，但也不會直接答應我。他比彆人要更加信任我，卻又明確跟我說過不會簽約，用的理由竟然還是怕我虧錢……”
蔣磬怒道：“燕綏在釣你！”
這是什麼品種的狐狸精在裝傻白甜？
鐘情直接笑出聲：“如果他知道什麼是釣就好了。”
……
半晌，蔣磬歎氣，“鐘老師，要不換一個吧。”
鐘情推開他，讓小Ｑ同學又換了首歌。
蔣磬看鐘情又是半杯下肚，趕忙攔住，耐著性子勸道：“燕綏也不是頂頂好看，你能對他一見鐘情，下次來個更好的，說不準也會喜歡上彆人的。他不解風情，又是個屁都不懂的臭直男，咱們下回挑個可心的，再美美談一場，行不？”
放在往常，兩杯下肚，不過爾爾。
但今天鐘情醉得特彆快，眼神光顯然已經朦朧了……
“你不懂！”
鐘老師握著手機，怒聲反駁。
蔣磬連連稱是：“是是是，我不懂！你彆喝了，過幾天就有劇宣活動了——”
鐘情醉中驚醒：“燕綏來不來？”
蔣磬連忙哄到：“一定讓他來！”
趴在沙發上的男人閉眼之前還掃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手機，喃喃道：“一定要來……”
*
八月的最後一周，《等你的城》宣布正式定檔。
雙台聯播。
考慮到首輪成績，間隔差兩周。
而正式的首播日定在九月第一周的禮拜四，每周保底播兩集，逢雙播三集，撇去國慶頭一天的閱兵活動，剛好湊夠兩個月的播劇周期。
對此，各家參演演員的粉絲都挺滿意。
上星播劇，那就是穩穩的幸福！
上星的劇，才有被提名的可能！
有這麼好的平台來曝光，比什麼活動都值！
八月最後一天，《等你的城》官方微博釋出首篇預告，沒有讓主要主演都亮相，而是放了一小段剪輯：
莊怡和聶央放學之後，一前一後出了教室，在學校後門彙合去看小貓。
他們在路上玩雪，堆了個小雪人，買路邊攤的烤紅薯，一人一半分著吃。車流的虛影從少男少女的身後飛快掠過，最後的鏡頭來到莊家樓下，莊怡笑著朝聶央揮手，等她踏上樓梯，笑意漸漸從臉上消失，直到一路的聲控燈燈光從門縫裡熄滅，傳來門內莊母她們十年如一日的抱怨和嘮叨……
官博@了一眾參演演員，打頭的是今日主演。
薑窈很積極地配合了轉發，甚至還評論一句“紅薯很好吃！”，而燕綏他……沒反應！
“你怎麼還不轉發啊？”
薑窈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燕綏也很急！
他急得冒火：“我也想啊！可是為什麼我自己的賬號都還需要認證啦？明明還是那個密碼呀！”他急匆匆地輸入一串號碼，結果又彈出一個提示框，“怎麼又要驗證，我都輸入驗證碼了還是不行……”
薑窈：……
到了中午，經過人工客服的介入，燕綏總算艱難地重新爬上線。
他也轉發了微博，發了個害羞的默認表情。
圍觀群眾端著瓜、嗑著瓜子，哈了他幾千條評論：終於想起賬號密碼啦！
甚至管寧也在其中：“還以為你被盜號了！”
燕綏長舒一口氣，往床上一躺：也沒差了……第二天，《等你的城》釋出第二支預告片。
不出所料，主角兒是莊渝、周素櫻這一代。
成年人的無奈和壓抑，與昨天的校園純純輕戀風截然不同，他們的愛情和浪漫沒什麼特彆大的關係，充斥著柴米油鹽、房車，以及對後代教育的焦慮與擔憂，但也足夠勾起大眾的觀看欲。
第三天，預告片的主視角來到莊父莊母這一代。
莊家的爛賬可以從這支剪輯裡窺見一角，氛圍底色更加深沉。觀眾也已經通過現有的三支預告，推測到這一大家子怕是恩恩怨怨少不了……
除此之外，各大平台的宣傳也同步跟進。
《等你的城》班底擺在這兒，預告片的質感、節奏表現不俗，隻等一個質量齊平的正片和不拉胯的劇情。
不少人已經提前下了定論：
同期裡能和《等你的城》打擂台的幾乎沒有！
但非有人不信邪，大放闕詞——
如果不是政策收緊，讓《心道》卡在了二審，哪有《等你的城》撿漏第三季度季冠的份兒？
圍觀路人：有人在碰瓷，我不說是誰！
事實上，《等你的城》5月殺青、9月開播，期間各個環節一路開綠燈，的確讓一種押寶到《心道》的平台和粉絲極度破防。樂於看一些“鐘肖大戰”熱鬨的吃瓜群眾更是焉壞，趁亂帶節奏。
