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2 / 2)

士隱雖然寵溺女兒,可心中若是半點兒遺憾沒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瞧著小大人一般的吳元澤,心下便有了許多的計較,可是如今他們彼此間還略顯生疏,倒也不著急。

甄士隱瞧著他才家來十日半月罷了,卻是比初次見時成長了許多,可是聽著卻也不像是有了記憶,倒也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兒,隻說些自己往日裡的見聞舊識。卻不想,這小兒般的吳元澤竟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雖然童言稚語地,可是略一深思,竟是大有道理可言。

甄士隱本就對他心熱幾分,如今瞧著這般,更是積極不已了。瞧著這位目光灼灼,大有癲狂的意思,吳元澤有些無語地瞧著甄士隱,就是一旁伺候的奶娘與管家也有些提防。這位老爺,莫不是有什麼隱疾?可是要對著自家哥兒下手了?

士隱被幾人的目光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封氏掩口笑了起來,又有英蓮一旁的打趣,才算是解了他的尷尬。

之後,士隱便略微地有些收斂了,若是將人家嚇壞了,可也不好。再者,他雖不是迂腐之人,可是若要自己開口,還拿真是端著些讀書人的架子呢。

“你如今業已五歲了,可是拜師啟蒙了?”

吳元澤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瞧著管家。管家躬身回道,

“甄爺,我家公子還不曾啟蒙,因著這蒙師並不好請。再者,咱們吳家小門小戶的,那些大儒們也瞧不上,是以,我家哥兒便拖到了今日。”

他沒說的是,自家公子彆瞧著麵上十分地有禮,可是私下卻是最為厭惡讀書不過,往日裡誰要是提一句讀書之言,竟是要拖出去打死的話都會說出來,誰敢提那些?

再者,哥兒的身世堪憐,四爺也是個寵著的,因著不好放在他身邊兒,這才送到了姑蘇來,卻不想,哥兒隻覺得人家是嫌棄他之意,從此,倒是更加地自卑了幾分。

若說起來,還是多虧了這次的綁架之事,回來後的哥兒雖是前程往事儘忘,可是以往的那些頑劣性子也都改了。如今瞧著哥兒的模樣,哪裡還會讓人聯係起往日的那個小霸王呢。

“喔,這樣……”

甄士隱聽的了事情的原委,便沉吟不語。吳元澤自己又不是個傻子沒眼色的,自然地能看出來甄士隱對自己的欣賞,又聞得他提及自己的啟蒙事宜,便起身拜了下去,

“求先生收我為徒吧!”

“唔,你先起來,我這收徒可非同一般,若是你做不到了,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先生這是應了?”

吳元澤雖然欣喜,可還是覺得有些意外,略帶著些狐疑地問道。

“……”

甄士隱這才覺得吳元澤有幾分孩子的模樣了,也不忍心再逗他,便點點頭。果然地,吳元澤甚是高興,這不僅意味著,自己可以讀書習字了,更多的自己與甄家的往來,也有了由頭。

雖然與英蓮有著救命之恩,可是總是兩姓之人,現下年紀小,倒是沒多少問題,可若是再過幾年呢就彆說是見麵了,隻怕是通信,也是不大可能的。

對著英蓮,許是在這世上第一次睜眼便瞧見的是她,是以吳元澤心裡總是覺得非常地不同。

雖然不知道父母等人高興的是什麼,可是瞧著哥哥笑的歡喜,英蓮便也高興,拍著手在一旁應和。

瞧著女兒歡喜,封氏自然更是沒有反對之言了。吳氏夫婦雖然還有些顧慮,想著寫信去請示一下四爺,可是瞧著自家哥兒歡喜的模樣,依著四爺對哥兒的疼寵,隻怕也會應下的吧。

想著這些,吳氏夫婦便放心了許多。也是歡喜非常,吳氏兩個琢磨著拜師要準備些什麼東西,還要挑個吉日才成呢。

甄家一家三口的拜訪也是略微坐坐,吃了酒席之後,便告辭離去了。瞧著甄家人遠去的背影,吳元澤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可以讀書習字了,並不用成日裡裝作無知小兒狀了。對於自家哥兒老成非常的模樣,吳氏總是自責非常,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哥兒,讓他受了大苦,才改了性子。

