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單人病房裡,俞老爺子還在昏睡。
因為醫生說病人需要靜養，所以能留下來的俞家人不多，過一會都要走。
俞父俞母繼續和醫生溝通去了,俞萌闖了禍，打算更正一下錯誤,在俞老爺子出手術室以後就去發店染頭了，沒個把小時回不來。
於是病房裡隻剩下了段書昀、俞赫奕和俞老夫人。
段書昀和俞赫奕的狀況尷尬,不欲多言。俞老夫人也沒心情說話,病房裡安靜到針落可聞。
許是想緩解下氣氛,俞赫奕找了下電視遙控器,主動打開了電視。
有了電視的聲音，房間裡就不會再安靜到難受了。
電視上恰好播著段綜藝，剛開始打開,有一瞬間十分吵鬨。俞老夫人的眼神本來在老爺子身上,也不禁側目過去。
俞赫奕垂眸找音量鍵，等抬起頭時,臉色霎時一變。
同樣變臉的，還有俞老夫人。
好死不死，這個綜藝正是段書昀前段時間參加的那個。
當時這期綜藝的播放量很高，還上過幾次熱搜。但都是年輕人的東西，老人並不經常上網，所以不知很正常。
當時的熱度過去就過去了,他們不知也罷。
然而白天正是許多綜藝或者電視機重播的時候，電視台會挑點收視高的重複放無可厚非,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打開電視機。
也不知段書昀複出這件事，和段書昀複出後在節目裡和彆人炒cp這件事，哪個對老人的衝擊大一點？
答案是都大。
畫麵是段書昀被彆的beta背到背上,兩人在搖搖晃晃的橋上走著。
鏡頭拉得比較遠，遠遠望過去，好像他們在耳鬢廝磨一般，配上濾鏡，有無限的遐想和曖昧。
俞老夫人沒見過這種場麵，喃喃問：“天呐，這是多少年前的綜藝了？”
她是知段書昀當過明星的，甚至還和段書昀討論過他之前的作品。
“不對吧。”俞老夫人反應過來，“看這個鏡頭和電視台，他們不放老作品的啊，怎麼回事？”
段書昀還沒打算攤牌，這邊俞赫奕直接就自爆了。
都不用瞞著了。
俞赫奕找不到音量鍵，乾脆就靜了音，他清咳一聲，正想解釋，那邊俞父俞母也推門進來，視線正好落在屏幕上。
俞學唐問：“看電視怎麼不開聲音？”
佘秋：“電視上的人有點眼熟啊。”
段書昀&俞赫奕：“……”
俞老夫人今天遭受打擊，腦子沒轉過彎來，俞學唐神誌卻是清醒的，就算俞赫奕眼疾手快關掉了電視，他還是看清了上麵的人是誰。
“是小段吧？”俞學唐問，“這段時間說出去玩，怎麼上電視了？”
俞赫奕表情冷靜：“以前相識的導演約他去節目裡玩，也算是放鬆。”
段書昀都沒想到，原來他能在俞家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之前每個人做每個人的事情，親情就像是冰上化掉的那層水霧，輕輕一揮就不見了，偶爾也有火光，可是化不透一整塊冰。
“結了婚的omega在外拋頭露麵也就算了。”俞學唐繼續，“背他的那個人是誰？全國觀眾都看著，怎麼能和彆人……”
到底是不怎麼親近，俞學唐皺著眉把重話咽了回去。
轉而對著俞赫奕訓斥：“你自己的omega自己也不上心！”
俞赫奕默默擋在了段書昀的麵前，沒有反駁這句話。
就在這時，沉默的段書昀撥開了俞赫奕的身體，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我不是出去散心、放鬆亦或是玩。”
俞赫奕忙回頭——然而已經晚了。
段書昀一字一句：“我是複出了。”
除段書昀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一時不知該回什麼。
在家的時候，段書昀大部分時間都是順從的，什麼該乾，什麼不該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守規矩，所以他以已婚omega的身份出去玩時，誰都沒說什麼。
再守規矩的人也有厭煩的時候，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是給他的“特權”。
段書昀不止是出格了，他大有要打碎規矩的架勢。
“小段。”俞學唐醞釀了片刻，“你出去玩，不管孩子，我們也都沒說什麼。可要是繼續拋頭露麵下去，你將我們俞家置於何處？”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你還把不把俞家放在眼裡了？
照往常，俞赫奕該想辦法攔著段書昀，不讓他把話說出來。然而現在的情況是，複出這件事，比起他們離婚，簡直是無足輕重。
為了避免段書昀說出更嚴重的事，俞赫奕：“爸，他隻是想複出而已。”
“而已”這兩個字，再早幾個月，是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但是如果俞學唐知段書昀不止要複出，還打算離婚，沒準也會覺得——複出而已！
可現在的俞學唐是不能接受的。
他甚至對著俞赫奕有發火的意思：“什麼叫隻是複出而已？”
段書昀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因為我不止是要複出，我和……”
“段書昀！”俞赫奕猛地看向他，他直接擋在了段書昀的麵前，眼中的神情細看甚至帶著絲懇求，“想出去就出去吧，我來勸爸。”
