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世·三(2 / 2)

狹窄的巷道充斥著燒焦血肉的味道,薄薄的一寸光線穿透斷壁殘垣,靜止於血跡斑斑的長刀上。

當我找到斬鬼的劍士時,他依然握著手中的刀。黯淡的瞳孔被半斂的眼瞼遮蓋,好像在垂首凝思自己的身體為什麼忽然動不了了,為什麼手中的

刀不再聽自己使喚。

直到生前的最後一刻,那張臉上都凝著近乎憤怒的困惑。

我抬手闔上他的眼睛,就像曾經有人為我做過那樣。

燒了整整一夜的大火在黎明時分終於偃旗息鼓。

我跨過焦黑的廢墟,經過或神情麻木或悲痛難抑的人群,似乎走了很久,走到茶屋的門簾前時,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三步並作兩步跑上陡峭的木梯,茶屋的二樓是堆積雜物的空間,平時並不會騰出來給客人使用。我昨晚以為自己會需要頗費一番功夫,沒想到茶屋的老板幾乎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我暫時將無家可歸的少女安置在閣樓。

“你回來了。”

燭光在木地板上映出纖細的身影。閣樓沒有窗,因此也照不到外麵的陽光。靜坐於光與影的交界線處,披著珊瑚色小袖的少女安安靜靜地抬起眼眸,清麗柔婉的一張臉,皎潔似秋夜的明月,白皙得令人過目難忘。

白皙得……近乎蒼白。

“你沒事吧?”

昨晚的情形過於混亂,我都沒注意到對方身體不適。

幾乎是習慣性地,我伸出手,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對方捂暖那樣,將對方的手指攏入掌心。

“冷嗎?”

這句話,我曾經對我的未婚夫說過很多次。

他的手也曾如麵前的少女一般冰涼,蒼白的手背上能清晰看到淺青的血管。

少女沒有回答我的話。

她似乎短暫地出了一會兒神。這微妙的停頓轉瞬即逝。

“那個斬鬼的劍士,死了嗎?”柔軟的嘴唇彎了彎,吐出的話語冰冷而無情。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浮了上來,我微微鬆開手。

“死了。”

少女的視線落到我的臉上,仿佛饒有興趣似的,她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難過。”

“我一定得看起來很難過嗎?”

梅紅色的眼瞳倏然眯起。那種仿佛要被人從裡麵剖開來的窺視感令人相當不快,甚至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被對方直勾勾地盯著看了半晌,雖然直覺告訴我,這種時候行錯一步可不僅僅是“輸了”的問題,說不定連脖子上的腦袋都會一起跟著搬家。作為腦袋搬了不少次家的人,對於這

種威壓感甚重的凝視,我稍微皺了皺眉頭,決定選擇無視。

“你還有家人嗎?”我切入這次話題的重點。

“家人?”少女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毫無瑕疵的臉上浮現出有些玩味有些難懂的神情,“曾經好像是有的。”

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於是垂下眼簾:“……請節哀。”

短暫的沉默後,清脆的笑聲,冰涼好似濺在冰麵上的珠玉,在幽暗的閣樓裡響了起來。

……剛剛經曆過巨大創傷的人精神失常是正常的。我在心裡默念。

又是親眼見到鬼吃人,又是被一把大火燒了房子。正常人都會變得有點不正常。

“你有可以投靠的遠親或好友嗎?”

孤身一人要在這世道上生存未免過於艱難,更何況是容貌美麗的女子。

笑聲微止,少女撫了撫唇角,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可能在京都吧。”

我點點頭:“等過幾天,我就陪你一起去京都。”

點完頭,我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對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猶豫。

“唔……沒什麼。”我想了一會兒說辭。

“隻是曾經因為眼瘸,在那裡留下了不太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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