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詭異(2 / 2)

她心緒翻湧,拇指掐住了珠串,最後索性站了起來。

“去佛堂。”劉貴妃冷聲道:“玉眠回來,就讓她馬上來見我!”

……

而此刻,劉貴妃心中念著的玉眠正匆匆趕在去往含章殿的路上。

她雖沒見到劉貴妃眼中的異象,但她身為劉貴妃的心腹,自然是能感覺到那日之後劉貴妃的諱莫如深。

雖然沒劉貴妃那麼害怕,但玉眠心中也多少有些成算。

六皇子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

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幼童,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守衛森嚴的含章殿,消失一月有餘,又突然在人眼皮子底下出現,還換了新衣?

找六皇子這事,劉貴妃就是安排她偷偷去辦的,因此她也是找遍了皇宮的角落,甚至連鳳棲宮都大著膽子買通侍衛去探查了一番,結果依舊毫無所獲。

馮皇後瘋透了,六皇子的外家馮家也早被牽連九族,誅殺殆儘,六皇子外力具無,毫無臂膀,又有誰會給六皇子援手?

而如果當真是為了救六皇子,那這事就更加奇怪了。

既然用儘手段救出了六皇子,到最後又為何還要送回來!

他們這麼做,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玉眠越發迷茫與心驚,原本隻以為六皇子瘦弱毫無存在感,現在想想卻又覺著他深不可測。

等到了見到六皇子的時候,玉眠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一個月不見,六皇子已經與最開始在永寧宮正殿見麵時大變了樣。

他已經不再骨瘦如柴,小身板開始變得結實了起來。五官張開,眉眼稚嫩卻已經透出未來的風華氣韻。而相對應的,最開始那個在殿上與劉貴妃對峙都畏畏縮縮的怯懦模樣已經完全消散。如今的六皇子雖然個頭依舊小小,但背脊挺直,神色淡漠,端坐在那裡,自帶一股說不清的貴氣。

呂斐在霍姝那裡呆了一個月,被霍姝金嬌玉貴地養著,霍姝沒養過皇子,就比對著太子的水準在那裡大手筆的養他,可以說就呂斐這個月享受的日子,就連五皇子都未必比得上。

至於他的儀態氣派,不但是因為霍姝見他怯懦天天給他鼓勵樹立信心,更是因為他跟著霍姝也見過那邊的小太子。

小太子的儀態都是經受了最正統嚴格的皇家培養,自然無一不高貴,呂斐幼年也本是萬人之上的皇太子,後來被囚禁了,可皇後儘管瘋了,也曾是頂級的貴女,也讓他多少耳濡目染。那邊的小太子讓呂斐想起了隱藏在骨子裡的記憶,自然而然地,時間長了,他也帶了幾分太子該有的皇室氣韻。

玉眠原本心中還帶著輕視,再見到六皇子的時候,卻不自主地先行了一個禮,聲音中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恭敬意味:

“奴婢玉眠,給六殿下請安。”

呂斐聽到來人的聲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再沒正眼瞧她。

他正悶悶不樂,因為昨日明明祖姑奶奶說好了送他回來了,到最後卻沒有實現承諾。等他到了密道口才察覺一晃神的功夫,祖姑奶奶居然消失了!

呂斐心中滿是委屈,隻是答應了祖姑奶奶一個月才能回去,今日心情還不好,所以根本不想搭理。

但這一副高傲的姿態在玉眠眼中,反而更加讓她彎低了脊背。

說到底,呂斐身份擺在這裡,即便是龍遊淺灘,但他隻要動動尾巴,也依舊能讓蝦兵蟹將們畏縮不前。

就連劉貴妃都不敢肆無忌憚對呂斐下手,玉眠如今意識到了,便更放低了姿態。

見呂斐不答,玉眠等了回,還是大著膽子問:“六殿下,您消失了些日子,宮中上下都十分焦急,奴婢鬥膽問一句,您這些日子都去哪了呢?”

呂斐想起霍姝之前對他說的,誰問都隻管說不知道,於是就搖了搖頭。

玉眠心中一咯噔,就當這是呂斐的拒絕配合。她原本是應當凶惡恐嚇的,此時卻咬著牙也不敢提高聲音,隻能再次重複:“您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麼?您消失多日,事關重大,請您告訴我緣由,好讓貴妃娘娘與皇上有個交代。”

“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裡。”呂斐依舊是咬定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那您能告訴我,您身上的衣服是從何而來的嗎?”

“……我不知道。我說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呂斐記著霍姝的囑咐,他是太子,是主子,所以對於彆人的質問根本不必膽怯。彆人凶,他隻要更凶,壓了彆人的氣焰,就連劉貴妃也不能真的拿他怎麼辦。

如果真再被苛刻了食物,就隻能去地道裡吃乾糧生活了_(:з」∠)_

呂斐沒有凶的經驗,也裝不來猙獰威脅,隻能提高了嗓音再次重複:“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呂斐油鹽不進,玉眠心中簡直焦急地要命。

這個時候,她突然聽見旁邊有個小內侍輕聲喚她:“姐姐,讓我也幫忙可好?”

