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暫時停住,薑知意就著林凝的手,喝了幾口參雞湯。
已經一天一夜了,隻是這種緊一陣慢一陣的疼。林正聲和齊浣診了脈,穩婆看了肚子,都說應該是要生,然而十幾個時辰過去,宮口始終隻開了一指,孩子生不下來。
累到了極點,渾身上下都出著汗,薑知意躺在床上,聽見外麵有男人的聲音,不是沉浮:“是誰?”
陳媽媽早走出去問了,連忙答道:“是鄭超過來取信取東西。”
薑知意知道鄭超,平日裡往來西州捎信捎東西都是他,掙紮著向林凝說道:“阿娘千萬彆提我的事。”
戰事緊急,萬一讓父親和哥哥知道她生得不大順利,難免又要掛心,她不能壞了他們的大事。
“我知道。”林凝忍著眼淚,“我一個字都不曾說過。”
她掖了掖被角,柔聲道:“你彆管了,這些事我來處理,你好好睡一覺,攢夠了精神好生孩子。”
看見薑知意在枕上微微點頭,發白的臉上依舊是溫婉的隱忍,像平時一樣,她這個小女兒,一向都乖得很。
林凝鼻子發著酸,又不能露出來,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她,肚子這會子沒再疼,薑知意迷糊糊睡著了。
林凝輕著聲音囑咐陳媽媽守著,這才快步出去。沉浮不在外間,他從昨天下午過來後就一直沒走,守在邊上寸步不離,直到剛才穩婆要驗開宮口的情況他才回避了,這會子去了哪裡?
找了一圈沒找到,丫鬟回道:“方才朱太醫急急忙忙找過來,沈大人過去外頭說話了。”
林凝皺眉。因著從前的齟齬,薑知意並不肯用朱正,沉浮也從不曾讓朱正來看過,這會子急著來,難道是為了生孩子的事?
外院牆角下,沉浮就著燈籠模糊的光,翻開殘破的古書。
朱正急急說道:“早上從嶺南送過來的,這裡頭有巫藥的記錄,下官看過,夫人早產很可能與這個藥有關。”
沉浮的目光停在發黃的書頁上:婦人有孕者服此藥,孕期易暈迷,臨蓐易早產難產,血崩而亡。
血崩,而亡。山崩於前而不變的冷靜在此刻土崩瓦解。沉浮發著抖,啪!手拿不住,書掉到地上,沉浮慌張著去撿,沒有站穩,眼前隻是發著黑嗡嗡響著,一頭栽倒在地。
“大人小心!”朱正急忙扶起他,吃了一驚。
他磕破了額角,血肉模糊,朱正想提醒他處理上藥,沉浮卻隻是忙著去抓那書:“救她的法子有沒有?”
“有,”朱正撿起醫書,猶豫一下,“跟白蘇說的一樣,心頭血,全部。”
沉浮一把抓過書,抖著手翻到了後麵:儘藥人心頭血可解。
沉浮很快冷靜下來。他怕的是無藥可救,如今既然證實了白蘇的話,他就沒什麼可怕的。他為這一天,早就做好了準備。
沉浮喚過龐泗:“拘捕齊浣,清查外苑。”
她所有的狀況都與書裡說的對上了,她的病,的確是巫藥導致。那麼這幾個月裡她必定有服用藥人的心頭血,才沒有再次暈迷。最可能給她服下心頭血的,隻有齊浣。
之前他不曾抓捕齊浣,是怕斷了心頭血的來源,她會再次暈迷,如今到了最後關頭,不用再顧忌了。
“全城搜捕白蘇。”
齊浣身上沒有巫藥的氣味,他不是藥人,白蘇很可能還活著,定期取心頭血給她。
喚過胡成:“傳信給馬秋,追查這本醫書有誰經手。”
他找了那麼久,始終沒找到確切的記載,卻在最緊張的關頭,這本醫書送到了。世上沒那麼多巧合,一切更可能是早有預謀。
預謀什麼?沉浮已經沒時間再去細論,經手送來這本醫書的人,必定與幕後主使有關,趕在這時候送來,就是告訴他真相,讓他抉擇。
是舍棄自己,取儘心頭血救她,還是保自己的性命,看著她死。
“回來時把我書桌抽屜裡的卷冊帶來。”
他不需要抉擇,他從一開始就下定了決心,救她。所有的身後事他早已安排妥當,都記在那冊子裡,他死了,她和孩子也能好好活下去。
看了眼朱正:“準備取血。”
轉身向正房走去。一步步走過庭院,走上台階,林凝聞聲看來,沉浮輕著聲音,怕吵醒了裡屋的薑知意:“我有一事,需稟報夫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