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阪夢(5)(2 / 2)

她曾經藏在放著水流的廁所裡,偷偷學聲樂,學過劇,但在十年如一日的豪門沉浮中,她也有些遺忘了最初的想法。

回憶拖慢了黎覺予回答的速度,可向來我行我素的物部夫人,壓根沒耐心等一個答案,而是強勢地繼續說:“你是知道學聲樂的人不能受流行音樂的影響,所以才選了這首歌嗎?”

“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可不是大街上隨處能聽到的音樂。”

“而且這是你第一次陪同上課,卻能在每個音節段落,準確判斷出是曲終還是曲緩…作為一個女傭,你對音樂的了解程度超乎我想象。或者說,你對音樂很有靈性。”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黎覺予對音樂有靈性。

上輩子,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她們的誇獎大多圍繞著:哄好爺爺,公司市值高產出,個人社會貢獻帶動企業股票…這些讓人聽了不僅心無波瀾,還有點想笑的話。

而物部夫人這比起誇獎,更像是嚴肅訓斥的話,卻給了黎覺予一種幼兒園小孩被誇獎時最純真的開心。

於是乎,在場另外兩人…準確說是少爺看到的畫麵就是——向來沉默敬業的女傭黎覺予,在聽完夫人對她音樂水平誇讚後,頓時雙眼放出璀璨閃光,整個人都像被點亮一樣,從灰撲撲的女傭變成亮晶晶的歌劇女王。

“是的,夫人,我很喜歡唱歌。”黎覺予說。

——或許這個幻境,就是讓她實現夢想的世界…

——或許她該忘掉繼承人的種種,尋找過去的夢想。

彼時留聲機裡,流淌出美妙的華爾茲舞曲,大量絲滑的小提琴弦樂伴奏,就像暴風雨一樣撩撥著她的心,使其產生怪異的激動。

得到肯定回答的夫人像是福爾摩斯破案成功一樣,露出滿意的微笑。

她拍拍手,對屋外的女仆總管說:“以後上課,僅黎覺予一人陪同即可。”

意思就是讓黎覺予跟物部夫人一同上聲樂課…向來殷勤伺候卻沒得到同等賞識的女仆總管氣憤不已,可她除了運用上級職權,將黎覺予留在此處做清潔,自個則帶夫人回房外,彆無他法。

一時間,偌大的琴房隻剩下將司和黎覺予兩人。

如果說黎覺予聽完母子對話後,還裝作不知將司為何過來的話,那就未免太傻白甜了點。

能讓平日不喜音樂的少爺特地過來,想必,是因為失憶情人一事吧。

一開始,她不知道這是幻境,完全是出於圓人設的目的戲弄將司。

而現在,她知道了。

那對方少爺的身份,就顯得用處極大了…譬如,或許可以以此牟利?

思及至此,等黎覺予再抬頭的時候,雙目已經滿是頹然,剛剛還因為音樂燃起的熱血,此時此刻卻因為“愛情”變得冰冷無比。

她的語氣茫然又毫無希望,說:“少爺,你不應該來的。”

“我…”將司不知道說什麼好。

事實上,他昨天找了一個晚上線索,試圖從現存的陌生物品上,找到自己曾戀愛的端倪。

隻要房間裡出現一個能代表他曾經有過情人的陌生物品,那他就願意嘗試相信黎覺予,儘他所能當好這個陌生的男友身份。

可惜,沒有。

房間內一個定情信物,一張情書、一個詩筏都沒有…這實在突破了物部將司的心理防線,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於是才會出現這個,他踏足從未來過的琴房的現狀。

“少爺你知道嗎?”黎覺予才不管對方想什麼,反正是幻境裡的人,撒起謊來麵不改色:“你早就知道我喜歡聲樂,你還說等我生日,就送我一台唱片機,讓我可以儘情聽喜歡的歌劇唱片。”

擺放在兩人不遠處的唱片機,在吭哧吭哧地賣力工作,此刻卻像是應征渣男的證據一樣。

將司猶豫再三後,問:“那我送了嗎?”

“我的生日是上周。”

一時間整個琴房都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弱弱的呼吸聲。

因為上周,正是物部將司發生意外的日子,等病痛好全後又丟失了一年的記憶,被物部老爺關了起來養病。

這段時間的物部將司,隻覺得被關在房裡很悶,沒有書看很無聊,卻全然不知——深院的某一個角落,他的“愛人”正在祈禱著他的康複,期望他的到來,然後孤零零地度過本該幸福的十八歲生日。

“對不起。”

“不是少爺的錯。”黎覺予起身離去,假意自己悲痛欲絕無法自控,“曾經的我,希望能跟少爺一樣,能去上學,能去音樂學院學習…”

“大概你和音樂,都是我生命中不應該擁有的東西。”

“至於我想上學的夢想…哎,就當我沒說過吧!”

黎覺予捂臉匆匆離去,將琴房留給將司一人。

等跑出小樓後,確定少爺看不到她後,黎覺予悲痛的表情瞬間消卻,簡直就是京劇變臉的現實版。

她哼著剛剛《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的第二幕,梅麗桑德欺騙佩利亞斯,騙他說自己最愛他的歌詞…

“我以為我不會撒謊,沒想到擅長得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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