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見到接下來的場景,薛青選擇轉過了身,他手中抱著啾啾,安靜的將自己的腦袋抵在了法海的肩膀上,似乎這樣就能一葉障目,連同他的聽覺因為一同封印了。
額頭與胸膛相抵,薛青能聽到法海沉穩的心跳,有節奏且十分規律。
從相貼的皮膚上傳來輕輕振動,是法海開口說話,帶著聲腔一同振動。
“法號法海。”
“……”
氣氛真的凝滯下來了。
薛青背對著盛強,不能看到盛強此刻的表情,卻能感受到自己的背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此時連樹葉飄下墜落在地的聲音都能清晰聽到。
“啾!”
薛青懷中的啾啾也發出一聲同情似的鳴叫,蹲在薛青的掌上用自己的兩隻小肉翅膀捂住了黑黑的小眼珠子,不願去看這個畫麵。
氣氛實在沉寂太久了,一直沒有人開口說話。
薛青隻能又轉過身,看向盛強。
隻見前麵還張揚驕傲至極的緋衣少年依舊僵在原地。
若不是獵獵的風將他的衣擺和發絲吹得微動,他人會以為這是一座雕像也不一定。
“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薛青說了一句。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攬過。
原來是盛強突然動身,將他拉到了另一邊。
“你有沒有搞錯!他是法海!”
盛強張大著嘴咆哮,但是礙於法海還在當場,這大聲咆哮變成了小聲質疑。
更彆說他前麵還當著人家的麵在說了些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你放心吧,信我便是。”
這前情解釋出來實在太長太冗雜,薛青便直截了當地說了這一句。
燃著火星的風將麵前少年潑墨長發吹得飄揚,青綠色的衣袂翻飛,宛若所有熱烈中僅存的一抹清醒。
他隻要在這,便自成一道水墨風景。
“好吧。”
最終盛強還是決定相信薛青。
薛青和盛強又走了回來。
盛強的臉上是難得的尷尬,“不好意思,前麵冒犯大師了。”
他的目光掃過麵前高大冷峻的僧人,還是在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
還以為薛青隻掠了個佛中高手,沒想到這是帶了個煞神回來呀!
隻要是稍稍有功力的妖,沒有不知道這位的名聲。
畢竟身負佛骨的人本就是千年難遇,更彆說是修煉純陽功法的和尚了。
無一妖不會懼怕這至純至陽的法力。
隻要金色法力掃過之處,魂飛魄散,妖邪儘除。
這樣看來,他這位好兄弟,是真的太厲害了。
也不知這乖乖慫慫的妖,怎麼突然有此等膽量和這樣一個僧人在一起。
盛強瞥了薛青一眼。
薛青:?
至始至終安靜冷然的僧人此刻也麵容淡淡,隻是薄唇輕啟,甚至鳳眸都未曾多抬起一點。
“無事。”他說。
聽到法海的這兩個字,盛強卻如蒙大赦,身形飛快地竄回到薛青的身邊。
也不知薛青是怎麼受的不了的,反正他隻覺得,前麵站在法海麵前,便已經感受到無形透明威壓如潮水般湧來。
壓的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這哪裡是僧人,分明是實打實的修羅!
終於回到正軌,三人一鳥朝著靈隱寺中走去。
原本清修的佛門聖地此時被燃不儘的火焰包圍,一如當時被道士襲擊的棲鳳村。
所有的建築都泡在火海中,飛翹簷角上湧動的顏色似乎要映出一片範圍之內的如燒晚霞來。
隻是奇怪,他們走了這麼許久,卻未曾見一個僧人或是盛強所說的幫手。
“我們先去前麵的佛殿看看。”
寺中最大的佛殿就矗立在眼前。
薛青和盛強一同往佛殿走去。
他們倆走的太快,法海被他們落到了身後。
盛強實在經不住這和尚冷霜似的存在,便正巧快走幾步,好讓他和薛青說點話。
薛青如何不懂盛強的性子,便由著他將自己拉快些。
“盛強,你說你的兄弟們占據的靈隱寺?”
聞到似有似無的焦味,薛青驀地頓住腳步,偏頭去問邊上的盛強。
“對啊,還好今日那幾個排得上號的和尚都不在,不然我也不會這麼順利,就是……”
盛強想到了薛青身邊的法海,他本就預料到了法海會趕回來,還提前學習了捉拿和尚三十八計和蛇類逃生九十九式。
但是沒想到法海確實來了,隻不過是和薛青一同來的。
看來之後還要將這三十八計和九十九式偷偷教給薛青才是。
盛強看著在高大威猛的法海邊上還傻傻樂嗬的薛青,默默在心中如此想到。
“那你可見到住持……?”
薛青追問。
“未曾。”沒理解薛青怎麼突然問這個,盛強茫然但又誠實地答道,“不是說住持還未出關嗎?”
語畢,他們的腳剛完全踏入佛殿之中。
滿殿神佛森然,千盞供奉著的燭火長明,燈芯上的火焰隨著他們進來而帶過來的風跳動,就像千隻萬隻眨動的眼睛。
“不好!”
薛青拉著盛強正要往身後退去,但是沉重的殿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在他們的身後迅速關上。
還未等薛青去撞開這門,耳邊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原來是佛殿正中央的巨大佛像轟然倒塌,砸在地上發出的一聲響。
慈悲的佛麵如瓦片碎裂,眼角裂開的縫就像一行流下的淚。
在激起的渾濁塵土中,一個身影緩緩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