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2 / 2)

仙門老祖她翻車了 墨殊 16493 字 6個月前

如今紀塵寰已經知道,大乘期的修士,如果不能夠飛升,那麼終歸是有壽元耗儘的一天的。他的師父總是那樣強,能一劍斬天雷,也能一念束萬劍,紀塵寰從來沒有將“身死道銷”這個詞和他師父聯係起來。

如今聽見風如晦的聲聲控訴,紀塵寰的思緒卻不覺飄遠了。

幸而風如晦也不是要說給誰聽的。其實風如晦本就不必解釋,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如今長劍痛飲仇人血,雖然風如晦的元嬰也有了潰散之相,但是他求仁得仁,九死無悔。

風如晦其實不必和誰解釋,但是和韓三水相識一場,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對這位小友有個交代,也不枉費他們相識一場。

風如晦的元嬰已經支離破碎,距離他真正的魂飛魄散已經隻是時間的問題。

韓三水撿起了風如晦地上的劍,那是風如晦和他初見的時候抱在懷裡的重劍,而這一柄重劍居然有一個堪稱是溫柔的名字。

“儘夏,這是我妻子的名字。”注意到韓三水正在仔細端詳他的本命法劍,風如晦笑了笑。

風雨如晦,夏有儘時。

有的時候風如晦真的覺得是他們師兄們兩個人沒有取好名字,才讓命運待他們這般刻薄殘忍。

他搖了搖頭:“本來想著,我們相識一場,這柄劍留給你多少是個紀念,不過現在我反悔了,這裡是她的埋骨之地,我想在這裡陪著她。”

擺了擺手,風如晦驅趕一樣的對幾個都算是他的後生的年輕人說道:“走吧走吧,本來我想毀了這個劍塚,也殺了妙音門的人,現在這劍塚雖然沒有毀成,不過能殺了妙音門的老妖怪,我這輩子也不虧。”

紀塵寰:“劍塚的話,的確是毀了的。”現在這裡鎮壓十萬名劍的不再是什麼劍塚,而是他師父的一道禁製。

風如晦哪裡會和他們這樣咬文嚼字,他保持著不耐煩揮手的姿勢,小小的元嬰卻緩緩褪色,最終碎裂成一捧齏粉。

他最後的一句話是對韓三水說的:“好好待你師妹吧,你們好好的。”

或許,那個關於風如晦自己的故事原本就是無關緊要,風如晦真正想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指的就是這句最後的囑托。

謝雨師捂住自己的嘴,嚎啕哭了出來。

她是情感豐沛的姑娘,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丟人。

紀塵寰和韓三水也不覺得她丟人,隻是作為小師叔,紀塵寰默默退開兩步,難得善良的給韓三水和謝雨師留下一個獨處空間。

“我的天啊,我記得這小丫頭不是水係靈根啊,怎麼這麼能哭?”紀塵寰內府的小胖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隻是覺得,光是看著謝雨師哭,她的眼睛也開始疼起來了。

聞言,紀塵寰開始翻找儲物袋。

“你做什麼?”小胖妞有些奇怪。

“找東西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吵到師父。”紀塵寰一改方才善解人意的小師叔的模樣,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理所應當的霸道樣子。

小胖妞被氣得倒仰:“阿紀,聽師父的話,你可做個人吧。”

風如晦的故事已經走到了終結,人死如燈滅,無論風如晦有再多的不甘和遺憾,他都隻能留在這裡了。

謝雨師肉肉的兩腮邊都是淚花,她真情實意的為風如晦哭出聲來。

這個人雖然欺騙了他們,一路借著他們若虛宗門進入到了幻花秘境,更是尾隨他們一道來了劍塚,可是說到底,從頭到尾風如晦都沒有想著傷害他們。

謝雨師隻是覺得,太可憐了,風如晦太可憐了,儘夏太可憐了,他們未曾得見天光的孩兒也太可憐了。

這個世界上雖然自古就是如此,落後就是要挨打,可是因為弱小的人無法反抗,恃強淩弱難道就是對的麼?他們修士逆天修行,與天地鬥,也與人爭,承擔著隨時都可能沒有明天的風險,難道就隻是為了欺淩比他們弱小的人,從彆人的傷痛裡攫取利益麼?

如果是這樣,人都一度不配為人,她還修什麼道,問什麼仙?

謝雨師放聲大哭,是為了風如晦,也是為了天底下很多像是風如晦一樣的人。

世上總有不平事,世上也總有慟哭人。如果她要為每一個遇見的人哭,恐怕眼睛哭瞎了,也是哭不儘的。可是,因為“不可為”,就能理所當然的麻木不仁麼?

