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不是說好年底再去的嗎,你怎麼今天非要來?”蘇虞鑽進吳嘉悅的馬車裡。
進來才發現白妔也在。
白妔拍著自己放在旁邊的酒壇子,“都一樣,反正禮物早就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去都行。”
“阿柚好像戒酒了……吧?”蘇虞不是很確定,畢竟她們的確很久沒一起喝過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蘇虞扇子一伸,指向吳嘉悅,“好家夥,就是從你約阿柚打架那次起,她就沒跟我們喝過酒。”
自那以後,她們幾個醉生夢死的喝酒的活動就改成起早貪黑看書了。
如今想想都有些恍然,好像過去很久了,明明才半年。
吳嘉悅翻了個白眼,“你準備的什麼禮物?”
“嘿嘿,自然是好東西。”蘇虞將手中拎著的紙包提起來給她們看,扁扁平平的,看起來像書。
白妔瞬間湊過來,“不是吧你,又送避火圖?”
白妔有點激動,蒼蠅搓手,“出新版了嗎?姿勢花樣怎麼說?有沒有更大膽的。”
她一個沒夫郎沒通房的人,倒是挺積極。
“能不能有點文學涵養,怎麼看什麼都是避火圖,”蘇虞將紙包解開給她們看,“市麵上比較火爆的話本,送給阿柚看看。正好假期,也讓她休息休息腦子,放鬆一下。”
“讓我看看。”白妔挑了一本,名字好像是《凶猛皇子的俏妻主(刪減版)》,眼皮瞬間抽動著跳起來。
不像是阿柚能啃下去的書,她隨便翻看兩眼,嘖嘖搖頭,“太素了。”
連胳膊都不露,更彆提腿了。
蘇虞將書從她手裡抽回來,“又不是給你看。”
白妔笑,“我以為你會送個加錢版的。”
畢竟當初大家一起送避火圖的時候,蘇虞挑的版本就很大膽火辣。
“我哪敢,”蘇虞將話本仔細收好,小聲說,“過年師公肯定跟阿柚形影不離,我要是送價錢版被師公看見,他多不好意思啊。”
不是長皇子多不好意思,是以後她見著長皇子多不好意思,尤其是後半生大家在朝堂上天天見,豈不是每每見麵就想起來這事?
蘇虞光是想想都打了個寒顫,太可怕了。
白妔當真信了蘇虞的話,她想,長皇子單看長相乖乖巧巧的,好像真不是看話本的人,如果是加錢版,是太葷了些。
白妔讚同,朝蘇虞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考慮周到。”
“阿婉呢?”蘇虞看她不在車廂裡,“走,去接她。”
“不是我說你,你跟阿婉學學,人家第二名都在努力,你個第三名光想著串門。”蘇虞坐在吳嘉悅身邊,手臂搭在她肩上。
吳嘉悅眼睫煽動,說,“我看天色挺差的,怕過兩天下雪,到時候再去會比較麻煩。”
京城位於偏北的位置,每年冬天,雪還是挺大的,有時候路上都是積雪,馬車都沒辦法好好走。
蘇虞詫異地看了眼吳嘉悅,她也會怕麻煩?彆說下雪,就是下刀子,吳嘉悅該去譚府也會去譚府,豈會這麼容易被下雪勸退。
“對了,伯父怎麼樣?”蘇虞問,白妔也看過來。
吳嘉悅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緊,抽了抽鼻子,語氣如常,“還行,大夫說是風寒,要好好養著。天冷,身子弱就容易生病。”
白妔伸手拍拍吳嘉悅的膝蓋,“如果實在擔心,回頭再去看看。你要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回去,我就跟你一起。”
蘇虞揚眉
,“你不怕?”
“……怕。”
慫的理直氣壯。
畢竟那可是吳思圓吳大人,堂堂翰林院的協辦大學士,她們這些學生們,誰對上協辦大學士不緊張害怕。
白妔撓了撓脖子,“幾個人一起,再怕也比她自己一個人好點。”
吳嘉悅心頭微熱,順勢點頭,“好。”
她沒說太多,也不能說太多。
這事她娘都拐著彎的告訴她,吳嘉悅要是告訴蘇白蘇三人,害得她們跟自己一樣擔心緊繃不說,指不定會給她們三人以及她們身後的兩個家族帶來什麼麻煩。
蘇虞多看了吳嘉悅兩眼,忽然問她,“你準備的什麼禮物?”
