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啊,這世道上有誰不知道小錢是什麼玩意兒麼。”
姚珞拖長了點音調站在那裡,拾起一個作為證物的銅板冷笑:“還是覺得這樣就能渾水摸魚?”
“回這位大人,咱們以前都是……”
“以前都是用小錢?眾所周知小錢非錢,來了兗州之後還想妄圖繼續行騙,是何道理?”
陳宮順勢往前一步,接過姚珞遞過來的銅錢瞥了兩眼,臉上的表情愈發冷硬起來:“居然在今上所在許都用董卓做的錢,是何居心!”
哦豁,這就厲害了。
聽到“董卓”兩個字時幾個商人瞬間大驚失色,劉協有多恨董卓誰都知道,可是這小錢又怎麼可能是董卓做的!這絕對——
“董卓所鑄小錢或許是因為模具緣故,在錢幣一麵有微微凸起,另外一麵則是凹陷,用手摸上去仿佛平地之間多了塊小石子。這些銅錢俱為董卓所鑄,沒有假。”
陳宮不帶任何情緒地放下手裡錢幣,低頭看著這些商人聲音裡卻多了點意味深長:“你們的入市函呢?”
哪怕現在是許都了,許縣還是屬於兗州的。進入兗州市集有兩種,第一種是留在兗州的商家攤販需要去陳宮所在的錢糧所進行登記,規定稅額後以賬本為主收稅——自從姚珞變了個賬法後查起來很方便,偶爾再突擊查賬以免商家作假。而另外一種,就是行商。
行商需要有入市函,其實這也是無奈之舉。漢靈帝和董卓兩個做太多小錢了,如果不遏製遲早會通貨膨脹到底。曹嵩知道好壞,在濟南的時候就立刻規定下不許用小錢、或者隻能以小錢做零錢交易。商隊要拿到入市函很方便,但是如果不按照規定用小錢交易……
兗州各縣城牆缺勞工,真是愧對這些商隊一份想要貢獻力量的心了。
“這,這,我們也沒聽說過要有……”
“誰管的市集,沒有入市函就放人進來的?管理人呢?無入市函、違兗州小錢規定、又不願認罪,加重處理。”
看著陳宮已經把控住了整個場麵然後再一個個找人問話,姚珞笑眯眯地慢慢退到後麵,然後一把捉住了個想跑的人。
“想跑啊,那可不行。”
扭頭看著一把抓住自己、同時下盤晃也沒晃一下的女人,準備去通風報信的人差點沒被嚇死。姚珞好笑地又放開手,倒是有點後悔沒讓旁邊的斥候跟上去了。
算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整治許都集市以免造成小錢流通導致的通貨膨脹,剩餘的回頭再說。
至於要不要在許都養個外室喵,陳宮和阿斑會不會因此不開心……
哎呀,她隻是喜歡毛茸茸、毛茸茸也喜歡她而已,又有什麼錯呢?要以後打回甘寧的四川老家,那她絕對要以公謀私一把,在自家後院養一隻熊貓!
“笑什麼呢?”
“嘿嘿,以後能養……”
立刻停下自己的幻想,姚珞在看到陳宮挑眉的那瞬間突然心虛,卻又很快挺直腰板。她還沒娶貓呢,清白得很,完全不虛。
“你還想養彆的貓?”
聽著她開口就知道心裡想說什麼,陳宮雖然好笑,卻還是穩穩當當地握住姚珞的手,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你這讓阿斑怎麼辦?”
“我,我還是愛她的呀。我心裡可放著她呢,每一旬都有兩封信,讓容姨幫忙給她多加點小魚乾。”
“那我呢?”
“……”
你和一隻貓爭寵,我也看錯你了!
“所以按照你這麼說來,我什麼都沒有?”
看著被押走還在喊冤的商隊姚珞撇了撇嘴,在心裡對著那隻與自己無緣的大橘高聲告彆。
家裡醋精太多,你我終究是有緣無分,隻能有空再來擼。
“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現在家裡可就你一個。”
陳宮看著姚珞的反應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這是心虛了?她居然還真的想要養彆的貓??
“哎呀反正,反正先彆提這些。”
用手指撓了撓陳宮的手,她看向陳宮努力穩住的表情也不亂動,聲音裡多了點認真:“東家那邊怎麼樣了?”
“打得挺順利,一路快碾回去了。”
陳宮想了想前線奏報,雖然知道姚珞肯定能看到這些,但還是按照她的心意岔開話題:“你是覺得這些人都是彆人放進來的?”
“趁著東家不在、這兒頭上又有個……那當然是想瞎搞了。”
其實如果可以姚珞是真不想讓劉協成為對立麵,奈何他實在是管不住人,那她也隻能伸手幫一把了:“不知道滿大人能不能解決。”
“伯寧的話不會有問題,若是你真的擔心,我有個提議。”
“什麼?”
“把許都交給今上,留文若輔佐。”
扭頭看著陳宮坦然的表情,姚珞表情裡多了點複雜:“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麼?”