謝雨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知道她修為尚淺,也算不上是絕頂的資質,學了老祖三分劍氣,成就如今的血脈靈術。雖然機緣巧合之下和她家老祖有了更深的羈絆,可是謝雨師其實清楚,她終其一生,也許都無法成為歸棠老祖那樣的人。

她斬不斷天雷,但是卻也想像是他們老祖那般,管一管這人間的不平事。

隻要她手中還有若虛之劍,便總敢教天下無風塵。

謝雨師眼中還有淚,可是卻也有比她的眼淚更明亮的光。韓三水和紀塵寰看著謝雨師這般模樣,卻是心頭一凜。

“這丫頭快破境了,出去了能直接結金丹也說不定。”枕山河在紀塵寰的手心,卻是幽幽說了這麼一句。

他感受得到謝雨師身上的和唐久相似的劍意,雖然隻有三分,雖然還有些淺薄稚嫩,但是枕山河作為劍靈,比紀塵寰和韓三水更敏銳。

他看見了若虛劍意的清正無匹,他看得見若虛宗有弟子如此,必定傳承不絕。他是唐久的本命法器,比任何人都對若虛宗感情至深。若虛總新的一代鬱鬱蔥蔥的成長起來,枕山河看著這些出色的後生,心頭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劍塚已破,前輩要隨我們一道出去麼?”紀塵寰輕聲問枕山河。

他很是乖覺,看得出來枕山河一直和唐久平輩論交,甚至很有可能私底下偷偷以唐久的老父親自居,所以乖乖稱呼這個劍靈一聲“前輩”。

一來紀塵寰並不覺得比一個劍靈矮了輩分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二來反正她師父知道了有人暗搓搓的想當她爸爸的時候,被重新淬了的又不是他,紀塵寰當然樂得吃瓜看戲。

後來過了很多年,枕山河複盤當年和紀塵寰的相遇,了解這人當時叫他一聲“前輩”,在心裡居然都有這麼多彎彎繞繞,枕山河終於忍不住啐上一句:紀塵寰,恐怖如斯。

當然,那是後話,暫且不提。

如今還沒有看穿紀塵寰的真麵目,枕山河被他擎在手上,當真在認真思考自己該何去何從。

枕山河當然相信他們家小九是很強的,但是他和唐久分開的時間的確太長了。山中無歲月,八千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枕山河雖然胸中有溝壑,但是這樣與世隔絕的活了八千年,他對唐久的“強”其實是沒有什麼準確的概念的。

如今這十萬名劍都靠著唐久的禁製震懾,真正守了這劍塚八千年,親身經曆過無數次名劍躁動的枕山河對一道進製真的有點兒不放心。

更何況……那道禁製在他的本體裡藏了八千年,如今雖然鎮壓了名劍躁動,但是真的不會過期麼?

看出來了枕山河的猶豫,紀塵寰抬手不動聲色的撫了撫自己的內府。

小元嬰比本人更加不會掩藏情緒,如果此刻在這裡的唐久,說不準她還能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可是小胖妞又能怎麼樣呢?她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一難過就會委屈得縮成球球的小朋友罷了。

小胖妞鼓著白嫩嫩的小臉,艱難的盤起短短的沒有紀塵寰一根手指長的小胖腿,唉聲歎氣的麵壁坐下。

原本是看起來甜滋滋的一小團,這會兒仿佛愁苦得要擰出苦汁子來。小胖妞伸出小胖手揉了揉眼睛,憋了憋嘴巴,堅強的忍住沒有哭。

她也很想她的本命劍的,雖然她的本命劍大大咧咧又囉嗦,但是他是一肩擔道義,一劍挽山河,是她心中七分期許所化,承載著她對自己、對未來的向往,終究塑成了一道衝破黑暗照亮人間的光。

朝暮很想念的是枕山河,唐久也一樣。

如今暌違八千年,她不想剛剛相逢又離彆,卻也不想要強迫枕山河。

尊重枕山河自己的選擇是一回事,心裡的期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隻是個還沒有□□頭大的小元嬰,又不是什麼仙門老祖,憑什麼不能難過。

不說小胖妞這幅讓紀塵寰看見心都疼起來了的委屈小模樣,紀塵寰本來也是不打算將枕山河留在這裡的。

他不允許和他師父相關的東西脫離他的掌控,更何況是本命法器這樣重要的東西。

如今唐久已經和朝暮結契,但是枕山河對於唐久來說絕對不是什麼昨日黃花。他被唐久放在脊骨裡溫養多年,近乎是唐久的肉中骨血,那是朝暮也不曾享受過的待遇,所以哪怕過去了八千年,可是枕山河身上還是有唐久濃烈的氣息。

“如果你不放心,前輩,我可以催動浪蕊珠,給這裡再添幾重進製。”紀塵寰有足夠的說服枕山河的底牌,在進入到這個劍塚之前,他就已經手握浪蕊珠了。

提起浪蕊珠,枕山河並沒有放下擔心,那窄而薄的劍身劇烈的震動了一下,仿佛一個壯漢在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殼兒。

“你瞅瞅我這個記性,差點兒出大事!”他沒有解釋是什麼大事,下一刻,紀塵寰一行人就被枕山河拉著重新回到他們初遇時候的那個空間之中。

如今,封印了枕山河本體的石台已經碎裂,地上留下了一個圓圓的凹槽。

“你小子得了浪蕊珠是不是?”枕山河戳了一下紀塵寰腰間的軟肉,這一下用了幾分力道:“下去吧你!”