玉眠一看,就是剛剛被茶盞摔出去的那個宮人,金竹。

玉眠被呂斐正弄得心情煩躁,此刻見了宮人中的底端,臉色語氣也很是難看:“你能有什麼辦法?”

金竹笑著給玉眠作了一個揖,然後側身讓出一邊位置,給玉眠看他身後。

他的身後是一位老內侍。他看起來年紀已經很大了,彎腰駝背,須發花白,臉上滿是褶子。

“這是我相熟的一個長輩,我認了做爺爺的。”金竹諂笑道:“他是尚衣局的一位老人,對宮中衣料再是熟悉不過,我便想著,讓爺爺幫咱認認這六殿下身上穿的,到底是哪宮出來的。”

玉眠沒想到金竹雖然膽小又貪心,但腦子還算活絡,竟然當真被他想到了辦法。

六殿下不肯說,玉眠也不敢逼他說,金竹這也算是瞌睡送來了枕頭,讓她頓時舒了眉眼,語氣也好了許多:“你倒也算是得用,若你爺爺真能看出些什麼,我便幫你在娘娘前頭美言幾句,讓你去前頭伺候。”

這正是金竹想要的。他聽了之後喜不自禁,立刻姐姐,大恩的謝了起來。

玉眠不耐煩地擺擺手:“還是先看了再說罷。”

金竹便在老內侍耳邊說了兩句,老內侍點點頭,走上前去,先是恭恭敬敬地給呂斐行了禮。

他在這宮中呆了太長時間了,什麼興衰榮辱沒有見過,自是知道不可小瞧任何一人。更何況是這埋沒的龍種?

誰知道他未來會有什麼大造化。

老內侍原本是不想趟這渾水的。這向上獻殷勤啊,往往是禍不是福。上頭人眼中,他們不過就是螻蟻,宮中的爭端是神仙打架,他們不避開些,還老往上湊,怕不是嫌自己賤命活太長。

他原本不打算管著破事,也讓金竹避開些,安安穩穩地做事。金竹貪心過頭,卻不夠聰穎,隻是他叫自己一聲爺爺,平日裡多有孝敬,這才勉為其難來瞧一瞧。

老內侍睜大了一雙老眼,開始認認真真地辨認呂斐身上衣料的出處。

玉眠與金竹在一旁等著,神色焦慮。

前者是因為擔心貴妃娘娘的,命令完不成,後者是因為擔心失了到手的富貴。

兩個人緊盯著老內侍,見他看了許久,然後慢慢回頭時,都忍不住走上前去:

“如何,看出什麼了嗎?”

“爺爺,這到底是哪家的衣料?”

然而老內侍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們,而是眉頭緊皺,目光緊皺,口中念念有詞: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不應該在這時候的!就算有,也不該這麼新!”

老內侍的話讓兩人聽得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可能是什麼意思。

玉眠脾氣更大些,於是急躁追問:“彆賣關子了!快說到底怎麼了,什麼不可能。”

“姑娘誒……”被玉眠喚了一聲,老內侍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他咂咂嘴,猶豫片刻,在兩人的追問中才開口:“這,這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錯……若是有什麼不對,最好是再找其他人看看。”

“哎!你就說到底怎麼回事!”玉眠都要怒了。

“我說了,姑娘你也不要吃驚。”老內侍抖了抖眉毛:“我從十六歲入宮,在尚衣局做了五十年有餘,才有幸看到過這類料子。”

“這料子叫星河緞,是來自蘇城的貢品,說起著星河緞,當真是珍貴無比,據說當時隻有頭幾位貴人才能穿得上,這星河緞珍貴之處在於……”

老內侍年紀大了,也有了老人常有的絮絮叨叨的毛病,玉眠聽了半天沒聽到重點,不耐煩打斷:“誰耐煩聽這個,你就告訴我,這緞子到底是哪宮的?!”

“哎,這就是我要說的。這星河緞最珍貴之處,就是隻有金紋銀絲蠶吐的絲,才能夠織出來,可銀絲蠶很少,整個蘇城隻有一家生絲商人才有。可在這五十年前,這些銀絲蠶不知為何都得病死了,再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星河緞了。”

玉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無限好文,儘在大哥哥網

“我的意思是,最後那幾匹星河緞,就算現在還有,再遲應當也至少放了五十年了,就算是到了如今,也絕不可能如殿下身上這般嶄新。他做衣服的這匹緞子,時間應當不過一年。”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或者,或者誰又養了這什麼銀絲蠶,沒什麼好驚訝的。”玉眠還不懂事老內侍要說什麼,隻以為著星河緞出現的奇怪,便兀自猜想著。

老內侍苦笑一聲,更是壓低了聲音:“雖然這星河緞出現有些奇怪,但也確實可能如姑娘所言……隻是,這還不是讓我奇怪的。”

玉眠被老內侍的話弄得心慌:“你要說什麼快說,不準給我吞吞吐吐的!”

“緞子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衣裳製式。”老內侍吞了吞口水:“姑娘你是不是沒見過宮中有這樣的衣裳?”

玉眠點頭。

“就連我,也沒真正見過這樣製式的衣裳。”老內侍說:“但我在書上瞧見過——”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低啞:“隻有一百年前的宮中,才有做過這樣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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