吳嘉悅一愣,“糕點。”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師公不是喜歡吃甜食嗎,我挑了些糕點。”
蘇虞湊過去看,就見是街上尋常鋪子就能買到的點心,不是特彆用心選的,頓時更覺得吳嘉悅古怪了。
她們幾個裡麵,如果論尊敬,肯定是吳嘉悅最尊敬譚柚。上次中秋節,聽說她自己學著親手紮了盞燈籠送往譚府。
這次過年,吳嘉悅沒道理隨便在街上買點糕點,怎麼著也得親手做才合理。
蘇虞沒說什麼,低頭擺弄自己的話本。
馬車帶上蘇婉,幾人一同前往譚府。
她們到的時候,譚柚正在整理書架。
“阿柚,藏什麼寶貝呢?”蘇虞眼睛最尖,一下子就看到譚柚將一個紅色錦盒放在書架最裡麵,頓時嘿笑著湊過來,“我能看看嗎?”
譚柚微笑,“不能。”
蘇虞伸手捂著胸口,“好直接,我好難受,你怎麼還是這樣。”
上次她想看賜婚聖旨,譚柚也是一口拒絕,生怕彆人把聖旨給她摸壞了。
譚柚對什麼都很大方也很隨意,但就是對於關乎長皇子的事情格外小氣謹慎。
蘇虞一下子就懂了,那紅色錦盒裡的東西定然跟她們師公有關。
蘇虞揶揄地笑,“新年禮物。”
譚柚一本正經,“不過是整理書架,歸類擺件。”
蘇虞點頭,“好的,我們懂了,就是禮物。”
譚柚,“……”
譚柚睨她。
“我不說我不說,不過我的禮物對你剛好合適,”蘇虞把書提起來,“填充你的書架。”
白妔掃了一眼,譚柚的書架上多數都是古籍孤本之類的古書,再想想蘇虞的那些話本,不由問她,“你是怎麼好意思說這話的。”
“話本怎麼了,誰還能一直看古籍,偶爾看看話本放鬆心情多好,”蘇虞不服氣,“再說了,好的話本都能流芳百世成為名著。”
譚柚用書將錦盒擋上,笑著道:“這次我站蘇虞。”
蘇虞立馬得意起來。
吳嘉悅在屋裡環視一圈,“師公今天不在嗎?”
“他估計晚上回來,”譚柚撣了撣袖筒,“朝廷放假比你們要晚上幾日。”
一聽說要晚,白妔瞬間頭大,“能不能一直當學生?當官太累了。”
早上寅時起,晚上酉時歸,一個月最多兩天休沐,一年裡也沒多少假期。像她娘這樣的,聽起來是個京官很了不起,其實連早朝都沒資格去,俸祿低事情多,累成狗。
“懶死你算了,”蘇虞推她一把,“將來你要是舍得,考上進士後直接請求外放做官,從小縣令開始做起,隨便你偷懶。”
白妔還真開始考慮起來,蠢蠢欲動,“那你們呢?”