吳元澤也是感受到了她的拳拳之心,這才略微地淘氣了幾分,就是想著彆讓她太過勞神。

可是成日作小兒狀,還真是無趣的很。總不能自己一個成年人,對著玩沙子,躲貓貓的有太大的興趣吧。

不過騎馬射箭的倒是有趣的多。瞧著府裡有箭靶子,想著自己的身子骨兒並不大康健,吳元澤便起了習武的心思。吳氏夫婦對於他的決定,並不乾涉,這也是讓吳元澤能忍受他們的原因。

“哥兒,今兒已經一百支了。歇歇吧!”

吳管家瞧著自家哥兒性子堅毅,從前幾日地五十支到今兒的一百支,進步也算快了。

吳元澤聞言,便停了下來,略微地動動有些酸脹的肩膀,這還真不是好練的,可是為了自己的日後有保障,還是要繼續加強。這一次是自己命大,可是總歸不能每次都靠運氣吧。

雖然吳氏夫婦對自己的身世說的簡單,可是瞧著這兩位,總覺得很有些不同,隻是還弄不清楚哪兒不同罷了。

對於這些,吳元澤倒也不大探究,日後總有知曉的那一日呢,著急什麼呢!

可是,他卻是明白一個道理,要自己有實力了才能應對變故,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哥兒,廚下新製的點心,過來嘗嘗吧,就是按著甄家的方子做的。”

那日,在甄府吃了人家的一塊兒槽子糕,也不知道是餓極了還是怎麼地,總是念念不忘那個味兒。吳氏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便打發人去甄家向甄太太封氏要了那方子來,讓廚房做了幾日,今兒倒是頭一回地端上來。

吳元澤聞言,很是心悅,將濕帕子扔給了一旁伺候的丫頭,然後坐到了小炕桌前,撚起了一小塊兒。

略微地吃了幾口之後,便放下了,搖搖頭,

“不是那個味兒,奶娘和丫頭們分著吃了吧!”

吳氏聽了,也顧不上那些,急忙地問道,

“哪裡不對了?是按著甄家的方子做的啊!”

“許是廚子不同罷,多大的事兒呢。大不了日後去甄府的時候,多吃兩塊兒好了,這若是拜師了,先生還能不讓我吃塊兒槽子糕了。”

吳元澤擦手之後,端著茶杯,對著略微有些緊張的吳氏道。吳氏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瞧著地上的幾個丫頭眼巴巴兒地樣兒,白了一眼之後,讓她們幾個將那碟子的糕點端了下去,分了。

眾人都是知道吳氏的性子,最是個心軟的,還哪裡會怕她呢?嘻嘻哈哈地謝過了之後,便你爭我搶地在外間兒將糕點吃完了,打發人將盤子送去了廚下了事兒。

“行了,你們可是悄聲著點兒,大爺性子好,縱的你們越發地上頭了,看我那天閒了,皮不揭了你們的。”

瞧著自家哥兒又拿起了書,吳氏急忙地走了出去,罵了小丫頭們幾句。大家倒是也不敢太過,立即噤聲不言。

吳氏覺得自己的權威還在,一時半刻地大爺隻怕是用不上自己,便轉身出去了,還是想想大爺晚上的飯菜罷,將菜單子定下來才好呢。

吳元澤之前的性子,那是無肉不歡的,可是自打這一回遭難之後,卻是喜好也改了。如今廚下的也憂心呢,這要是再被挑刺了,還怎麼活?

