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那種異樣才消失。
是那個該死的信息素紊亂綜合症。
俞赫奕才開始見他走開，還以為惹了他的嫌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不等他們站穩腳跟，節目組的人已經過來接應他們，這次是導演助理，手上還拿著小黃旗，麵帶笑容：“兩位老師過來了？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了，這次不需要大家爭奪房間，直接給大家安排了房間，規模都是一樣的，我帶兩位老師過去。”
圈子裡為了臉上好看，都會叫一些正當紅的、資曆深的人為“老師”。
段俞敏從兩人的身後冒出頭來，小臉上還睡出了印子，不愧是年輕，清醒的也快，這一會兒的功夫，精神頭就上來了。
“叔叔，這次給我們安排的是什麼家？有上次的好看嗎？”
導演助理麵不改色，笑眯眯道：“絕對比上次好看好幾倍。”
這話直接把段俞敏哄得找不著北了。
路上泥濘，他走起路來也不老實，興高采烈走前排，不多時，眾人麵前的霧氣散開，露出這次拍攝場地的本貌來。
——隻見一個寧靜的小村莊，完完整整展現在他們麵前。
村子裡有小溪，溪流清澈見底，流動的聲音泠泠動人；村民們守在家門口，打牌的打牌，乘涼的乘涼；房屋之間鱗次櫛比，旁邊還有種下的七倒八歪的莊稼，風吹過時，彆有一番意趣。
就是沒有大彆墅。
段俞敏下意識道：“叔叔你騙我。”
他還以為導演助理說的“好看幾倍”，意味著“大了幾倍”，但是看現在的樣子，大了幾倍是不可能的了。
導演助理尷尬一笑，哄騙孩子是種習慣，他沒有辯解。
他們都沒有發現，段書昀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了。
聽見兒子這麼說，他低下頭，聲音發緊，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那邊俞赫奕蹲下身體，直視著段俞敏的眼睛，“哪裡有騙你？這裡就是比我們之前的地方好看、好玩，也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整個村子都是你的地盤。”
段俞敏不是不依不饒的性子，聞言點點頭：“好吧。”
他想和段書昀說話，可是段書昀看著眼前的一切，眼角發紅。
俞赫奕站起來，沉默地在他身邊陪伴著。
段書昀率先往前走，段俞敏見狀也跟著，走了兩步，見父親沒動，於是回來牽住俞赫奕的手，拽著他往段書昀的方向，同樣牽住了段書昀的手。
他們以段俞敏為紐帶，緩慢地走向那個村子，攝影師的鏡頭尾隨著他們，跟著他們走過橋頭、街角，還有街角佇立著的大喇叭。從背後看，這就是完整的一家三口。
走到一家人麵前，有個老伯看見了段書昀，打牌的手一頓。
段書昀頓住，沒再走。
老伯看了他片刻，見他不說話，又存疑地繼續打牌，不等他把手裡的牌扔出去，段書昀叫了聲：“郭叔。”
那個被叫“郭叔”的老伯站起來，他的臉上的顏色黝黑，一看就是在地裡乾農活曬得。
聽見段書昀的聲音後，有點不敢置信：“小昀？是你嗎？”
段書昀點了點頭。
“我前段聽說有明星來拍節目，合著真是你。”郭叔牌也不打了，直接扔下，“長大了長大了，不敢認了都。”
他們是認識，但是顯然不太熟，沒寒暄幾句，就宣布了結束。
郭叔還想請他們進去吃個飯：“這都晚上了，正好吃個晚飯？好多年不見了，正好說說話，和這幾個拿家夥的小夥子一塊，快進來。”
段書昀搖搖頭：“不了，我在工作期間，還得去進行拍攝。”
說是工作，人家就不好再讓了。
段俞敏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叫人，所以縮在段書昀的身邊。
他看上去比起俞學唐不知道要老了多少，硬要說的話，展現出來的和俞老爺子一個年齡段。
要走的時候，段書昀拍拍他的肩膀：“這位應該叫爺爺。”
段俞敏乾脆道：“爺爺好！”
郭叔略一愣神，接著笑開了花，眼角的皺紋也顯現出來，連連道：“好好好，眨眼小昀的孩子也都這麼大了，時間真是……”
他又看向俞赫奕，試探道：“這位是？”
段書昀還沒說話，一直沉默著的俞赫奕這時候機靈了，“我是他先生。”
落下個“前”字。
段書昀瞥了他一眼，沒有糾正。
郭叔又笑：“好好好，小昀一看就有福氣，孩子這麼水靈，丈夫也一表人才。”
幾人沒有再多說，節目組來催促了。
等到了節目組給他們安排的地方，段書昀的眼神又是一陣恍惚，他盯著眼前的畫麵，一切就好像在做夢。
此時此刻，他心中想的是：怪不得節目組這期沒讓掙房子。
