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流刑(1 / 2)

村邊杏花白 方便麵君 10983 字 6個月前

陳縣丞已經嚇得癱軟, 身體動彈不得,曲銘、曲錦雖然因呂繼簡的出現而有些慌亂,但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都不曾聽說過內東頭供奉官,因此還未能深切地體會到陳縣丞的恐懼。

曲清江那顆高高懸起的心也因為呂繼簡的到來而落下, 她趕緊過去推開那正要行刑的杖直, 大叫道:“你們不能屈打成招!”

這聲音的穿透能力非常強, 都傳到衙門外頭去了,剛從馬車上下來的供奉官一聽, 腳下生風似的快步走進了縣衙。呂繼簡落在了後頭, 看著他著急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都停一下!誰敢把人打傷了,那是跟我過不去, 打死了, 那可是跟官家過不去!”供奉官惡狠狠地說道。

眾人打量著這個跟趙長夏一樣長相陰柔、身材矮小、不男不女的不速之客,心想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哪兒來的這麼大口氣?

陳縣丞卻是根據他這個外貌特征, 以及他身上的衣服, 認出他大概就是內侍省的內東頭供奉官。

想到這兒, 陳縣丞又滿是屈辱和不甘:連一個身體殘缺的宦官的官階都比他高,憑什麼?!

權勢地位給他帶來的壓力反倒使他生出一股氣力, 讓他從位子上彈起來,朝供奉官迎了上去:“清江縣丞陳奇正見過供奉官!”

他看到後麵進來的呂繼簡,又上前幾步,“見過呂檢法。”

供奉官看都沒看他, 隻問:“誰是趙長夏?”

趙長夏不緊不慢地來到他與呂繼簡跟前行禮:“小的是趙長夏,見過呂檢法、供奉官!”

供奉官打量了她一眼,神思一滯, 心裡頭忍不住嘀咕了幾句“他”怎麼長得比他還陰柔。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的身體完整,反倒比身有殘缺的他更加陰柔,那他又何需因為自己不夠男人,不夠陽剛之氣而耿耿於懷、自卑?

他在趙長夏的身上找到了一絲優越感,心情頓時好轉,看向趙長夏的目光便和善了許多:“你就是種出了‘筠州特品寒瓜’的曲家贅婿趙長夏?”

“是小的。”趙長夏一頓,又連忙賠罪,“還請供奉官恕罪,寒瓜種子培育到關鍵,卻因小的被平白無故地汙蔑殺人,身陷囹圄,沒法如期完成任務,是小的過錯!”

她這一招以退為進讓供奉官聽得怒火中燒,殺人可是大罪,真定了案,那可是要被判死刑的,若“他”真是被汙蔑的,那誣告之人就該死!

彆說供奉官了,呂繼簡也十分生氣,——若趙長夏沒殺人,卻被誣告殺人,誣告者的行徑實在令人氣憤;若趙長夏真殺人了,他也會對她感到失望和氣憤。

供奉官道:“我不管他這是真殺人了,還是沒有殺人,都先把案子擱一擱,等他交了寒瓜種子再說!”

陳縣丞的腦袋已經塞滿了亂七八糟的信息,他正絞儘腦汁要如何將此事圓過去,聽到供奉官的話,他心想,或許可以順著供奉官的話應下,這樣他就有時間去銷毀他偽造的證據,反正趙長夏當時還沒招認,他也沒有判罰“他”。

他正要開口,呂繼簡卻道:“供奉官,這不合規矩。既然有人告趙長夏謀殺,而趙長夏又要伸冤,那正好可以先將案子審清楚了。若趙長夏無罪,什麼時候、要多少寒瓜種子都無需著急;若他真的有罪,那就讓他先交出寒瓜種子再行處置。”

供奉官略加思索,然後微笑道:“呂檢法是明法出身,又身居江南西路提刑司檢法官之職,必然比我懂律令。那就按呂檢法說的去做吧,我一介內侍,便不插手刑訊之事了。”

呂繼簡笑吟吟地看著陳縣丞:“我身為提刑司檢法官,有巡查州縣、複核州縣案件的職責,既然來了,那便順便巡查一番清江縣衙門是如何審理案子的吧!”

陳縣丞已經緊張害怕得生出一身冷汗,汗流浹背,將官服都浸濕了。

饒是再沒眼力見的人,這會兒都察覺出事情有反轉了,曲銘與曲錦等這才開始感到害怕。

“呂檢法會不會幫趙長夏啊?”曲錦悄聲問曲銘。後者心裡也沒底,但還是強裝鎮靜,“大庭廣眾之下,呂檢法不敢偏袒趙長夏的!”