段書昀在他的眼神中，沒有再開口。
片刻後，俞老夫人開口：“行了，就是份工作，沒人規定omega必須被圈在一個地方，病人還需要靜養，都出去吧。”
不等段書昀反應，俞赫奕攥住了他的手腕，往房間外走。
俞學唐和佘秋麵麵相覷，那邊俞老夫人閉上了眼，不再開口。
*
出去病房後，俞赫奕站在段書昀麵前，“先不要說。”
段書昀淡：“我不會再回俞家，節目也照樣會上，瞞不了多久的。”
“那就能瞞多久是多久。”俞赫奕目光複雜，“——算我求你。”
俞老爺子已經被氣出病，俞老夫人年紀大了，也受不得刺激，俞學唐知後……或許會對段書昀動用手段。
到時段書昀在娛樂圈也是舉步維艱。
但那樣的結果，與其說是逼段書昀回俞家，不如說是將他推更遠。
俞赫奕不願讓這種事情發生。
或許他們婚姻開始的糊塗，可是想結束，並非那麼容易。
段書昀應該是知的。
然而知歸知，並不代表他想配合，說到底他和俞家沒什麼感情，隻要他肯置身事外，不去在乎，就可以很果斷。
“那麼，”段書昀，“就去把證領了吧。”
俞赫奕答應的話卡在喉嚨裡，遲遲說不出來。
在他猶豫的期間，段書昀突然想起，現實中的五年加上夢中的幾十年，他都鮮少見過俞赫奕露出這種神情。
這其實是非常疑惑的一件事情——畢竟他們隻是把這段沒什麼感情的婚姻結束而已，俞赫奕在公司簽幾個億的項目都不眨眼，怎麼現在做決定這麼困難？
就在他想繼續前進一步時，那邊病房裡傳來了聲音。
“赫奕！書昀！爺爺醒了，快去叫醫生。”
段書昀和俞赫奕誰都沒動。
在無聲的眼神交流中，終究是俞赫奕率先退後，他深吸口氣，匆匆：“我答應了。”隨即便往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
俞老爺子醒了，俞家人無疑是開心的。
醫生過來檢查過，說他身體底子好，沒有性命之憂，隻不過受不了刺激，說話的時候也需要小聲點。
且他躺在床上還不能動，隻能看著小輩們和他的妻子。
有人給他喂水，還有人牽住他的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在一眾的笑臉當中，隻有兩人平平淡淡。
俞赫奕的表情不像是親人脫離危險，反而像是親人沒從危險期挺過來，臉色陰沉至極，被佘秋不輕不重敲打了下後，才收斂一些。
而段書昀一向如此，也不會有人去說什麼。
在這種狀態之下，彆人的興奮都顯得不怎麼穩重了。
沒多過久，俞萌風風火火進來了。她頭上的火紅色已經不見，變成了另外一種黑中透著紅的顏色，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怪異感。
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段俞敏，段俞敏剛放學，應該是遇到了，就被俞萌給牽了進來。
一大一小手握手，看上去還挺和諧。
俞萌：“我頭發染一半就衝出來了！爺爺你怎麼樣？”
爺爺沒法回答她。
染發膏的味彌漫在整個病房裡，段俞敏捏捏鼻子：“姑姑，我覺得爺爺可能會被你熏到。”
“胡說八。”俞萌捏了下他的臉，“還有，你要叫老祖父。”
段俞敏：“哦。”
俞萌脾氣不怎麼樣，但對段俞敏時，倒是比大部分人都有耐心，她牽著段俞敏坐下，眼神四處亂轉了下。
俞學唐：“坐要有坐像，你能不能老實一會兒。”
“這不挺老實嗎。”俞萌沒敢大聲頂嘴，片刻後，她想起什麼，“對了，小敏要開家長會了，今年誰去？”
“這是什麼話。”俞學唐不解，“年年不都是你嫂子去嗎？今年還有例外？”
俞萌：“可是他倆都……”
“俞萌。”俞赫奕突然開口，“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
除了俞學唐之外，俞萌還沒從被這麼數落過。
尤其是她已經成年了，簡直毫無麵子可言。
她抬起頭，卻見她哥麵沉如水，顯然心情不好，便也悻悻然閉上了嘴，嘟囔：“不說就不說。”
就在這時，俞老夫人：“往年都是書昀去，赫奕還從沒去過，剛好敏敏升學，邁入人生新章程，你們做父母的，就一起去吧。”
俞老夫人開口，一字千金，不容置喙。
這件事在沒經過商量時，就這麼定下了。
倒是讓段俞敏好好高興了一把，畢竟在他的記憶中，所有公眾場合，這兩人還沒一起出現過，尤其是俞赫奕，缺席的次數最多。
段書昀沒出聲，這是答應了。
段俞敏是他的兒子，就算離了婚，也還是他的親兒子，和俞家的人不同。
段俞敏好久不見他，在出了病房之後，對著他好一陣膩歪，爸爸長爸爸短的，是俞赫奕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他興致衝衝：“爸爸，今年家長會，我們還要得第一名！”
俞赫奕聽著是有比賽的意思，但家長會還用比賽？
他多嘴問了一句。
段俞敏立刻嫌棄：“當然有比賽啦！不止有比賽，我們老師還會帶著大家進行手工創作，爸爸每年都是第一名！”
他說的手工創作，是指在人家已經畫好的弧形中，減下來進行二次創作的剪紙。
哪怕放在幾年級女同學中比一比，都算不上心靈手巧的程度。
但俞赫奕不知，以為段書昀帶孩子帶出了才藝，沉默片刻後，才：“……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