一個曾經擺放過一個石台的凹槽罷了,還能是萬丈深淵不成?紀塵寰被猛地往那凹槽推去的時候,隻以為是這個劍靈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可是他沒有想到,當他跌入這個看起來隻有人小腿深的“凹槽”裡的時候,卻真實的產生了一陣下墜感。

紀塵寰不跌入了這個凹槽之中,在韓三水和謝雨師的視角裡,他們的小師叔隻是被一柄劍懟了一下,然後這個石台的凹槽就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一張嘴就把他們小師叔吞了進去。

兩個若虛宗的弟子頓時有點兒方,韓三水沉默了一下,抬手摸上了自己佩戴的宗門傳訊符。

枕山河也不客氣,又是用力的一戳,雖然有所防備,但是韓三水還是也掉進了那個坑裡。這個坑的確隻有成年人的小腿肚子那麼深,韓三水後退一步跌進坑裡,他沉默了一下,自己抬腿邁了出來。

“也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瞎操什麼心,他是小九的徒弟,就是我們歸去峰的崽,你還看過坑害自家崽子的?”枕山河非常大爺的戳了一下韓三水的腦門兒,給這個懷疑他的後生一個教訓。

等到枕山河飛到謝雨師身前的時候,他稍微猶豫了一下,考慮到對方是女孩子,枕山河就隻是非常小力的敲了一下謝雨師的肩膀。

枕山河,好偏心一男的。

“等著吧,一會兒小紀就上來了。”枕山河很大爺的橫在了韓三水的肩膀上。

實話講,韓三水真的沒有見過哪個劍修把劍像是扛大旗一樣的扛在肩頭的。但是估計自己並打不過他們家老祖的本命法器,所以他還能怎麼樣呢?隻能任勞任怨的伺候這位大爺了。

紀塵寰的確不相信枕山河會害他,所以此刻哪怕他一直在往下墜,但是紀塵寰也沒有表現出慌張神色。

他往下下墜了很久,一直到他都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昏昏欲睡了,耳邊才響起了一個孩童的聲音:“哎呀,你怎麼不叫喚啊,不好玩,一點兒都不好玩。”

紀塵寰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睛,向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一片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點若隱若現的光。

不,那也不是什麼光,而是一對輕薄柔軟的翅膀。

紀塵寰在腦海之中將上清界和下塵界之中的生物都過了一遍,卻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生物的翅膀。

或許,並不是生物呢?

一直在紀塵寰內府之中很是安靜的浪蕊珠似乎躁動了起來,

它先是在紀塵寰的內府之中亂轉了幾圈,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已經認主,絕無可能在紀塵寰不允許的情況下離開紀塵寰的手掌心。而且它又分明感受到那個雖然長得可可愛愛,但是一看就讓它心生畏懼的元嬰已經抬起了手,浪蕊珠如果有嘴,此刻恐怕就要“危險危險危險”的嚎叫出聲了。

意識到自己的小細胳膊是擰不過彆人的粗大腿的,浪蕊珠冷靜了一下,順著紀塵寰身體裡的奇經八脈遊走了一遍,最終給自己找到了個“好地方”。

紀塵寰隻覺得自己的左眼一陣細微的灼熱,等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左眼有光華流轉,從那光華的樣子來看,發光的赫然就是浪蕊珠。

煽動翅膀向著紀塵寰飛過來的不明生物忽然頓住,她停在紀塵寰的鼻尖處,試探性的喚道:“浪蕊?”

紀塵寰的眼睛之中的光芒閃了閃,當做是在回應她。

童聲頓時大了幾分:“他是你的主人?你多少年沒認主了?”

這一次,紀塵寰眼中的光芒閃爍得更厲害了。

這樣詭異的交流,紀塵寰沒有摻合,也沒有打斷。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那發光的生物興高采烈的說道:“好的,那我也要認他當我的主人,浮花和浪蕊就是要永永遠遠在一起。而且他這個人都是不怕高也不怕黑的,輕易就通過了我的考驗,好厲害的。”

紀塵寰微微挑眉,而下一刻,他就感覺到一陣光芒向他撲了過來,隨後他的右眼也泛起微微的熱。

紀塵寰隻覺得自己周身一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居然已經站在那個石台的凹槽裡了。

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紀塵寰大概也明白了枕山河的一番苦心。可是他閉著眼睛,居然難得有些猶豫——他現在睜開眼睛,不會雙眼冒光吧?

枕山河:靈寶認主是你的福氣。

紀·疑似眼睛裡裝了電燈泡·瑪麗蘇·塵寰:這福(機)氣(緣)給你,你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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