這些瑣事兒吳元澤並不大上心,他如今才算是好好兒地適應了這富家少爺的生活,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彆人伺候著,倒是比自己動手要好許多呢。略微地有些腐敗地想想,吳元澤地心思便立即地又放在了書上麵。

想著明兒就要去甄家拜師了,還真是略微地有些緊張,複又覺得自己毛頭小子一樣,有些好笑。

搖搖頭,點點頭的,丫頭們也覺得自家大爺好玩的緊,也不敢驚擾到他,捂著嘴,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倒還真是吳氏挑揀的好日子一般,天氣晴好,瞧著隱隱地草綠色,從樹丫上泛出,吳元澤也覺得新鮮,就是心情,也是好了許多。又想著今日便是拜師之日,往後總要為自己在這個世上找一個理由,找一份擔當地活下去才好呢。

這樣一想,更是振奮了些許。底下伺候的丫頭們瞧著自家主子這副要去模樣,也覺得好笑,可是誰也不敢發聲兒,就怕他惱了。

吳元澤收拾好了之後,吳氏自然地就已經擺好了早膳,象牙眼包子,碧粳米的粥,還有兩碟子小菜。

雖然身處江南水鄉,可是吳家的吃食卻是顯著些怪異,這小菜可是北方的口味。

吳元澤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並不大探究,該自己知道的,總有一日,會知道的……

懷著心事,這飯就吃的不是那麼個滋味兒,好在他現在年紀小,飯量倒也不大。胡亂地揀了兩筷子之後,便擱下了。

瞧著他吃好了,大家也是立時地就收拾乾淨了。慢條斯理地吃了一盅子清茶,將今兒拜師的各項事宜在腦子裡捋了一遍之後,這才起身往仁清巷來。

吳家的馬車雖然外邊兒樸實的很,可是內裡那真是大有乾坤的,這樣舒服的馬車,真的是小富之家能撐的起的?

想著自己這些日子下來,略微地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吳元澤心下更是沉重了幾分,就是即將的拜師禮,似乎也沒多大的興致了一般。

吳氏瞧著他的神色有些意興闌珊,隻當他是太過緊張所致,便不停地找些話題,來安慰他。

吳元澤聽著奶母的絮絮叨叨,心下也好了許多,麵上更是振奮了些,讓吳氏放心了。

甄府雖然是鄉紳之家,可是因著他的人品,甚多推崇的,是以,這鄭重地告之要收弟子了,卻也讓大家對他的弟子頗為好奇。

可是能收著他的帖子的也不過是那麼三五人罷了,這蘇州府王大人便是其中一位。作為本地的父母,來見證一番,倒也是給吳元澤臉上添光之意。當然了,這是甄士隱的想法。

王大人自己也是有些自己的心眼子的,這吳家既然有那位的照佛,若是自己能慢慢地靠上去,那升官兒還不是手到擒來的麼?

王家雖然不富裕,可並不缺錢財,再者,有了這高官,厚祿還會遠麼?最重要的是,他要為自己的兒子,後人找條路子不是?

總不能一直依靠嫡支吧,即便嫡支的堂兄是個能乾的,可是侄兒卻是個紈絝啊。

日後,誰求著誰,還不一定呢?想著自己每年往嫡支那裡送去的那些財務,王大人心下便有一股子地怨氣。

聽著吳家的公子來了,士隱與三五的好友便停下了說笑,一本正經起來。眾人瞧著他拿腔作勢的,也是隱隱地有些好笑。可是為人師者,自然不好一副閒散的模樣,大家倒也是能理解的。

吳元澤瞧著這屋裡的幾位,也不大怯場,彬彬有禮地問安之後,這才在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的主持下,行了拜師大禮。

