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睚眥必報、冷漠絕情、無禮寡德、尖酸刻薄……

這世上所有用來形容卑劣品性的詞彙,都可以套用到這一刻的柯鴻雪身上,哪有半分世人口中盛讚的珠玉少年郎模樣?

他站在門外,月色灑下庭院,桃樹早就沒有一片花瓣,結的全是青澀未到季節的果。

夜間畢竟還有幾分涼意,山風鑽進衣領,柯鴻雪望著眼前遲遲未開的門窗,瞧不見自己的神情。

所謂困倦,說到底大概是他騙自己的把戲,為了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好在這一時刻、站在這個地方,心安理得地“針對”沐景序。

可始終沒人來開門。

那點本就被刻意壓著,竭儘全力不打擾到旁人的咳嗽聲也沒了。

——他幾乎比藥還好用。

一門之隔,沒有燭火,院外階前月色瑩潤如一汪鏡湖,柯鴻雪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耐心,竟硬生生站在那等了許久。

說他特意來這裡諷刺一個病患,怕是誰也不會相信。

可他就是站了很久,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忍耐蟄伏姿態,卻又偏偏恪守著最後一點君子的涵養,並未直接推門而入。

矛盾死了。

既然自己將修養拋諸腦後口出惡言,又何必這般克己守禮?

但到底還是沒進去,冥冥之中柯鴻雪有一種預感,那人大約就坐在門後,聽著他說出口的詛咒,卻一言不發,不願意回自己隻言片語。

至少活著,他想。

不至於真的死掉。

柯鴻雪又等了一會兒,頗覺沒趣,轉身回屋,路過院中那片月色聚成的鏡湖時,垂眸望見自己眼中不知何時染上的乖戾。

他在煩躁,他將其歸結於美夢被人驚醒的不悅,不論真假。

……

腳步聲從門前遠去,屋內勉力撐著身體的人終於沒堅持住,跌坐在地上。

地麵涼得厲害,他卻一時間爬不起來。

呼吸中似乎都淬著刀,沐景序有一種一旦開口,便會有哭腔難以抑製地從喉管中溢出來的錯覺。

哪怕他本能沒有任何想哭的意思。

但人疼久了,連嗓音都啞掉,聲帶也磨損,隔著一扇門,所有情緒都會失真。

他曾試過這般跟人說話,嚇得對方立馬就不顧尊卑衝了進來,生怕主子出了什麼意外。

而今其實已經好了很多,至少他不會咯血。

隻是咳嗽,那也不過是無法避免的後遺症,時刻提醒他應該清醒地謀劃。

醫師說他最好在嶺南再休養一年半載,但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一天突然就疼死過去,斷沒有耽誤時間的道理,幾乎換骨一結束便從嶺南動身,來了臨淵學府。

學府僻靜,某種程度上也能達到安心靜養的目的。

可他心不靜。

學堂上的那些針對的小動作,沐景序沒往心裡去,都是很幼稚的手段,既上不得台麵,那就沒必要特意將其作為一件正事去看待。早晚會解決,並不急於一時。

可今天實在不太湊巧。

大約因為換季,這些日子身上疼得厲害,加上阿雪那天夜裡說的話,不時出現在他夢中,噩夢循環交替,幾要將人溺斃在無垠的深淵。

這世上所有人的目光於沐景序來說,都不足為道,唯獨山路交錯的那一瞬間,抬眸望見柯鴻雪朝自己走來,他罕見地出現了一瞬間凝滯與慌張。

就像那天月下,他站在桃花樹下回頭,看見柯鴻雪披著星光踏入院門的一刹那,眸中出現的是這許多年不曾窺見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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