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城外都亭。
五月丙午,普天同慶。因薊王而興。三日節慶,下邳亦結彩張燈。萬民空巷,遊人如織。自呂布以降,徐州屬吏,如臨大敵。唯恐細作,趁機作亂。所幸,並無異動。三日節慶剛過。呂布遂與陳宮,車駕出遊。巡視城外百裡青禾。
綠樹成蔭,長亭對飲。舉目欣欣向榮。與水淹下邳時,滿目瘡痍,不可同日而語。
呂布落杯相問,甄都時局:“公台之謀,何所出?”
“《詩》曰:‘乘彼垝垣,以望複關。’”陳宮笑答:“便是因利乘便·從壁上觀之計也。”
呂布又問:“如公台所料,曹孟德先誅董氏,再弑史侯。並吞漢中,十萬精兵。關東無可當也。”
陳宮笑意不減:“將軍所言是也。”
“既如此,與我何益?”呂布不解。
自聞端午之亂,安集將軍董承下獄。陳公台便知,甄都有變。又知天子心向董氏,欲假外戚製衡曹黨。更知曹孟德,必報殺子仇。斷難與董氏苟同。然卻忌君臣離心,惹怒天子。唯有一不做,二不休。將董侯一並廢去。方能萬無一失。而漢中史侯,必自投門前。欲與曹孟德苟且,篡奪大位。然亂世奸雄曹孟德,必虛與委蛇,先假意一拍即合,待並吞漢中,再行反戈一擊。弑史侯,與董侯化乾戈為玉帛。如此,既滅董氏除家門大患,又滅漢中割據。兼並十萬精兵,左右通吃,最大得利。
此時。陳公台雖不知,端午刺曹,乃出史侯所謀。然卻已料定,漢中史侯,並曹孟德,必如此這般行事。然唯恐荀彧、程昱力諫,故遣彆駕麋竺北上,說司徒伏完,獻矯詔之計。乃至於,矢在弦上,不得不發。董重,裹挾天子,矯詔誅曹。雙方,你死我亡,勢同水火。曹孟德,如何能與董氏,握手言和。
此,亦是呂布不解之處。
若曹孟德,果如陳公台所料。先與史侯暗中苟且,先殺董氏滿門,作勢欲廢董侯。再反弑史侯,並吞漢中十萬大軍。稍後,行嫁禍安國,再立董侯。如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便宜占儘。
曹孟德兵鋒所指,關東再無人能敵。徐州必首當其衝,被曹孟德圍攻。陳公台此謀,看似利人損己。呂布,焉不見疑。
陳公台遂告知以心腹之言:“時陳元龍,放曹孟德歸。荀彧言,乃因大義。亦如薊王‘信大義於天下’,遂為世人所敬。然‘寧我負人,毋人負我’,曹孟德,大義之人乎?”
“亂世梟雄,何言大義。”呂布言道。
“然也。”陳公台,一語破天機:“若曹孟德,假大義之名,卻陰行苟且之事:先誅董氏,再弑史侯。天下雖不明,然薊王焉不明乎?”
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呂布這才醒悟。正如水淹下邳,蓋海艦隊擱淺河道。彼時,見曹孟德命兵卒,解兵救濟城下災民。陳元龍出於大義,不忍火攻。放任泗水自流,蓋海解困而去。曹孟德,這才大難不死,逃得性命。
彼時。陳公台,便頓足捶胸,仰天長歎:孟高無智,元龍不明。
張超中曹孟德虛虛實實之計。陳登被曹孟德道貌岸然所欺。滿腔心血,付之東流。於是陳公台,痛定思痛,再設奇謀。便為揭曹孟德偽善之皮。露其梟雄之相。
坐視曹孟德,於危機之中,左右逢源,最大得利。
隻需,曹孟德如此行事,必被薊王所惡。傳檄天下,甄都旦夕可破。
陳公台足智多謀。越挫越勇,奇計迭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如此接二連三,曹孟德疲於奔命。如何能敵。
呂布目視陳宮,心中萬千感慨。
誘餌早已下好。且看曹孟德,是否願者上鉤。
論知曹孟德至深。無人可出,陳公台之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