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塊油豆腐(1 / 2)

“所以,你是——”禮枝跪坐在地上,和白色的狐狸麵對麵,“您是我去的神社的主祭神嗎?”

狐狸點了下頭,“那座神社名為之江稻荷。”

“它”這麼一說,禮枝想起來了,在日本司豐收與財富的狐狸形態的神,隻有一個,那就是稻荷神。

傳說,稻荷神是白色的狐狸,但不能為人眼所見。除非它有意顯形。

因此,人類可見的赤狐才成了稻荷神的神使(注:神的使者),作為神在人間的代表,接受人類的崇拜。

那麼,把她嚇暈的藍色火焰,也並不是鬼火,而是傳說中的狐火(注:鬼火,也就是磷火,傳說是狐狸點燃的,所以叫狐火。前麵的鬼火是科學意義上的鬼火,後者是謠傳的鬼火,在主角的理解上有差彆,特此說明)。

“可是,稻荷神不應該在京都的稻荷大社嗎?”禮枝問道。

狐狸眯著眼睛笑了笑,“神明可是超越了人類理解的存在啊。”

禮枝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神是擁有巨大能力的靈體,”狐狸說道,“可以降臨在任何地方。”

禮枝眼睛一亮,“就是大家所說的‘分神’對吧?”

狐狸認同地點頭。

禮枝:“也就是說,您是得到了總神授權的神?”

狐狸搖了搖頭,“我即是總神。”

禮枝不解。

“在不同地區的同名神,都是總神。人類無法解讀此種現象,才會造出‘分神’這樣奇怪的詞彙。”狐狸蓬鬆的大尾巴一甩,“如果一定要類比人類,就是一心多用吧。”

禮枝頓悟,“所以雖然和我說話的‘您’現在在東京,其實是京都的那位稻荷大明神在用他的意誌和我對話。”

狐狸:“正是。”

救命。

雖然被迫接受了稻荷神進了自己家門的設定,但當了十九年唯物主義者的禮枝還是很難相信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切。

但是她已經悄咪咪地把手背給掐得青一塊紫一塊,每一下都真的疼,說明這並不是在做夢。

“那,”禮枝糾結著措辭,“既然學業不是您的職責,又為什麼會來找我?”

狐狸赤色的眼眸狡黠地一轉,“看來你對你的現狀真是一無所知。”

禮枝盤腿坐好,問:“我怎麼了嗎?”

狐狸站起來繞著她走了一周,又在她麵前蹲下,“你的健康和家宅狀況,似乎比學業更值得關心呢。”

這句話的腔調是典型的日式委婉,“呢”拖得越長,問題越大。

意思就是,你的健康和家宅都他喵的一塌糊塗啊大怨種!

“它”不說倒還好,“它”一說,禮枝就又想起了自己的耳鳴、失眠多夢、心慌心悸、焦慮、生理痛、掉頭發、掉頭發、掉頭發、爆痘、爆痘、爆痘……

以及隻要待在家裡,就會莫名感覺很不安。

連續幾個月,都是如此,就算她再能忍,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於是,禮枝索性不管對方是隻狐狸,開始大吐苦水。

從她艱難困苦的赴日第一天一直講到上周足以把人折磨死的發表,講完,天已然大亮。

一個人異國他鄉絕地求生的坎坷經曆,狗聽了狗都死了。

可是狐狸一直耐心地聽著,等禮枝講完,“它”貼心地伸出了白色的毛茸茸爪子,安慰似地搭在了她的膝蓋上。

碰到她的膝蓋不久,“它”又光速縮回了爪子,笑道:“哎呀哎呀,我現在不能沾染晦氣,抱歉了。”

禮枝內心大呼:好,我這就去死。

一宿沒睡,禮枝也困了,她從地上站起身,低頭看著狐狸,道:“我要睡覺了。您要回去嗎?”

狐狸也站起來,走了幾步跳上了沙發,臥在了毯子上。

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看起來並無要走的意思。

留學這一年多來,禮枝一直一個人住,總是害怕夜晚。倒不是怕黑,而是害怕街區絕對的寂靜。這種寂靜,能把家裡一切響動放大無數倍。櫥櫃門彈動的聲音、水龍頭滴下一滴水的聲音、樓上的腳步聲,乃至公寓樓牆體低頻共振的聲音,她都能清晰地聽見。

能多一個“人”在家裡分擔黑夜帶來的惶恐,倒也很好。

禮枝不和“它”多說,洗漱之後就進了臥室上床躺平。

公寓樓外,資源回收車的提示鈴聲由遠及近,人們在互相問候早上好,烏鴉開始吵鬨。

城市逐漸恢複了白晝時繁忙的生機。

團在客廳沙發上的白色狐狸重又睜開了眼睛。

它跳下沙發,化作了人形。

他身量很高,身穿薄藤色(注:淺灰紫色)的輕裝小袖和服,手腕上纏著用絹絲編織出的紅色細線。柔順的長發從肩頭披下,一直垂到了腰際,遮擋住了他纖薄的腰線。

他慢悠悠地走進禮枝的臥室,在床邊站住了腳。

禮枝睡得正熟,絲毫沒有被室外的響動吵到。

他垂頭仔細端詳著她。

女生的臉十分小巧可愛,雖然熬夜導致皮膚狀態不理想,膚色還有點暗沉,但是看得出她的底子生得極好。眉眼線條流暢,鼻梁也挺立,稱得上是個美人。

化作人形的狐狸眉頭輕動。

他單手撐著床沿,俯下身貼近了禮枝的麵容,幾乎是與她鼻尖相觸的距離。

兩人的鼻息交融,使得禮枝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狐狸索性直接爬到了床上,雙膝分開,一左一右,將禮枝框在了中央。

他一手撐在禮枝身側,一手掐起手指放在唇邊,口中念念有詞。

“喚醒沉寂之靈,超越生死之界,急急如律令。”

睡得安穩的禮枝忽然皺起了細眉,額上滲出一層薄汗。

在她身體上方,近乎透明的人影緩緩地浮起,似乎是要從她的身體裡飄起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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