這事兒甄家準備的鄭重,吳家自然也沒有半點兒怠慢之意,這拜師禮,也俱是上乘的,而且還是讓在座的幾位都眼熱的東西。

米襄陽的字,趙佶的畫兒,廣陵散的曲譜,這三樣,那樣不是價值連城之物,這吳家,竟是大喇喇地拿出了三件兒來。雖說是對著士隱的重視之意,可是眾人隱隱地還是有些嫉妒。

瞧著士隱一副得意洋洋之態,大家更是氣的牙癢癢了。隻是沒奈何,這是人家的弟子孝敬上來的,大家也隻能歎息了。

品鑒了一番之後,眾人也隻能壓製住心下的癢意,出去吃席了。王大人卻是因著衙門有事兒,提前退場了。可是他對著士隱,卻是更加親密了,隱隱地有幾分尊敬的意思。

士隱雖然不耐煩與官場中人往來,可是這位王大人的操守還算不錯,又有出手抓了拐子,替女兒報仇的恩惠,倒是也能耐著性子,相交一二了。

對著王大人的示好,士隱雖然覺得詫異,不過也不大在意,親自地將王大人送了出去。複又回到席上,與知己們喝酒吟詩,暢快的緊。

又有收了一個聰慧上進的弟子,士隱更是高興,沒多久呢,他便醉了過去。這主人家醉了,客人們便不好賴著不走了。

紛紛地,便告辭了。吳元澤身為弟子,自然地就要替老師料理這些瑣事一二。與甄府的管家一起,將這些客人好生地送走了之後,這才長舒一口氣。

甄管家心下也高興的很,這老爺有個弟子了,可頂半個兒子使呀。若是日後,再將姑娘許給了澤哥兒,可不是正好麼?

管家想的倒是遠,當然了,他這也是揣摩甄士隱的心思之意,這樣一想,對著吳元澤更是親近了幾分。

吳元澤也不覺得有什麼詫異的,對著甄管家,隻當是老師吩咐的。這些都是些小事兒,他並不用太過放在心上的。

可是這拜師之後,卻是讓人為難的事兒來了。既然拜師了,那麼自然地這甄費就要負責起來弟子的啟蒙之事了吧。

可是真甄府與吳家,卻是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的,即便是日日地坐車出行的,可是十天半月地下來,吳元澤還是瘦了一大圈兒,甄費想讓他住在甄府,可是吳氏夫婦兩個哪裡敢讓自家哥兒離了自己的眼啊。總不能讓甄費一個做老師地,又是上了年紀地,成日裡兩頭跑吧。

沒奈何地,隻有吳元澤自己繼續委屈了,他在奶娘這裡強打著精神,在馬車上眯上一陣子,在甄家也是苦讀不已,半點兒也不見萎靡不振。可是眼底那兩個老大的黑眼圈兒,卻是一日日地重了起來。

彆說是封氏了,就是甄士隱自己,也是心疼的夠嗆,這可要如何是好呢?

甄士隱思慮了半晌兒,也不得其法,還是英蓮的童言童語解開了甄士隱的麻煩事兒。

“對呀,可不就是麼,咱們搬家好了!”

甄士隱拍著手叫好兒。封氏聽了,卻是有些不樂意,這裡生活了幾十年了,一時地說要離了這裡,她還真是舍不得。

瞧著老妻的神色,甄士隱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的,略微地勸說了一番,封氏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便點頭應了。又瞧著英蓮高興的緊,自己也便無所謂了,這隻要一家子好生地在一起,那還怕什麼呢?

這要搬家,可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吳家聽了甄府的消息,知道甄老爺為了自家哥兒,竟是要搬遷,心下十分地感動,協助著找個宅子啥的,總是一番心思吧。

就這樣,兩府的管事兒找遍了姑蘇城,當然了,是城西。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界兒。

這南方人就愛收拾個園子啥的,這裡也是一處好去處,主兒家因著要進京任職了,著急用錢,便舀快速地出手處理了這一處地產業,正好瞌睡就有枕頭來送。

甄家著急找宅子搬家,兩家一合計,價格彼此地算計了一番,彼此都不吃虧,倒也是公平的很,都是爽快人,一個等著用錢,一個著急搬家,很是痛快地去了衙門過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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