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京阪夢(18)(1 / 2)

將司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琴室,離開大阪了。

他獨坐在學生宿舍內,先後翻閱了施蒂納的《自我論》,伏爾泰的《天真漢》還有拉伯雷的情書,試圖與心中翻湧的陌生情緒共情。

可惜無果。

關於學習的事,帝大把一切都教導與他了,但並沒教導的,還有很多。

譬如如何戀愛,譬如什麼是幸福。

將司不知道彆人感到幸福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但對於他而言,此刻砰砰心跳和幸福感就像是慶典燃放的絢爛煙花,雖然美麗但也稍縱即逝。

想到這,他一下子對麵前平攤的本子無可適從起來了。

這是專門記錄黎覺予的本子,可最後一行的優點,“黎覺予很真實”的那句話,卻被粗暴地用鋼筆塗抹了很多次。

劃掉,又補上。

劃掉,又補上。

最終又劃掉。

光是這幾個動作,他就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最後在新月爬上雲層,高高懸掛的時候,將司才下定決心,在本子最上方鄭重工整地寫下“我的初戀”四個字。

“將司少爺,你還不睡覺嗎?”隨從擔憂聲音從門口傳進來。

將司趕緊收起本子,讓隨從進來,吩咐道:“我突然想起有些要購置的東西,需要拜托你去百貨店買,正在羅列清單呢。”

聞言,隨從恭敬地坐在榻榻米上,伸長脖子偷偷打量許久未見的將司少爺——由於這幾天將司少爺頻繁來往大阪和東京,又拒絕讓隨從跟著,所以他說是[許久未見]也不誇張。

就是不知道少爺為何要如此虧待自己…

“你去三越,訂購一台德國德國德律風牌留聲機,還有數張歌劇的西洋唱片。”物部將司不知道隨從在想什麼,依舊埋頭齊刷刷寫著清單,“留聲機買便攜式的那種,無論價格。”

“是要送給物部夫人嗎?”隨從好奇詢問。

畢竟在他的認知裡,少爺比起音樂,更熱衷於文學、哲學…雖然這在商戶貴族裡並不算什麼好事。

“不是,總之你去買就好了。”

這是物部將司難得不清朗的糊弄,讓隨從產生一種“少爺變了”的預感。

他打量著對麵埋頭書寫清單的青年,這才驚覺對方像變了個人似的——眼睛裡閃著活力的光輝,褪去從前那隻專注於學業的美貌少年影子,留下的是颯爽與熱情的部分。

就好像…戀愛青年一樣。

隨從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差點跳了起來。

好在少爺並沒有發現。

陷入戀愛的將司,滿腦子隻剩下他和黎覺予的事情:“此事很重要,明天下課後,我會再回一趟大阪,出發前請將東西一並帶給我。”

***

伴著晚上取暖燒儘的炭臭味,黎覺予從暖和的被窩裡醒來了。

她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中的稿件。

明明就在幾秒前,她本人還為了俘虜少爺,又是親又是壓的,醒來後卻跟沒事人一樣,瀟灑地忘掉一切,像個局外人一樣欣賞起這華美又流暢的故事。

——這下,所以的困境都算解決了。

雖然稿件沒得到《青靴》的回應,但黎覺予覺得,現狀在朝著好的方向走著了。就連麵兒鎮,也難得地對黎覺予這個異鄉人流露出友善——從昨晚開始,黎母就收到各種鄰裡送來的飽腹作物,還有保暖的炭火,母女倆也難得過了個暖夜。

而且今天還是黎覺予作為化妝部副部長上班的第一天。

剛到三越百貨,黎覺予就感受到過去和現在的巨大不同。

從門口開始,接待小姐就就用恭敬鞠躬代替口頭招呼,更彆說眼力見十足的電梯小姐了,壓根不用黎覺予親自開口,對方就自發地按亮了化妝部樓層,親切地稱呼她為副部長。

明明在幾個星期前,黎覺予也隻是個電梯小姐。

這就是頭腦的賞賜,困境的賭注。

前前後後的巨大變化,讓黎覺予燃起征戰歌劇界和彩妝界的熊熊烈火,勢不可擋。

她自信地推開化妝部大門,代表等級身份的純白製服宛如一道不見血的劍光,在一眾羨慕嫉妒又無可奈何的深藍色化妝師麵前晃過。

黎覺予高傲地坐在部長身邊,打招呼:“部長,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副部長。”部長表情淡淡,語氣淡淡,但外人都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我能穿上這身製服,還都全靠部長提拔呢。”黎覺予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假模假樣地說:“聽說,是部長跟公主說我精通多國語言的,實在太感謝了!你怎麼知道我懂尼美拉語?我記得我在簡曆了並沒有寫呀…”

“黎如此聰慧,我想你便是會的。”部長冷漠地回複。

隻有女人才能看到這場對話中迸發的火花。

反正黎覺予看得出——部長都快氣死了,隻是在勉強忍耐罷了。見對方隻有這點能耐,她也懶得像惡人一樣互不相讓,僅用意味深長的笑容就結束對話,搖晃著裙擺朝化妝間走去。

背後,部長麵無表情又銳利的眼神,一直尾隨。

進了化妝間,嘈雜聲瞬間加大了。

因為化妝時間普遍較長,所以來預約化妝的客人,大多都是朋友間三五成群。如此便可以在化妝間隙裡,相互間聊聊貴族八卦,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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