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2 / 2)

不知過了多久,龍輦停下,蘇容臻長籲出一口氣。

她的雙足重新接觸到地麵時,身上竟已生出一層薄薄的虛汗。

方才才知什麼是度日如年。

此刻夜色已深,明月高懸,繁星遍布。

含元殿殿庭十分寬廣,南去丹鳳門四百餘步,東西廣五百步④,此刻卻鋪設滿了宴席,眾臣已列席其中。

皇帝攜蘇容臻登高,遙敬百官一杯:“今日乃冬至時節,兼慶臨安公主得立,與君同歡,諸位儘興。”

諸臣叩首:“臣謝陛下隆恩,賀公主之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容臻立於皇帝身側,居高臨下看著殿庭上黑壓壓的人頭,忽然想到,蘇永世一家或許也在其中。

命運還真是喜歡捉弄人,想到記憶中麵目可憎的他們此刻一臉謙卑惶恐地跪於石磚上,朝自己而拜,蘇容臻內心不知是何滋味。

她越發意識到了從前自己的弱小。

也認識到,她一直視為人生中巨大險阻的那幾人,在皇帝的眼中,卻隻不過是幾根易折無力的蒲草。

皇帝對她恩重如山,改變了她人生的軌跡,她該何以為報?

那廂,諸臣拜過之後,皇帝說:“眾卿平身,時辰已至,開宴吧。”

眾臣這才開始舉杯交盞。

皇帝的位置在含元殿內,他登階而上,走了幾步後,又想起蘇容臻,回頭望她。

“是朕走快了。”他的聲音中隱含歉意,“來,牽著朕的手。”

蘇容臻隻覺得皇帝對她溫柔小心得過分,很多她都不曾記得的小事,他卻牢牢地記在了心上。

她順從地將手遞了過去,越發覺得自己在來路上的羞澀推拒實在不應該

皇帝對她的感情純澈真摯,她若不心懷坦然,反而是辜負了他。

大多數來客於殿庭上宴飲,隻有少部分高官勳貴,皇親國戚和皇帝同列席殿內。

皇帝坐在其中最大的一張黃花梨木食案的首座,右側第一位便是蘇容臻的位置,左側第一位則空置。

其下分彆是幾位老太妃,王爺,以及公主。

儼然有臨安公主位尊於諸人,僅次於皇帝之意。

有幾位老親王,公主的臉麵有些掛不住,不過他們畏皇帝之威,也不敢發作。

倒是其中最古板的英親王,皇帝的叔祖,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不知陛下封臨安公主,是何之意。”

皇帝斜睨了英親王一眼:“她是朕之女,有何不妥嗎?”

“還是朕的女兒,配不上這區區公主之尊。”皇帝語氣散漫,其中隱蘊的威勢卻不少一分。

在坐的各位,聽了帝王的這句話,均是腦中飛速運轉,猜測其中的意思。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臨安公主,見一向冷心冷肺的皇帝對她果真如傳說中那樣優待甚厚,已經是浮想聯翩。

現如今皇帝的兩句話,一下子讓不少人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臨安公主或許並不是來路不明的孤女,而是陛下流落在外的親生血脈。

公主今年六歲,七年前,陛下初登基,若是幸了哪個女子,有了孩子也是正常的。

這年頭,男子十七八歲做父親的也不算罕見,更何論是皇家人。

難怪陛下對她如此疼惜,登基七年來唯一的子嗣,可不得寵著才怪。

這個認知也讓不少有適齡女孩的家族心思浮動了起來。

僅僅是一個生母不明的公主,便已得如此盛寵,若是自家姑娘有幸生下皇子……

英親王被皇帝的一番話給哽住,不知怎麼反駁,支吾了半晌,複又苦口婆心地勸道:“無論如何,陛下也應先行與宗室商議啊。”

“宗室?”皇帝笑了,“皇叔祖還記得上一任宗室令嗎?”

他語氣溫和,還尊稱了一句皇叔祖。

英親王卻在聽到宗室令的一霎那冷汗漣漣。

宗室令,向來總領宗室事務。上一任宗室令,卻因謀反之罪,被斬於馬前,舉家籍沒。屍體也不得入葬蕭氏祖墳,被棄於城郊亂葬崗。

自此以後,皇帝再也沒有任命過宗室令。

“是老臣逾越了。”英親王黯然道。

是他忘了,當今聖上,不是先帝那種慈弱之主。甚至在整個大鄴國史上,也是少有的強勢君王。

皇帝宸衷獨斷,怎容得宗室對他指手畫腳。

英親王不知道的是,皇帝不喜彆人對他指手畫腳,但更厭的是有人妄圖乾涉柔嘉之事。

他的心尖寵,怎容得旁人質疑輕視。

注:②③——《新唐書》

④考古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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