俞赫奕守在他的身邊，一反常態的沉默，猶如座可靠的山，然而等看向他時，就會發現他眼中有期待的神采。
像一隻等主人誇獎的狗。
段俞敏看見這個屋子後，驚歎：“爸爸，還有這麼小的房子嗎？我們要住這裡嗎？”
俞赫奕：“……你要不說點彆的？”
段俞敏年紀小，想到什麼都說什麼，不一定有惡意，尤其是沒什麼見識，身邊見過的什麼，就以為整個世界都是這樣。
其實驚訝之餘，他眼中還有點興奮。
“那我可以去小溪裡遊泳嗎？我看小溪裡還有魚，可多可漂亮了，”段俞敏眼中閃著光，“還有剛才我看見了好多小夥伴，他們都在玩遊戲呢，我從來沒見同學玩過那些遊戲！”
現在是周末，段俞敏放假，村裡的小孩自然也放假了。
所以過來的時候，有很多小孩聚在一起玩。
段書昀扯了扯嘴角，露出了這幾天第一個笑。
他緩緩道：“可以，注意安全。”
不等他說完，段俞敏就一溜煙似的竄走了。
他對這個房子肉眼可見的沒什麼留戀。
因為是晚上，快收工的時候了，跟拍的攝影師就一個，剩下的都是房子裡安裝的攝像機，段俞敏一走，攝影師一時有點懵，不知道該跟誰。
段書昀道：“小孩子不熟悉地方，怕他走丟，還勞煩你看著點，我們不出門了。”
小孩子確實是不穩定因素，攝影師沒多糾結，也跟著出去了。
這下，屋子裡是真的就剩下段書昀和俞赫奕兩人了。
俞赫奕本來還挺期待，但是等一安靜下來，眼中的期待漸漸轉變成了緊張。
他做過的錯事實在太多，要不是他沒頂頭上司，拍馬屁拍到馬腳上的事情絕對少乾不了，此時此刻就有點這種感覺。
良久後，段書昀輕輕開口：“你去把攝像機遮住。”
俞赫奕一緊張，嘴巴就不怎麼好使了，“你自己去？”
這還是控製過的結果。
段書昀：“……”
段書昀直直看著他，不出片刻，俞赫奕偃旗息鼓，去院子裡找了塊布，把每個攝像機都仔仔細細遮嚴實了。
認認真真遮完，十分鐘過去了。
這十分鐘裡，他絞儘腦汁，立誓再亂說話就把舌頭隨機送給今天彈幕上的觀眾朋友們。
“這是我奶奶以前生活的村子，我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段書昀忽然道，“你查了我？”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瞬間讓俞赫奕後背出汗。
他不知道段書昀是否介意這些，儘管初衷是好的。
他吐字艱難：“我……沒有惡意。”
“俞赫奕，”段書昀語氣平淡，“轉過頭來，之前說喜歡我的氣勢呢？”
俞赫奕沒有那種玩意兒。
在得罪段書昀保持體麵、和見風使舵積極認慫之間，他已經明白了該怎麼選，偶然嘴欠無傷大雅，這種時候則多說一句話都是風險。
他硬著頭皮轉過去，“我隻是想讓你高興點。”
本來節目組已經定好了彆墅，打算一整季都在那棟彆墅裡拍攝，段書昀之前看過台本，知道大體流程。
節目組臨時在群裡通知改地方時，喻偉還挺驚訝。
他的助理也沒來得及給他準備村裡生活需要的用具，剛剛到了之後，他在屋裡一瞧，發現節目組都準備齊全了。
要真是節目組準備的還好，他在洗手池旁邊，看見了他在俞家經常用的毛巾了。
段書昀道：“我不會開心到哪裡去。”
俞赫奕聞言，看了他一眼後，保持了沉默。
“不要再做這種無用功了。”段書昀道，“上次你說那些話，我可能沒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複。”
俞赫奕知道，接下來的話，他應該一個字都不想聽。
段書昀這次很認真。
俞赫奕用心對待他，他能感受到，所以連拒絕，都比以前委婉不少，“俞赫奕，我們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回頭的打算。”
“也請你，儘快放下吧。”
這句話的語氣，比起段書昀以前的任何一句都輕柔，猶如耳語。
落在俞赫奕的耳邊，仿佛春日下未儘的寒風中，裹挾而來的冰刀子，割著他的心肺，讓他的心臟忍不住疼痛和寒顫。
說完這句話，段書昀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出去。
俞赫奕的聲音還帶著點顫抖，“我就不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小俞總見昀哥在墓地裡不開森，想特意讓他開森開森。
結果昀哥上來【亮刀.jpg】
ps昀哥是不想吊著他，不是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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