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因缺氧而逐漸潮紅的麵容卻漫上了奇異而扭曲的笑來。
他將袖中的裝著藥的瓷瓶打碎。
在眼前重影中,寧無恙恍恍惚惚看到房門被破開,有人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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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哭聲在耳邊止不住地響著。
如同浸了千年不化的怨氣。
貪,癡,嗔,怒。
倒是在這一刻全都齊了。
在無止境的哭泣和怒笑聲中,薛青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片沉沉的黑。
空氣潮濕著,像是要下雨。
這不是他在的禪房。
他不是已經睡著了嗎?
怎麼會自己跑到了這不知是何處的地方。
難道說……這又隻是一個夢境?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
薛青才看到數不清的樹影,扭曲的樹枝像分開的軀體。
在暗沉的夜中張牙舞爪。
蔥蔥鬱鬱的樹冠展開,呈一個巨大的黑影,像漆黑如墨的雲朵,一朵朵將本有微光的天幕都遮蓋了。
遮天蔽日的黑。
而他此刻,睡在一片巨大的石頭上。
這石頭表麵光滑平整異常,不像是天然而成,倒像是人為磨礪。
薛青緩緩起身,從巨石上下來。
腳踩到鬆軟的泥土上,還微微往下陷了幾分。
這土……
薛青俯身用手挖了一點,置於掌心用指尖撚了撚。
手掌沾上了濕意。
鬆軟異常,潮濕著的。
隻是這幾天都未曾下雨,這地方的土怎的還是如此潮濕。
在漆黑的夜中終於閃現出了一團小小的光點。
是一隻小小的螢火蟲。
如果薛青沒有記錯的話,螢火蟲大多在夏日炎熱之時出現,可如今還未到夏日。
怎就在這林中出現了一隻孤身的螢火蟲?
處處透著詭異。
在薛青疑惑之時,這隻螢火蟲飛近了他還捧著土的手掌。
借著這團微弱的光,薛青終於看清了。
他嚇得將土甩到地上,螢火蟲也被驚得飛走了,關閉了自己的光亮。
又重新歸為了一片黑。
薛青用裙擺不斷擦拭著自己的手掌。
可是心跳劇烈,腦子忍不住回想前麵看到的畫麵。
手中的土壤呈著濕潤的深色,而他手掌上沾染上的濕意。
是深紅色的液體。
像血一樣粘稠。
樹枝開始猙獰地揮舞,在狂風中發出呼呼的吼叫。
變天如此之快。
這土這樣深的顏色,不知是浸了多少……又浸了多久……
薛青告訴自己這不是血。
可心像是墜入了黑洞,不斷往下墜著。
林間迎來了一場突至的暴雨。
豆大的雨點直直打下來,砸的人皮肉疼。
連黑底藍紋的蝴蝶飛過,都躲了起來。
薛青倒是求之不得,將他沾上的這奇怪東西衝乾淨了才好。
不管怎麼樣,他得想辦法找出去。
薛青緩緩起身,扶著那塊石頭站穩,在泥濘的泥土上往前走。
想到那疑似血液的紅色液體,薛青就嫌惡,可他卻不得不碰到這些土。
一道驚雷炸開,閃電撕開了黑夜。
他扶著的巨石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褐紅咒文。
在白色的巨石上,那紅色格外惹眼。
一下子就吸引了薛青的注意。
巨石是光滑的,應不是鐫刻上去的,反倒像是被寫上了衝刷不去的咒文。
像是某種小型的祭壇。
這都是什麼東西!?
薛青無法辨認,但直覺告訴他這不簡單。
暴雨幾乎要將他一起衝刷進了土裡。
薛青忍不住想到。
前麵不知何時,他就這樣一無所覺。
在寫著血色咒文,圍了鮮血的巨石上,
酣然沉睡。
寒意爬上心臟。
薛青轉身奔跑進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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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的雨突如其來的大。
靈隱寺的僧人都早早伴著雨聲入眠。
“叩叩——”
一間還亮著燈的禪房響起了敲門聲。
正準備入睡的赤袍僧人打開了門。
門外風雨大作,電閃雷鳴。
有一青衣女子站在門口,一頭黑發濕漉漉的黏在臉上,拎著自己的裙擺。
衣服都濕透了貼在身上,還在往下滴著水。
閃電的白光一次又一次將黑夜劈開,照亮了女子的臉。
昳麗無比的,但那含著水的杏眼透著無辜可憐的。
“你好……能幫我指一下路嗎?”
“我好像迷路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