“柑橘視頻年度大劇《心道》卡過了暑期檔，錯過了和《等你的城》對打的機會，但是沒關係，到了寒假，還有《血性》等你喔！劇王就是要對碰，對不對？”
“想想辦法吧柑橘！那可是4億投資的《心道》！”
“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劇王~”
……
這些混亂與燕綏無關。
《等你的城》聯係上他，確認了一些燕綏本人必須出席的劇宣活動。
“首先，首播觀影會是必須要來的。但你放心，全程都是錄播的形式，成片會經過剪輯之後再放出去。觀影會的放映廳裡也沒有安排多少觀眾，其中有很多都是我們的內部工作人員！”
“然後呢，就是配合後續宣傳的物料，這一部分的話，你和薑窈一起拍些素材就行。”
燕綏懵懵懂懂地聽，一時還顧不上理解。
“剩下的宣傳，你不參加的話也沒關係。”
燕綏心裡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那邊工作人員說道：“哦對了！中秋節那天，劇組打算辦一個線上的直播活動，主演們都要出鏡連麥。不需要做彆的，一起聊天就行啦！”
燕綏：……
“彆緊張，這些都很簡單的！”
燕綏揪著衣領子答應了，“好吧。”
對麵的工作人員都被他逗樂了：“其他人巴不得多參加幾個活動呢！”
燕綏沒有曝光方麵的強烈需求，不會去主動爭取，所以劇組的宣傳活動除非必要、更多的小活動都會選擇其他演員。
這是燕綏入組之前就確認好的合約義務。
當天，薑窈那裡也收到了宣傳行程的安排。
薑窈第一時間就聯係了燕綏，和他對了行程。得知燕綏整個劇播期間隻有寥寥三四場宣傳，她大為不解！還以為是劇組沒給。
“你一個綜藝也不參加？”
可燕綏回答到：“我不需要參加啊！”
“為什麼不去啊？”
燕綏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你就當我社恐吧。”
“你社恐？”
薑窈思維迅速發散：“不會是因為你沒簽經紀約，有人偷偷在背後給你施壓吧？”
燕綏歎氣，“你想多了……”
同時因為燕綏宣傳通告納悶的還有鐘情。“這是誰安排的？”
他第一時間讓蔣磬去聯係劇方，得到反饋，確認名單無誤，下意識就想自己“動手”去安排，電話還沒打出去，又被鐘情按斷。
“算了……”
蔣磬難得陰謀論一回：“難道還有個隱形太子？”
見鐘情拿著手機眼神放空，他又問：“你不是想和燕綏一起參加活動？好幾個綜藝呢，挑一兩個唄，挑那種又能放鬆、又不會故意搞撕逼劇本的。”
鐘情搖頭，“不用了，燕綏不會去的。”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主動去推進、促成，燕綏並不會因此感謝，反而會倍感負擔……
*
《等你的城》首播會的場地安排在一個小劇場。
大門認認真真鋪設了紅毯，坐席的墊布也統一都是喜慶的紅色，紅毯儘頭是采訪台和簽名牆。這架勢，倒是和電影首映會有的拚了。
排場很正式，但大家都沒有穿得過分正式。
燕綏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了現場，服裝、造型都將由劇組造型師來完成，沒一會兒，就在後台等到了薑窈——
“我看到外麵布置了個桌子，可以領爆米花和飲料。”
前者是電影院標配，後者的品牌則是劇場的冠名商。
燕綏眼睛一亮，“管寧什麼時候到？”
“在隔壁呢。”
造型師給燕綏抓完頭發，還用在他長長了一些的劉海上撒了點兒小閃粉，燕綏下意識地閉著眼睛，聽到身後有人驚喜地喊——
“哎喲，鐘老師到了！”
燕綏睫毛開始控製不住的亂顫！
“都到了？”
有人回答道：“葉老師還在路上，馬上到！”
鐘情是自己做好了妝造直接過來的，他穿一件極簡裁剪的白襯衣搭配黑色下裝，腕間一塊表，全身上下再無第二樣裝飾。
“好，睜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