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眉眼多動人(1 / 2)

吾王的新娘 山梔子 15280 字 6個月前

“陛下, 派出去的一百三十六人全都死了,是住在永望鎮附近村子的幾個村民發現的。”

閻文清淩晨便匆匆趕去了永望鎮,據那邊的警察局長說, 那些屍體整整齊齊地擺在仙澤山下,身上都覆蓋了不少冰雪, 已經凍得十分僵硬。

一百多個人的屍檢報告沒有那麼快出來, 閻文清下午趕回來就匆匆進了宮。

“你讓人把那些屍體都運回來交給濯纓,看看他們身上除了外傷還有沒有異能之息殘留。”鄭玄離的那張麵容上已經收斂了笑意,那雙眼睛有些泛冷,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對外就說他們死於西北極寒之地的救援任務。”

如今也正是西北受災之際,皇室已投注了些人力物力過去。

“如果最早發現屍體的那幾個人管不好他們自己的嘴,就殺了吧,死因你去想。”鄭玄離慢悠悠地說著,“總之, 絕不能在這種時候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任何影響我鄭家千年大計的人和事都絕不能留。”

眼看,這曆時千年的謀劃就要迎來曙光,在這個緊要關頭,絕不能讓民眾發現端倪。

“是, 臣明白。”閻文清低頭應了一聲,隨後又道,“隻是陛下, 如今八戶族儘滅,隻剩下一位顧家的家主, 而我們派去仙澤山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死亡, 難道……仙澤山地宮裡真的出現了什麼異動?那夜闌王, 真的複生了?”

“究竟是夜闌王複生,還是那三個守陵人的子孫作祟,隻有一個人能給朕答案。”鄭玄離揉了揉眉心,將一張照片從書頁裡抽出來。

殿外忽然傳來侍女恭敬的聲音:“陛下,顧家主求見。”

鄭玄離挑眉,“讓她進來。”

話音方落,殿門緩緩打開,穿著一身水綠裙衫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她有著凝白的膚色,未施粉黛,卻偏偏塗了殷紅的口紅,一頭柔亮的長發長至腳踝。

她似乎並不喜歡穿鞋,踏進殿門裡來時,也是一雙赤腳,腳踝上還綁著一根紅繩,上頭串著幾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渾圓的骨珠。

而在她身後也跟著走進來一個少年,他臉上常帶著笑,笑起來時酒窩就很明顯。

“顧舒羅拜見陛下。”

女子跪地行禮,聲音總透著一股子涼意。

少年也隨之跪下來,低下頭。

“起來吧。”鄭玄離輕道一聲。

“是。”

顧舒羅應聲,隨即便同身旁的少年一起站了起來。

“你是孫家人?”

鄭玄離將目光停駐在那少年身上。

“是的。”少年微微一笑,兩個酒窩又顯露分明。

“一個顧家的家主,一個孫家家主的小孫子,你們二人好巧不巧,都未曾見過滅你們八戶族的罪魁禍首。”

鄭玄離的視線不斷在他們之間來回,他麵上顯露出了細微的笑意,頗有些感歎,“看來這千年來,是皇家讓你們八戶族過得太過安逸,以至於旁人打上門來,你們連人家的麵都沒見,便先跑了。”

“陛下,舒羅也的確是不得已而為之,我顧家藏在深山天塹,可這幫人卻仍有本事找來……他們不隻有幾人那麼簡單,且個個身懷絕技,其中更有一人身具異能,極為厲害,一路損毀我顧家符紋無數,巫術於其毫無作用,故而舒羅才帶著法器匆匆逃離。”

“顧氏法器是八戶族之根本,舒羅必須護住它。”

“那你來看看,你所說的那個身懷異能,巫術又對其毫無作用的人,是不是她?”鄭玄離說著,便將兩指間夾著的那張照片扔了出去,正好落在顧舒羅的腳邊。

她俯身拾起,看見照片上是一個有著一頭羊毛卷的女孩兒,隨即她低首道:

“陛下恕罪,舒羅走得匆忙,並未與其正麵相對,隻是聽家奴來報,連闖我顧家十八院,直入巫神台的,的確是一個姑娘。”

“那你呢?”