“既然分身乏術,那麼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
他或許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也明白姚珞有過努力,可這些努力不是被劉協自己浪費,就是他不肯去做。而且姚珞不能當這個惡人,那麼就他來好了。
“你不是曾經一直在說,你行你上,不行彆來麼?今上認為他可以,那就讓他來吧。而且你不是有理由能走?”
除了兗州彆駕以外的理由……
姚珞瞬間眼睛一亮,同時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慈哥他還在前麵打仗,什麼時候能夠回來都是個問題。”
曹操在許縣前麵痛毆李傕,打得李傕丟盔卸甲可不是什麼成語形容詞,而是真實紀錄片。看著太史慈嗷嗷叫著一馬當先、呂布滿臉羨慕蹲在後麵的模樣曹操沒忍住,用肩膀推了推旁邊的郭嘉:“奉孝,你說今兒個子義怎麼這麼激動呢?”
“這個啊。”
郭嘉滿臉滄桑地展開他手中折扇,隻覺得他終究還是被濟南所有人都背叛了:“四月他不是要與阿音成婚了麼?攢點軍功,好娶媳婦啊。”
“這樣啊,那你……”
看著如今是唯一一個還要交單身稅的謀士,曹操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聲音裡多了點勸導的意味:“你現在身體也好了,接下來也不忙了,還是不想成婚?”
聽到這個郭嘉有些抗拒,瞥了眼曹操旁邊的鄭西開口時反而陰陽怪氣起來:“成婚這種事兒啊,得看眼緣嘛。您瞧英存和公台不就是嘎嘣一下遇到了,然後就成了麼?”
“他倆以前就認識了,你七歲那會在潁川有沒有個小青梅?”
曹操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著郭嘉還在裝傻的模樣歎氣:“每次見人成親就氣,我勸你成親又裝傻,奉孝你到底怎麼想的嘛?”
“意思就是他隻敢在嘴上便宜,實際上要乾事兒了就立刻縮回去,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鄭西這回沒上戰場,而是把機會留給典韋讓他去戰場上出出氣,自己則是在旁邊護衛曹操:“主公您也彆太在意,人各有誌,郭奉孝的誌願就是單身到老。”
“阿鄭你這個小姑娘,怎麼老是這麼針對我呢!還有!你今年也應該交單身稅了吧!”
“已經交三年了。至於針對這件事情,軍師說多針對你會很有意思,讓我加大力度不要停。”
看鄭西麵無表情就把郭嘉氣得跳腳曹操深吸一口氣,打李傕沒讓他覺得累,這倆吵起來他是真的疲憊像是熬了十個通宵。
下回還是得老典來護衛,這兩個人可真是讓他頭疼死了。
李傕被曹操打得抱頭鼠竄,連披風都被太史慈一把揪住差點勒死當場。然而看著對方直接撕破披風逃竄的背影太史慈卻偏偏沒有張弓搭箭,而是看著他這麼狼狽跑了回去。
殺死李傕是個功勞,但是這個功勞姚珞提醒過他,不能讓他們兗州的人來拿。
要知道董卓殺了劉辯,王允殺了董卓,李傕郭汜又殺了王允。這個食物鏈幾乎都給人一種“誰殺了李傕郭汜,那麼誰就能掌控天下”的潛台詞,因此所有人都可以殺李傕,隻有曹操不可以。
雖然說誰都知道皇帝在誰那裡,誰就占優。哪怕現在不少人都不把皇帝當回事,但也依舊不能跨過那一條底線。
為了保持這個度太史慈難得強硬,按下殺瘋了的呂布自己帶著虎豹騎出征。在打完李傕回到許縣,眼看著再過半月劉協生日要來不少人,姚珞站在許都的大街小巷上搖著扇子,看著人越來越多笑得也越來越樂嗬。
“喲~這不是劉玄德嘛~好久不見,嗯?你怎麼不在公孫伯圭那兒,居然還來了許都?”
轉了好幾天才終於等到某個皇叔,姚珞笑眯眯地通過兗州軍找了個機會“偶遇”,瞥了眼在看到她的那刻表情變化不少的關羽張飛、還有依舊和藹笑著的劉備主動行了一禮:“這是終於準備棄暗投明了?”
“我為……”
劉備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看著姚珞有些歉意地鞠了一躬:“真是罪過,身為宗室自然要來拜見今上。然之前幾年兵荒馬亂,實在是無緣前來,隻能現在來請罪了。”
“那也沒辦法嘛,畢竟身處亂世,誰都不容易嘛。”
無視關羽探究的視線,姚珞臉上又有些發苦,像是在發牢騷一樣歎氣:“不過我家東家也是過於執拗了點兒,大冬天的過完年就急吼吼地來迎今上,生怕他受到一點委屈。唉,咱們勸又勸不住,為了今上生辰籌備至今,眼下春耕都要耽誤了,真是頭疼。”
春耕都要耽誤了?
看到姚珞似乎立刻掩住嘴岔開話題的模樣劉備也愣了下,嗬嗬又與姚珞笑了兩回後才主動離開。在兩人背過身去的那一瞬間姚珞張開扇子,晃了兩下後微微遮住了臉。
她可是什麼都沒說,至於接下來的策略——
皇叔啊皇叔,你對於我們到底是敵是友,就隻看你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