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消失的榕城(1 / 2)

吾王的新娘 山梔子 10872 字 6個月前

當夜楚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背著魏昭靈走了多久,她的雙腿早已麻木到沒有知覺,她隻咬著牙努力往前走。

而他勉強輕抬手指,於是她親眼看見一點瑩光從他手指間漂浮出來,如一隻生了翅膀的蝶一般,往茫茫雪色裡去。

她跟著那一抹瑩光走,終於遇到了李綏真和那兩名女婢,他們手裡舉著火把,燃燒的火焰吞沒了那一縷光。

在李綏真朝他們跑來的時候,楚沅終於鬆了口氣。

李綏真和蒹綠扶著魏昭靈,而楚沅則由春萍扶著,回到了地宮裡。

掀開層層紗幔,楚沅被蒹綠拿來的錦被包裹成了個蠶蛹,她臨著炭盆,回身去看床榻上的魏昭靈。

李綏真正在解他的衣衫。

春萍端來了一堆藥瓶,他眯著眼睛看也看不太清,還是蒹綠念給他聽,他才分辨出來傷藥。

單薄的衣袍被小心翼翼地掀開來,他肩頭的傷口粘連著破碎的衣料,李綏真隻能小心翼翼地去一點一點地揭開。

楚沅看著李綏真給他傷藥,從他血淋淋的每一道傷口,目光再落在他的那張臉。

李綏真好不容易上完藥,命蒹綠與春萍扶起魏昭靈的身體,小心地包紮好。

他將魏昭靈包紮好的手臂輕輕放下,無意一回頭才看楚沅還盯著這邊在看,竟從沒避諱。

但他也沒說些什麼,隻匆匆趕去庫房裡頭看看還有什麼藥材可用。

“鄭家人倒真是煞費苦心,如此毒計竟也想得出!”熬藥的時候,李綏真聽楚沅說起那龍身石像,又談及那束縛住龍身的鎖鏈,心裡便明白了一二,他當即氣得麵色發青,“他們這是想完全杜絕王生魂複歸的可能!”

“那石像究竟有什麼作用?為什麼鎖住那石龍的鎖鏈,也可以束縛住魏昭靈的身體?”楚沅疑惑地問。

“如果我猜得不錯,是有人用巫術以石龍為引,鎖住那石龍神像,也就鎖住了吾王的軀體,軀體離不開仙澤山,他的生魂也……回不來。”

李綏真緩了口氣,甩了甩被藥罐燙到的手指,又看楚沅,“但幸好,姑娘你來了,你的魘生花,陰差陽錯的,倒是解了這個死局。”

“魘生花……那麼厲害?”楚沅低頭去看自己手腕上的金色瓣痕。

“曾經魘都王宮裡有很多的魘生花,那時它不過也隻是一種稀奇的異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但當年宣國一把火燒了王宮,燒了整個魘都,所以這世上,便唯剩一顆魘生花的種子。”

李綏真一邊用扇子扇著風爐,一邊說,“那顆魘生花的種子是被巫陽後人改造過的,據說用了她們從仙山帶回的靈材滋養培育。”

“她們?”

李綏真笑了笑,“你以為巫陽,隻是一個人嗎?”

“玉屏山中女子皆為巫陽,她們改造了那顆魘生花的種子,即便當時我們都沒有想到鄭家還會找旁的巫師來設下這石龍神像禁錮王的軀體,但事實證明,那顆在千年前被改造過的魘生花種子,根本無懼他這傀儡巫術。”

“這魘生花開在你的手腕,融進你的血肉,姑娘,這就證明你將擁有它所有的力量,你現在才開兩片花瓣,等你再有第三瓣的時候,也許就能喚醒這地宮裡更多的人,你也將逐漸擁有非自然可解釋的能力。”

李綏真說著,又想起來那條當年陪著自己入王陵,化陶俑的黃犬來,它這會兒還在他房裡待著呢,“等哪天,你摸摸我那條黃犬,看能不能把它拍醒,我還挺想它的……”

“……好。”楚沅應了一聲。

李綏真將熬好的藥端進金殿裡,楚沅也跟著走了進去,身上還裹著被子。

躺在床榻上的魏昭靈不知何時已睜開一雙眼睛。

“王,您醒了。”

李綏真忙將藥碗遞給蒹綠,又說,“先喝藥吧?”

他沒有反應,或許是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動了動泛白的唇,“李綏真,屍體呢?”

