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曉慧的屍體在村口的小溪邊被發現。
有人說是失足掉下去的,這條小河曾經淹死過很多不懂事的未成年孩子,他們的怨氣停滯在河岸久久消散不去,故爭先恐後地拉路過的村民當替死鬼。
水鬼的故事傳得有鼻子有眼,連隔壁海螺村也略有耳聞,曉慧又是罪人田鴻光的媳婦,即使有敏銳察覺出貓膩的,也閉口不言。
曉慧的死,理所應當按落水處理了。
小鹽巴回屋時,看見白盼在收拾行李。
“你,你要走了嗎?”他脫了鞋,急忙跑了進來,結結巴巴地問道。
“塵埃落定,我待在這裡沒什麼意義。”白盼示意木桌上的信封,道:“而且報酬也收到了。”
小鹽巴看那信封,薄薄一遝,還沒治療梅子的多,心下一沉:“他們沒有給全嗎?”
白盼頷首,倒沒在意:“說是村長媳婦貪走了錢,現在人沒了,追究不了,隻好重新籌,這點已經是能拿出來的全部了。”
“那條河雖然淹死過人,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水鬼作祟,今天去買菜,一旦提起曉慧,孫大娘的臉就慘白得跟張紙似的……”
“你覺得她的死有蹊蹺?”
小鹽巴點了點頭,輕輕“嗯”了聲。
村長媳婦向來小心謹慎,從不往河邊走,怎麼偏偏這次改道了?還恰巧遭了殃?偏生是揣著村裡人籌的錢死的,前後連貫起來,怎麼想都過於巧合了。
“人與人的事,本就難以琢磨。”白盼慢悠悠道:“村長死了,他們把無處宣泄的怒氣轉移到曉慧身上,必然不會讓她好過,怒極之下失手把她推進河流,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鹽巴杵在原地,垂下腦袋輕聲道:“我覺得不是失手……”
不僅沒有失手,還找到了籌集來的報酬,占為己有後,把所有的鍋栽贓給了曉慧。
“不管如何,我至今感覺不到任何怨氣,起碼在她死前心中是沒有恨的。”
白盼托著下巴,微微側著臉,一根發絲順著肩頭滑落至胸前,慵懶到極致,纖長的手指在信封上點了點:“況且我來看病,也沒有拿到全部酬勞的打算,這裡麵,有一半是你的。”
小鹽巴腦子一懵,漲紅著臉擺手:“不是的,我什麼都不懂,也沒幫上什麼忙……”
“那我分你一半,你跟我學如何?”白盼衝他笑道:“這樣你就是我徒弟,理應付你一筆報酬。”
小鹽巴被他繞暈了。
當徒弟的,不僅不用為師父打雜,還可以得到不菲的酬勞?
白盼順勢道:“你要想好,做我的徒弟,是要跟著我離開赤土村的。”
小鹽巴看著他伸過來的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要是握在一起,一定舒服極了。
這次,他沒有猶豫。
“嗯!”小鹽巴把脊背挺得筆直,聽見自己答應的聲音清脆而明亮。
需要收拾的東西沒幾樣,離開的話,基本兩手空空就能走,小鹽巴節約慣了,這個舍不得,那個舍不得,還賣了剩下的幾隻老母雞,硬生生理出一個包袱。
跟白盼走出屋,回頭再看自己住了十八年狹小,貧窮的土坯房,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