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暗礁(2 / 2)

對上吳慶軍熱烈、猩紅的眼眸,讓許呦呦心口都跟著顫了一顫,忍不住彆開了目光。

“咚咚咚!”

忽然而來的敲門聲,讓倆人的血液,瞬間都冷卻了下來。

許呦呦也顧不得羞赧和哭了,趕緊把衣服整理好,吳慶軍也迅速反應了過來。

前後不過兩分鐘,吳慶軍拉開門,發現是他們屈團長的媳婦顧向慧,忙喊了一聲:“顧大姐,是有什麼事嗎?”

顧向慧手上拿著一個搪瓷缸子,也不管吳慶軍站在門口,有些防禦的姿勢,徑直往裡走道:“我剛聽小楚他們說,你對象來了,慶軍你也是的,對象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就你這比臉還乾淨的屋子,能拿什麼招呼人家?”

等看到坐在爐子邊烤火的許呦呦時,顧向慧忙熱情地笑道:“你就是慶軍的對象吧?我是他們團長的媳婦,我叫顧向慧。”

許呦呦輕輕點頭,站起來道:“顧大姐好,我叫許呦呦。”此時,她身上穿的是自己還沒烤乾的黑色細呢子大衣,規規矩矩地在爐子邊站著。

許呦呦想,她這樣子,顧大姐應該看不出來什麼。

卻不曾想,顧向慧一眼就看到了她臉頰兩邊的酡紅,那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早已沒了熱氣的兩個飯盒。

以及倆人情急之下,沒關嚴實的房門一角,顯露出來的亂糟糟地攤在床上的被褥。

作為過來人,顧向慧心裡微微一轉,就明白了過來,暗歎自己來的及時,不然真鬨出什麼事兒來,她可不好和慶軍媽媽交代。

顧向慧麵上倒是一點都沒顯出來,隻是把搪瓷缸子遞給了許呦呦,“許同誌你嘗嘗,剛出鍋的南瓜餅,還熱乎著呢!”

許呦呦微微笑著,拿了一塊,小小地嘗了一口,立即道:“顧大姐,你手藝真好,又甜又糯,和我奶奶做的味道一樣好。”

顧向慧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奶奶今年多大年紀了啊?身體還硬朗?”

“73了,身體挺好的。”

“聽許同誌的口音,也是本地的吧?以後有空多來大院裡玩啊,就是慶軍他們忙也沒事,我們這些嫂子可閒著呢!”

“好,謝謝顧大姐。”說著,又看了一眼窗外,和吳慶軍道:“慶軍,天快黑了,我得走了,不然我家裡不放心。”

聽到她說走,吳慶軍還有些舍不得,但是也知道,倆人還沒正式結婚,呦呦是不方便在這邊留宿的。

顧向慧忙道:“慶軍,這會兒雪還大著呢,要不喊後勤部的幫個忙,開車把小許送回去。”轉頭問許呦呦道:“小許,你家住哪塊啊?”

“東門大街的白雲胡同,顧大姐,不好麻煩部隊裡,我自己回去就成了,免得讓人說慶軍公車私用。”

顧向慧一聽就知道了方位,那邊住的一般都是老京市人,有些家底的,房子都是獨門獨院的,聽來,這小許家裡條件倒不差。說起話來,也條理清晰。

眼睛瞥到許呦呦有些鬆垮和散亂的頭發,心裡暗歎道:就是這姑娘家的規矩似乎差了點。

這還在家屬樓裡呢,多少雙眼睛看著,她今天要是不來這一趟,等這倆人就這麼從門裡出去,明天這空軍大院裡,怕是得流言滿天飛了。

想到這裡,顧向慧走近摸了一下許呦呦的衣服,“小許,你剛來的時候,在外頭等了不少時候吧,這衣服像是都濕了,要不要去我那裡換件再走?”