蘇虞肯定是要留在京城,蘇婉也沒打算出京,吳嘉悅更是。
白妔雙手抱懷,“那我得挑個條件好的地方,到時候羨慕死你們。”
蘇虞笑。
蘇虞帶來的是話本,白妔將酒壇子抱過來,吳嘉悅拎的糕點,蘇婉送的最為特彆。
她反手送給譚柚三十張策論,“都是我閒暇時候寫的文章。”
正好譚柚放假,在家閒著沒事可以幫她改改。
譚柚,“……”
譚柚頓了頓,莫名覺得這三十張輕飄飄的策論紙,說不出的重。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學生放假還要寫作業的感受。
蘇虞跟白妔以及吳嘉悅,都沒忍住跟蘇婉比個大拇指。
要麼說還得是第二名。
好學生直接拿捏了老師,反過來給老師布置年假課業。
譚柚將策論認真收起來,“我看完回頭找人送給你。”
蘇婉笑,輕聲道:“謝謝阿柚。”
幾人在譚府逗留了好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暗才準備回去。
吳嘉悅沒見到司牧,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臨走的時候多看了譚柚幾眼。
她們從屋裡出來時,正好迎上一陣風,蘇虞打了個哆嗦。
吳嘉悅剛好開口,“我爹最近生病了,我覺得咱們也不能因為年輕就放縱。”
吳嘉悅看向譚柚,眼睛跟她對視,“雖然師公不在,但我還是提前祝師公注意身體,長命百歲,無病無憂。”
譚柚微微一怔,感覺吳嘉悅話裡有話,抿了抿唇,認真地回視她,溫聲道:“好。”
見她懂了,吳嘉悅才鬆了口氣。
她眼眶發澀發熱,用手指掐著掌心才把情緒硬壓下去,有些如釋重負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兩人間氣氛有些許古怪,蘇婉眨巴眼睛,連白妔都快看出來了。
蘇虞頓時幫忙轉移話題,語氣輕快地打趣吳嘉悅,扇子點她,“你居然偷偷準備了祝福語!怎麼都不跟我們商量商量,是不是想自己出風頭?”
白妔一聽還得準備祝福語,頓時反手撓後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祝阿柚跟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貴女。”
蘇婉,“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蘇虞,“同上。”
蘇婉,“……”
白妔直接朝蘇虞動手,“懶死你算了。”
“離過年還有幾日呢,”譚柚雖這麼說,但還是溫聲道:“不管是夫子身份,還是好友身份,我都希望你們,平安,健康,快樂,足矣。”
若是沒有快樂,至少要平安健康。
四人朝她回了一禮。
吳嘉悅讓車婦送蘇白蘇三人回去,先是白妔,後是蘇婉,最後才是蘇虞。
等車上隻剩兩人的時候,蘇虞懶懶散散地靠著車壁,伸著兩條大長腿看向吳嘉悅,“說說吧,遇到什麼事了?”
吳嘉悅隨手從車裡拿了書,低頭翻,“沒什麼事。”
蘇虞腳往前伸,踢吳嘉悅腳尖,“快說,我還能不清楚你,今天回吳府,遇著什麼事了?吳大人……又罵你了?”
“沒有,”吳嘉悅手捏著書頁,啞聲說,“我娘她,比我想的還要不容易。”
蘇虞沉默了一瞬,起身坐在吳嘉悅身旁,跟她肩並肩擠在一起,語氣感慨,“你長大了,開始理解大人的艱難了。”
“去你的。”吳嘉悅苦笑一下。
“沒事,你不說肯定是為我們好,我就不問了,阿柚知道就行。”蘇虞抬
手,手攬著吳嘉悅的肩膀,拍了拍,“要是難受,回頭多寫兩張策論,化悲傷為知識。”
吳嘉悅,“……”
吳嘉悅側眸睨她,“你還是個人嗎?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是不是人話。”
蘇虞嘿笑,“唰”的下將扇麵拉開,桃花眼流轉,“待會兒直接去我家?”