鄭玄離再度看向顧舒羅身旁的少年。

少年輕瞥一眼顧舒羅手中那張照片,他又伸手拿過來捏在指間多看了幾眼,隨後他微彎眼睛,隻道一聲,“陛下恕罪,草民當時並不在翠玉島上,也並不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

鄭玄離聽了他們兩人的回答,再將閻文清從那少年手中拿回來,放到他眼前的照片打量一番。

他的眉眼神情仍是柔和的,連唇邊都慢慢地浮出絲縷笑意。

“朕記得,顧家除了巫蠱之術,尋蹤的本事也頗有建樹?”

“舒羅的確會些尋蹤法。”顧舒羅答道。

鄭玄離那雙眼睛裡終於流露出幾分愉悅的神色,他輕輕頷首,“隻要她出現在宣國,朕就一定要找到她。”

“不論是夜闌王複生,還是夜闌守陵人後代作祟,她總是脫不開關係的。”

魘生花能破除一切巫術,這是鄭玄離早就聽過的傳聞。

待顧舒羅和那少年走出殿外去,閆文清才道,“陛下,平王殿下也已經失聯很久了,臣派出去的人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他。”

鄭玄離聞言,他不由看了一眼那盞燈火常亮的走馬燈,“他那一麵紙影還在,應該還活著,繼續找吧。”

“是。”閆文清應道。

“就算是那位夜闌王真的複生了,朕也不是隻有一個八戶族可以用,毀了便毀了吧……”鄭玄離在書案後坐下來,再撫平衣角的褶皺,眉眼明明帶笑,那笑意卻分毫不達眼底,“貪心不足蛇吞象,反正都是些蛀蟲。”

為保宣國基業千秋萬代,他鄭家祖先,又豈會將一切的希望都隻寄托於一個八戶族身上?

——

淩晨十二點的春城仍舊是車流不息,楚沅打了輛出租車去了南華彆墅區。

在離簡家大門不遠的地方下了車,她看了一眼昏黃路燈映照著那扇鐵藝大門,又回過頭看向那個同她一起下了車的少年,“你家到了。”

“謝謝。”鄭靈雋有些不太自在地說了一聲,但見楚沅盯著他,一副欲言欲止十分好奇的樣子,他垂下眼睛,說,“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楚沅聽見他這麼說,她也就不再猶豫,開口道:“我聽說春和君一脈到今天已經沒落了,也是到你這兒,那宣國皇帝才封你做平王……這應該是天大的殊榮吧?但是為什麼在顧家那天,你還能被自己人給打了?”

鄭靈雋聽了,麵上顯露出淺淡的笑意,開口卻帶著一種自嘲的意味,“就算封王,那也不過隻是一個虛名,而為了這個虛名,我付出的,是我的性命。”

“楚沅,”

鄭靈雋站直身體,這夜風吹得他短發微亂,他沾了些臟汙的襯衫也被吹得隨風微鼓,“我知道鐘雪嵐失蹤的那幾天,是你帶走了她,我相信你也已經知道了顧同舟的事情。”

他慘然一笑,“我雖姓鄭,可這千年來鄭氏子孫繁衍如繁茂樹枝,鄭家人太多了,而鄭家人內鬥也從未停止過,可每一次內鬥的贏家都是最先遷都榕城,最後自立為帝的宣王鄭恒那一支……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鄭家嫡庶之間的爭鬥遠比尋常的大戶人家還要更為血腥慘烈,但即便如此,也從來沒有人能撼動鄭恒那一脈攥在手心裡的皇權,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楚沅問,“為什麼?”

“鄭恒當年專修得一門技法,而那技法一代傳一代,從來都隻會交給下一任的君王,鄭家旁支永遠沒有機會修習,而每一個被鄭家強製收用的特殊能力者都會被描畫在一張又一張的絹帛之上,君王折紙為燈,便將他們化作了紙上的影子,從此由那燈籠之間的火光朗照著每一寸身影,生死與自由,都再也不能握在自己手裡。”

“我擁有特殊能力,並且我的能力與宣國外部的結界磁場相同,可以撕裂結界缺口到達這裡,所以即便我是鄭家人,鄭玄離也仍然要我替他做事,我入燈成為紙影,他還我這沒落的旁支一份體麵殊榮……這也算是一種交易。”