許呦呦忙謝道:“不用了,就外麵濕了一點,謝謝顧大姐。”

顧向慧又抬手給她把散下來的頭發,往耳後夾了一下,“今兒風真大,把人臉都吹木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許呦呦心裡卻一跳,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從床上起來,忘記整理了頭發,有些尷尬地道:“謝謝顧大姐。”

此時的許呦呦,覺得自己在顧向慧跟前,已然無所遁形。又下意識地安慰自己,吳慶軍馬上就會向部隊裡打報告,到時候他倆的事,就算過了明路了。

顧向慧握著許呦呦有些發燙的手,和吳慶軍道:“慶軍,你去後勤部說一下,借他們的車送下小許回去,就說是我說的。這外頭風大雪大的,照顧你們家屬,也是我的責任。”

顧向慧本來就負責後勤部運輸的工作,吳慶軍見她這樣說,忙道謝。他心裡也覺得呦呦要是再冒著風雪回去,可能會凍感冒。

經曆了剛才的插曲,他覺得自己的對象就像一朵嬌豔的花,要小心地嗬護。

等吳慶軍去聯係後勤部那邊,顧向慧又扯家常一樣,問起了許呦呦的工作、家庭情況,等聽到她自己畢業於京大,現在在《中央黨報》任職,爸爸是外文出版社的副主編,叔叔在西北搞國防建設,嬸嬸是京市六中的老師,媽媽因為身體不好,這些年在家休養。

覺得慶軍這對象找的還不賴,搞不好她那老同學張建英會滿意。

等聊得差不多了,吳慶軍也回來了,顧向慧把倆人送上車,才拿著搪瓷缸子回家。

丈夫屈成誌正在看報紙,見妻子回來,隨口笑問道:“向慧,怎麼樣,見到人沒?”

顧向慧把手裡的搪瓷缸子交給了保姆,才低聲和丈夫道:“幸好我去了,慶軍的室友最近不是出任務去了嘛?你說孤男寡女的,又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差點就鬨出事來了。”

“哦?慶軍膽子這麼大啊?”

顧向慧瞪了眼丈夫,“你彆說慶軍,誰不是那個年紀過來的,你當年又比慶軍好多少?”接著才道:“今天外頭雪那麼大,那個小許過來的時候,衣服都濕了,我猜肯定是換衣服,倆個人一時沒刹得住車。”

屈成誌道:“沒到那一步吧?慶軍的婚事,怕是吳首長夫婦還要過問的,要是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鬨出大動靜來,我以後都不好再見老領導。”

顧向慧道:“沒有。”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小許不會還能裝沒事人一樣。

屈成誌有些不放心地道:“你確定?”

顧向慧點頭,“你放心,我不會看錯的。”

又把許呦呦的家庭背景和工作,大致地和丈夫說了一下,末了道:“聽著是不錯的,你說,這事我要不要和慶軍媽媽通個氣?”

屈成誌忙道:“肯定得說一聲,這一回沒出事,不代表沒有下一回。你能每次都去的那麼及時?再說慶軍也有休假的時候呢,萬一在女同誌家裡發生了點什麼,回頭慶軍又後悔了,怎麼辦?”

顧向慧點點頭,“你說的對,我現在就給建英打個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就接了起來,對麵的張建英得知兒子處了個對象,忙詳細地問了幾句,等了解了基本情況後,又問道:“向慧,你說,剛才慶軍把那姑娘送回家了?剛才才走的嗎?你那天也黑了吧?”

顧向慧看了一眼丈夫,微微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建英,你腦子真是好使,這麼點蛛絲馬跡,都能被你發現。”

頓了一下又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還好我今天去的早,沒出什麼事兒。老屈的意思,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得和你們夫妻倆通個信。”

對麵的張建英立即道:“謝謝,這事我不同意,麻煩你們先幫忙盯著慶軍,我最近抽出空來,就去一趟。”

等掛了電話,顧向慧歎道:“好嘛,慶軍會不會反悔我不知道,他媽媽不同意倒是真的。”又和丈夫道:“你最近給慶軍多安排點任務,最好是出去十天半個月的,等建英過來了再說。”

屈成誌點了點頭,“行,這事好辦。”

**

周末見了許呦呦以後,許小華就把這個人拋在了腦外,一心一意地奮鬥在工位上。

如她先前猜想的一樣,舒雯雯確實是看她不順眼,見她在二區工作順手,沒幾天又要把她調到區去。

不同於一區和二區負責空罐的洗滌,區主要負責空罐的鈍化處理和玻璃罐的漂白浸泡。

玻璃罐的漂白浸泡處理還容易些,重點是鐵皮罐頭的防鈍化,需要采用藥劑。

隔周周一早班班會的時候,舒雯雯說把許小華調到區去,不僅是謝心怡,就是葉禾苗都有些驚訝,出聲提醒道:“舒班長,這一部分要使用化學藥劑,小華才剛來不久,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概念,要是處理不好……”