過了會兒,他又補充,“就算查清楚是我們汙蔑他的,大不了也隻是將我們逐出族譜。”

曲錦聽了他這話,稍感安心。

他們以為這事還是跟之前田氏用自己的兒子假冒曲鋒遺腹子的事情被揭露了,官府會輕拿輕放一樣。卻是不清楚誣告乃大罪,哪怕他們是曲清江的族親,也依舊要受到懲罰。

而深知要害的陳縣丞仿佛被架在火爐上麵烤,身心皆受到煎熬。

縣衙離州府衙門近,知州聽到了呂繼簡跟供奉官過來的消息,便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呂繼簡樂了,對供奉官道:“知州也來了,這案子便無需經過長時間的預審、正審與複檢了,直接當堂就能審訊下來,供奉官很快便能向官家交差了。”

“最好是這樣,你們快些開始審吧!”供奉官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在場之人裡,知州的官職最高,陳縣丞自然該給他讓位。他端坐在堂上後,因不清楚這案子的前因後果,便重頭再審,讓眾人重新陳詞。

知州問:“誰是主告?”

曲銘與曲錦對視了一眼,曲錦卻慫了,低聲道:“大哥,要不還是你來吧!反正……”

曲銘道:“我被除族了,也就是說,堂叔這重身份已經保護不了我了。你不一樣,你還是他們的三伯,官府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兄弟倆爭了會兒,在知州不耐煩的敦促下,曲錦才站了出來:“小的是主告,控告小的三弟被他的妾、女兒、女婿所害,請各位官人替三弟主持公道!”

曲錦陳述了曲鋒是如何被害,而他又是如何在三年後才發現此事的。知州不會偏聽偏信,自然也要聽曲清江、趙長夏和李氏的辯解。

待雙方都陳述完了,再召此案的關鍵證人,李郎中上堂。

李郎中看著這滿堂的官員,嚇得瑟瑟發抖,他心中僥幸,還好他被趙長夏找到了,又答應跟趙長夏演一場戲,否則真的參與汙蔑趙長夏,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死呢!

如今有趙太醫允諾保護他不被陳縣丞秋後算賬,而且此事了了,陳縣丞還有沒有能耐找他算賬還兩說呢!

他醞釀了情緒,然後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說曲錦所言都是假的,是曲錦逼迫他,讓他撒謊汙蔑曲清江等人的。

趙太醫也站出來證明曲鋒確實是病死的,他們之所以改變了藥方,那完全是曲鋒的病情惡化,所以要將一些藥性溫和的藥材改為猛藥。

他還找了幾個郎中印證自己所言,畢竟懂點醫術的都知道應對不同病症,哪怕是用同一種藥,劑量也會不一樣。這一切都能跟李氏手裡的記錄對上,所以曲鋒並非是被害死的。

陳縣丞聽到李郎中推翻自己之前的供詞,又看到趙太醫出來幫趙長夏後,氣血上湧,險些沒有暈倒過去。

這回才是真完蛋了!

曲氏族人也被李郎中的“反口”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倒戈了!

呂繼簡挑眉,心裡的巨石總算是落下,——他就說自己沒看錯人嘛,還好趙長夏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供奉官對此結果也十分滿意:他沒殺人就好,官家交代的任務總算是能完成了。

唯有知州十分生氣:“你們將公堂當成了什麼?你們可知誣告是大罪?!”

曲氏族人哪裡能料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一聽說誣告是大罪,腿立馬就軟了,然後急中生智,覺得可以利用趙長夏的身世做文章……

於是他繼續狡辯:“小的沒有誣告,我三弟所招的上門女婿,來路不明……經查實,他是盜賊!他入曲家、殺我三弟,就是為了曲家的家產!”

知州繼續提審那幾名盜賊,他們的供詞跟陳縣丞審訊時一模一樣,呂繼簡看著兩場不同時間的審訊供詞,也發現了一絲端倪:“你們這口供,怎的像背過一樣?兩份供詞,一字不差。若不是背過,真有人能精準地複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

幾名盜賊慌了,辯解:“因為我們很熟悉他,對他的事情了如指掌,他的生平都能倒背如流——”

他們說到這兒,呂繼簡忽然打算了他們的話,“既然了如指掌,那麼分開審訊,你們的供詞應該也會一模一樣吧?”

呂繼簡建議將他們分彆關到不同的房間,然後問他們相同的問題,隻需看答案是否一致就能判斷他們是不是在說真話了。

知州覺得有道理,便照辦。

而這幾名盜賊被分彆關押後,熬過了幾個陳縣丞都提點過的問題之後,他們漸漸地放鬆了警惕。

這時,呂繼簡突然對其中一名年齡看起來比較小的盜賊道:“你的答案跟你的同夥不一樣。”

那盜賊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們都背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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