“當個親王就那麼好?可我看那天跟你一起去顧家的那些人也並不尊重你啊。”楚沅沒有辦法理解他為什麼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虛名。

“對我來說那是虛名,但對我的家族來說那就是枯木逢春,你既然已經去過宣國很多次,那你就應該清楚,宣國和這裡是絕不一樣的,這裡的世界很大,但宣國卻隻在那方寸之地,千百年來,沒有外敵,隻有內鬥,即使它披了層現代社會的殼子,但骨子裡其實仍然是皇權貴族至上,我如果不這麼做,我就保不住我的家族,也保護不了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楚沅乍一聽到他還有個姐姐,還有些驚詫。

鄭靈雋輕應一聲,“她叫鄭靈信,在鄭玄離的妹妹,也就是濯纓公主那兒做秘書工作。”

他早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跟魏昭靈和盤托出,當然也沒有瞞著楚沅的道理,“我身上鎖著一枚銅鎖,再說……夜闌王他也算是我的半個先祖,你放心,我不會把他複生的事告訴任何人的。”

“但是……”他忽而用一種複雜難言的目光打量楚沅。

“但是什麼?”楚沅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

“你……”

鄭靈雋一開始像是有些羞於啟齒,但猶豫半晌,見楚沅雙手抱臂皺起眉頭,一副有點不太耐煩的樣子,他還是開了口,“我看你……好像對他很不一般。”

他還記得在顧家的巫神石台上,她站在那尊依靠石壁而雕刻出的巫神像的肩頭,即便那些慣食腐肉的烏鴉用尖銳的鳥喙啄得她後背一片鮮血淋漓,她也還是固執地要擊碎石壁,去毀掉生長在外麵的軒轅柏。

“你在顧家為了他那樣拚命,之前你帶走鐘雪嵐,是不是也是為了他?沒有人會這樣無緣無故的為另一個人做那麼多的事,你,我是說你是不是……”

他後半句始終也沒說出來。

“你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他啊?”他說不出來的話到了楚沅這兒就說的順暢多了,她甚至都沒等他反應,腦袋一點,“對啊,喜歡。”

也許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有些遲,以前她也從沒有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可當魏昭靈終於朝她邁出第一步,她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要朝著他去。

“可是楚沅,你們之間相差太遠了,要算起來,他現在都有一千多歲了……”鄭靈雋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魏昭靈是魏姒的親弟,也就是他的半個先祖,而這個祖宗不但在千年後死而複生,還仍舊保有千年前的年輕容顏。

“他睡著的這一千多年不算數,你就當他還是二十五歲吧。”楚沅才不在意這些有的沒的,“行了你快進去吧。”

鄭靈雋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收回目光,他朝著簡家大門走去。

最先得知他回來的消息的,是已經睡下的老太爺簡春梧。

他匆忙披了件衣服,拄著拐杖從臥室走到書房裡去,彼時鄭靈雋已經換了身衣服,正站在落地窗前,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你這些天都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你忽然消失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簡春梧拄著拐杖走過去,臉色並不好看。

“簡春梧,你不會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兒子了吧?”鄭靈雋聽見他的質問,也沒回頭看他,“我去哪兒什麼時候用得著告訴你了?”

簡春梧一頓,“我還沒老糊塗,隻是你這樣忽然消失,我就要花不少功夫去替你遮掩。”

鄭靈雋終於回頭看他,少年俊秀的麵龐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但卻總有一股壓迫感,“那是你該做的。”

——

將鄭靈雋送回簡家之後,楚沅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多,她醒來時,雨滴不斷敲擊著玻璃窗,天色暗沉沉的,還有些散不開的霧氣。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學。

楚沅起來收拾洗漱完,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

因為她沒有早起跑步,少不了被聶初文一頓數落,她聽完掏掏耳朵,又老老實實地在回廊裡蹲了會兒馬步,直到塗月滿叫她吃午飯,她才在餐桌前坐下來。

“今天晚上帶好請柬,咱們去看看。”

吃飯時,聶初文冷不丁地這麼一句話,讓楚沅才想起來今天似乎就是五大世家集會的日子。

趙鬆庭來了春城,也不知道容鏡有沒有過來。

容鏡自從成了趙家的內客,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京都活動,魏昭靈讓他安心待在這邊,也是為了更多的了解這世家裡的事情,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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