舒雯雯微微笑著道:“我是看許小華好學的很,想給她一個機會,沒事,我帶著她操作,不會有大問題的,這些活不能一直我們老員工乾,也要教教新人的。”

她說的在情在理,葉禾苗就是心裡有疑問,也不好當著大家的麵,再駁了她的麵子。

許小華直接舉手道:“對不起,班長,這個工作我不能勝任。”許小華現在慶幸,自己先前拉著心怡提前學習了下,知道區到底是個什麼工作情況。

不然肯定就會當一般的轉崗工作,帶著學習和挑戰的心理接了。

這個鐵皮罐子的鈍化處理,需要用到重`鉻酸鈉和氫氧化鈉,先使鐵皮鈍化,另外還要加一些磷酸鈉減低水的硬度,以及去油汙處理,還要加上少許土耳其紅油,使錫層表麵更容易和重`鉻酸鈉起作用。

整個過程首先要在二重鍋中將水加熱,再倒入試劑,處理好空罐後,再用自來水清洗。

她在上一世看過很多試劑出事的新聞,上周末去京大上課的時候,就順便問了劉鴻宇這些試劑會不會有什麼傷害?

劉鴻宇告訴她,這個工作勞動強度大不說,那些試劑如果不小心碰到皮膚上,皮膚就會異常瘙癢,而且蒸發出來的蒸汽對人體有害,特彆是呼吸道和眼睛。

為這事,她還特地去問了技術部的人,他們隱晦地說,這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國外有的工廠已經采用連續運轉設備來完成對空罐的鈍化處理。

但是她們國家,目前還不具備這樣的技術和條件。

他們能做的,就是儘量給區的員工,每個月多加五塊錢工資。

許小華聽著,心裡有些傷感,但也知道,華國尚處於初期建設階段,很多技術和設備都在慢慢更新中。

她佩服那些用身體和生命奮鬥在工作前沿的人,比如在西北搞國防建設,連女兒回家都沒法回來見一麵的爸爸;也包括這些以犧牲健康為代價,為自己的小家撐起一片天的普通工人。

但是許小華自問,她是退縮的,她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要照顧他們的晚年,她還答應了蕎蕎,要攢錢給蕎蕎在縣城裡買一個工作。

即便這個試劑的傷害,隻是一點點,許小華也不敢做出這樣的冒險。

離開技術部的時候,她的心情有點沉重,問技術部,是否能給區的員工額外加一些醫用防護口罩和防護鏡。

技術部的人苦笑道:“許同誌,你說的這些都是緊缺的醫用和國防物資。”

許小華啞然。

此時,舒雯雯見許小華不同意,冷笑著問道:“哦,許小華,你對我分配給你的工作,有什麼意見嗎?”

許小華點頭,“是,班長,我有點不同的意見,第一,我沒上過高中,我搞不清楚那些試劑,怕浪費了材料,造成廠裡的損失;第二,我才剛來不到半個月,據我所知,這個工作都是老員工在做,而且都是年齡在四十歲以上,成了家的,我想廠裡這樣安排,肯定有廠裡的理由,我不符合條件。”

就是這個理由明麵上不好說,所以她要是不是好奇問了劉鴻宇幾句,也壓根想不到,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工作,竟然還藏著健康隱患。

舒雯雯見她這樣伶牙俐齒,帶著幾分冷笑道:“行,我回頭就和人事部那邊說,你不服從組織安排。”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許小華卻是絲毫不懼的,大不了這份工作不乾,她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來冒險,點頭道:“那麻煩舒班長跑一趟了,要是需要我去說明情況的話,我一定會積極配合。”

她這話讓舒雯雯頓時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但是到底也沒真的去人事部,她在這個廠裡乾了十來年了,對區的工作早已心裡有數。

就是想不到,許小華一個新來的臨時工,竟然也會知道這裡麵的門門道道。

心裡卻是又給許小華記了一筆。

沒想到她沒去,許小華那邊倒先一步去找了梁安文,說換車間轉崗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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