“這,老臣還沒來得及去處理。”李綏真顧忌著魏昭靈的身體,竟忽略了這事。

“去找,”

魏昭靈的聲音氣弱無力,“看看他身上有什麼。”

“是。”李綏真拱手,當即喚來春萍,與他一同出地宮。

“走的時候,李綏真還趁機朝楚沅使了個眼色。

楚沅後知後覺,等他匆匆走出殿外,才去看蒹綠手裡的那碗湯藥。

她走過去,將身上的被子放到一旁,然後又去端了蒹綠手裡的碗,捏著湯匙遞到他的唇畔。

他在看她。

也許是想起來她在路上同他說的那些話。

但下一秒,他手指微動,他與她相互牽連著的雙鐲絲線逐漸轉淡。

楚沅端著一碗藥猝不及防地掉在了她房間裡的地毯上,溫熱的藥汁撒了她一臉,苦澀的味道竄進口鼻,她五官都皺起來,差點沒當場去世。

他不肯喝藥的習慣還真是一如既往。

楚沅當晚就算洗了澡,睡覺的時候也總能聞到一股藥味兒,弄得她睡得並不算舒服。

她忽然也有點理解魏昭靈了。

那麼持久的苦味,是個人都受不了。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就起來洗漱,穿好衣服出門跑步。

在巷子口的早餐店吃過早飯,楚沅照例帶了早飯給塗月滿和聶初文。

楚沅跟他們老兩口說想回她以前的房子去住兩天,聶初文和塗月滿也都沒有反對,他們也都知道那是楚沅和她爸爸以前一起生活的地方,現在放了寒假,她想回去看看,他們也沒有攔著的道理。

“不要總吃方便麵,不想做飯就在外頭吃點兒,知道了嗎沅沅?”走的時候,塗月滿還囑咐了一句。

楚沅笑著應聲,朝他們招了招手,背著雙肩包走出了院子。

以前住的那個房子和聶初文他們家離得並不算近,春城很大,要過去還需要坐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

但她並沒有真的回那裡去。

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她也還是怕走進那道門,怕看到掛在牆上的,穿著警察製服的爸爸的照片。

楚沅在附近的賓館開了個房間,空調的暖氣很足,她開了瓶礦泉水坐在床上看電視。

期間塗月滿也有打電話來問她到了沒有,吃飯沒有。

楚沅一一應聲,又說,“奶奶,我明天要跟程佳意出去玩,要爬山,可能還要去很熱鬨的地方,可能接不到你的電話,但你也不要著急,晚上我會打給你的。”

“好好好,你們小孩子在外邊玩,奶奶不打擾你。”塗月滿在電話裡笑著說。

掛了電話,房間裡開著的電視算是唯一熱鬨的聲音,楚沅坐在桌前吃泡麵,卻沒有在看掛在牆上的電視,她盯著明淨的窗戶看,看見了好多高樓大廈裡亮起的燈火,一點又一點,像是一顆又一顆落在塵埃裡的星星。

每一顆星星裡,都住著或完整,或不完整的一個家。

等到夜漸深了,楚沅背上包,穿好厚厚的紅色衝鋒衣,戴了頂帽子,再把充好電的兩個暖水袋抱進懷裡。

楚沅落在金殿裡時,魏昭靈還睡得很沉。

烏發披散著,他靜靜地躺在那兒,明珠的華光照著他無暇的麵龐,照得他身影如畫一般,添了些不真實感。

或許是他這般出色的容貌實在難得,所以即便曆史上留下來的有關夜闌的史料少得可憐,但也仍有一句關於他的“姿容既殊,昆玉秀骨”。

好像這般纖塵不染卻又十分抽象的言辭,落在他的身上,就理所當然地變得具象起來。

楚沅爬起來站在床沿看了他片刻,便掀起來一寸被角,將暖水袋塞進他的被子裡。

然後她轉身,輕手輕腳地走出殿外。

彼時正坐在殿外的李綏真聽到了殿門被推開的聲音,他一抬頭,就看見楚沅從殿門內探出頭來。

“李叔,”

楚沅走出來,又在李綏真的旁邊坐下,“你昨天從那個人的身上搜出什麼了嗎?”

李綏真點了點頭,將放在旁邊的托盤擺到她的麵前。

楚沅看到了一盒被捏得不成樣子的煙,一個銀色的小酒壺,還有一張“榕城第一醫院”的就診卡。

她拿起來那張就診卡,看到了上麵貼著的標簽紙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錢永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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