吳嘉悅警惕地挪著屁股,離她遠一些。
蘇虞歎息,“過年了,總得帶點年貨回去。”
京城人說的年貨,一般都指豬。
蘇虞打量吳嘉悅,嫌棄道:“太瘦了,你說說你,當年貨你都沒有優勢。”
吳嘉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朝蘇虞提拳。
有她打趣,吳嘉悅憋悶的心,好像有空氣透進來,不多,但足夠她喘-息用。
四人離開後,譚柚在譚府門口站了一會兒。
譚柚兩手搭在身後,細想吳嘉悅的話。
司牧身子一直比較弱,偏偏他自己又不當回事,經常拿身體當蠟燭一般熬著。
也是成親後這幾個月,才稍微收斂些,儘量早睡早起規律飲食。
上回沈禦醫來勤政殿請脈的時候,譚柚正好在。
司牧當時忐忑極了,跟隻受驚的兔子一樣,坐得筆直,黝黑漂亮的鳳眼不停地在她跟沈禦醫見來回,生怕沈禦醫說他身子沒調養好,她會不高興。
沈禦醫還笑他,“早知道今天請脈,昨天何必熬夜。”
“阿柚在呢,你可不能瞎說。”司牧板著小臉,頗為嚴肅,“我最近都很聽話。”
“聽誰的話,聽我這個禦醫的嗎?”沈禦醫收回手。長皇子可不是一個聽話的病人。
司牧朝旁邊的譚柚甜甜地看過去,羞澀一笑,“聽阿柚的。”
沈禦醫,“……”
譚柚剝橘子的手微微一頓,濃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的笑意。
也正是因為那次也在,沈禦醫說的話譚柚都聽著。沈禦醫說司牧最近身體調養的不錯,但如果想要生育的話,建議再等等。
司牧現在的身體,勉強支撐他自己,如果再多一個負擔,可能會對司牧的消耗極大。
至於彆的問題,倒是沒有。
譚柚微微擰眉。
可吳嘉悅今天的神色,明明是想告訴她,注意司牧的身體情況。
她不能明說,隻道:
長命百歲,無病無憂。
要知道中秋的時候,吳嘉悅還跟今天的白妔一樣,笑嗬嗬祝福她跟司牧:百年好合,早生貴女。
譚柚壓下心頭想法。
晚上司牧回來的時候,譚柚依舊站在那兒等他。
譚柚將搭在小臂上的大氅抖開,上前披在司牧肩頭,微微皺眉,“怎麼又不穿厚些。”
司牧將溫熱的小臉縮進毛領中,“今天沒出門,不覺得冷。”
兩人牽手回去,屋裡點著炭盆甚是暖和。
“來客人了?”司牧看見放在桌子上的酒跟糕點,以及話本。
“嗯,蘇虞她們幾個。”譚柚將大氅掛起來。
司牧坐在桌子邊,下巴搭在酒壇蓋子上,伸手去拆糕點,眼睛笑盈盈盯著譚柚看,“阿柚,喝一點嗎?”
他喜歡喝醉的譚柚,但譚柚清醒又克製,極少飲酒。
“這糕點不夠甜。”司牧吃了兩口,不肯再吃。
譚柚走過來,掃了眼糕點上麵的糖霜,“不甜?”
“不甜,不信你嘗嘗。”司牧伸手,將咬了一半的糕點朝譚柚
遞過去。
譚柚走過來,剛彎腰,就被司牧另隻手攥住衣襟。
司牧將人微微往下拽,同時仰頭吻她的唇。
味道清清甜甜的,剛好合口。
譚柚撫著司牧纖細修長的脖頸,加深這個吻。
等兩人分開時,司牧眼裡蒙上一層水汽,唇色嫣紅,呆愣愣看著她。
他這個樣子可比糕點誘-人多了。
譚柚低頭吻司牧額頭,隨後吻他耳根跟脖頸,垂眸低聲問,“要嗎?”
雖說譚柚在勤政殿住過一次,但之後她便沒在裡麵留宿過,到底是不合適。所以兩人細細數起來,有三天沒同床睡過了。
司牧呼吸輕顫,耳朵慢慢變紅,額頭抵在譚柚肩上,輕輕嗯。
譚柚去洗漱,司牧坐在桌邊,紅著臉,眼睛明亮,將手裡的糕點一口接著一口啃完。
現在感覺到甜味了。
司牧見譚柚還沒出來,就去拆蘇虞送的話本,“阿柚,我能看嗎?”
他手搭在話本上,扭頭朝屏風那邊問。
譚柚氤氳著水汽的聲音傳過來,“能。”
司牧這才興致勃勃地拆開。
他本來以為是什麼新鮮本子,可翻了一圈,好像都是他看過的。
譚柚擦著發尾出來,垂眸看了眼,“不喜歡?”
司牧看起來興趣乏乏。
“啊,喜歡,好喜歡呢。”司牧翻話本。
就是太素了。一般硃砂送來的,都是沒刪減的。
花青著人過來換水,司牧去洗漱,譚柚坐在炭盆邊晾乾頭發。
她隨手摸了本話本過來,映著火光看,越看越覺得這怎麼寫的那麼像自己跟司牧。
唯一不同的便是,書裡那個俏妻主某些方麵不行,但皇子卻凶猛貪歡,為了讓俏妻主能夠行起來,皇子定了十箱子鹿茸,養了兩頭鹿。
譚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